第62章 求婚(修羅場)
第62章 求婚(修羅場)
聖意已決, 盡管裴疏晏再怎麽替她奔走,也無異于蜉蚍撼樹罷了。
在得知了這一殘酷的事實,他終于漸漸醒悟過來, 這樣的旁敲側擊已經無法改變皇帝的主意,可他還有一次孤注一擲的機會。
一旦聖旨還沒下達, 那麽一切就還有轉圜的餘地。
他再次來到了公主府, 恰好碰上她出門, 只見她穿着一身簇新的衣裳, 鴉發也一絲不茍地绾成一個螺髻,露出了一截潔白而修長的脖子。
即便離得那麽遠,也能看得出她亭亭玉立,娴雅端莊的氣質。
鳶眉倒也沒用車轎,東門的茶坊離這不過兩條街的距離, 她時常和卿舟約在這裏相見, 因此也用不上多少人随行,不過帶上菱香便往茶坊而去。
一路上,鳶眉的眉眼裏有說不出的興奮和忐忑, 止不住問菱香, “你快幫我看看, 這樣打扮還行嗎?”
菱香笑着打趣, “娘子天生麗質,就算披一塊布也好看。”
她惱羞成怒地輕擰了她一把,“你這個小蹄子,也會拿我打趣了?”
菱香一邊笑着一邊躲道, “奴婢不敢, 奴婢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就在玩笑間,兩人已經抵達了茶坊, 茶博士一見到她便熱情道:“小娘子還是二樓竹字間嗎?”
鳶眉點頭。
茶博士便帶着她上了樓。
過了一會,茶博士從樓上噔噔噔踩着木質的樓梯下來,迎頭便見門外進來了一個身着天青色直裰的年輕男子,男子眉目舒朗,如松如月,一看便非富即貴。
茶博士立馬殷勤問道,“這位客官裏邊請,一樓大堂熱鬧些,想要清淨的,二樓還有雅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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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疏晏沉吟了會道,“我來找人。”
茶博士會意道,“與人有約了是吧,那是在哪個雅間呢,小的帶客官過去吧。”
“不用,你自去忙吧,我自己找找就行。”
茶博士見他一副君子模樣,倒也沒多想,于是便放他上了樓。
裴疏晏在樓上的回廊繞了一圈,很快便發現了她在竹字間。
她會不會在等什麽人呢?
他并不敢貿然靠近,反而尋了最近的雅間落坐了下來。
鳶眉的确在等人,就在昨晚,她收到了卿舟回京的消息,今日他便約了她老地方相見。
只是她坐在窗邊,将支摘窗打開了一點,支着腦袋往樓下瞧去。
樓下挨着一條河,河邊有賣香包扇子的、有賣葫蘆水瓢的,來來往往的人也不少,就是沒有見到言卿舟。
他們約見的時候他一向守時,也許他是有什麽事耽擱了呢?
茶博士送了一壺茶上來,又問要不要茶點,她想了想又加了一樣茶點。
坐在對面雅間的裴疏晏見她一直瞧着窗外,以為她在等人,便只按兵不動地坐在那裏。
直到後來茶博士又端上來一盤茶果子,見她就着茶又拿起一個茶果子抿了一小口,這才确定她只是在打發時間。
于是,當茶博士給他端上一壺茶來時,他突然開口道,“我看見朋友在竹字間了,勞煩幫我把它送到竹字間吧,還有,再來一份酥油鮑螺,朋友愛吃。”
茶博士連聲道好,于是端着茶壺又轉入了竹字間。
鳶眉看着茶博士又端上了另一壺茶,不禁挑起眉問,“這茶送錯了吧?我只點了一壺。”
“沒錯沒錯,這是對面的客官給你點的,他說你們有約,你看是不是他……”茶博士邊說邊指着對面的蘭字間道。
鳶眉順着他所指的方向望過去,見那間敞開了門,裏面空空蕩蕩,不禁眉心微蹙,“沒有啊……”
茶博士這才回頭一看,見到那房間裏空無一人,不禁也皺起眉來,“不,他剛才還在這呢……”
門邊忽而有一道天青色的影子一動,鳶眉的目光在他臉上停了一瞬,便回過頭,自顧自地喝起茶來。
茶博士眸光在他們身上睃了一圈,見她不置可否,便主動退了出去。
走下樓梯時,他還止不住納悶,小娘子先前幾次來都是跟另一個郎君約好的,今日怎麽換了一個人?
可一想到那小娘子那傾城的容貌,似乎和哪個郎君都很相配,他雖聞到一股不尋常的味道,可作為跑堂的,他向來是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于是搖了搖頭徑自鑽入後廚去了。
這廂的鳶眉也不搭理他,只把手中的這杯茶喝完了,剛伸手準備提起茶壺再添上一杯,沒想到他的動作更快,手已經落在了手柄上,而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掌心便摸到一股溫熱。
她驚得一下子彈開了手。
他的嘴唇抿了抿,并不做聲,只默默往她茶杯斟茶。
茶只倒了八分滿,他就不再往下倒了,“殿下脾胃虛弱,喝多了茶怕是要胃疼,還是少喝點吧。”
鳶眉看着他低眉順眼地站在那裏,心頭說不上來是什麽感受,便接過茶杯道,“裴卿怎麽會在這裏?”
他倒也坦誠,只看着她道,“臣……是尾随殿下而來的。”
她的聲音有些冷,卻又不十分的冷,“你不該來這的。”
“臣只是有些話想跟殿下說,你那公主府人多眼雜,我想還是在外頭更方便。”
她依舊淡淡的,“本宮以為你上次已經說完了。”
他将茶壺又擱回原位,垂着手鹄立在她身側,“上回的事的确已經說完了,既然前塵已經揭過,那麽今日臣還要給殿下帶來一個壞消息。”
鳶眉見他站着,也不開口賜座,聽到他這麽說,便揚起下巴睨着他,“裴卿說的,該不會還是和親這件事吧?”
不知為何,他在她眸中竟見不到半分恐懼,像是帶了分勝券在握的經驗,平靜得令他也咂舌。
他點頭道是,“看樣子聖上的主意不會改變了。”
鳶眉眸裏閃過一絲潸然,可也只是感慨自己這一身坎坷,加入疼訓群爸一寺八依六玖六傘,每日更新漫畫廣播劇和曉說哦。如今連生母繼父也要利用于她,可她既然對他們也沒多少感情,倒也沒有那麽崩潰。
她嘆息道,“本宮明白了,還是多謝裴卿告知,不過本宮說過了……這件事,與裴卿毫無瓜葛,還請你別再管了。”
見她一副無所謂的态度,他胸前起伏了一下,忽地把話都說開了,“不知殿下可知道羌離是個什麽樣的民族?不說他們冬日嚴寒,民風更是野蠻,茹毛飲血,就算成了可敦,也不是你想的那等優渥的生活,更何況,他們娶妻,向來是父承子繼,兄終弟及,你真的明白嗎?”
羌離的生活還是離她太過遙遠了,若不是聽他這麽一說,她還不知道竟是這般可怕。
她不禁錯愕地看着他。
她在他黑曜石般的眼裏看到了情海翻湧,雖已極力克制,可還在他微微泛了紅的眼眶裏溢了出來。
她這才發現,他好像要哭了。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他眼裏含着淚,她知道這鹹澀的眼淚是為她而流。
她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輕輕攥了一下,可還沒等她回過味來,那股陌生的感覺又消失了。
其實,她從來沒想過要和親,只不過,她有她的辦法,而他們也已經不是可以分享秘密的關系。
可見他都這般一籌莫展的樣子,她驀然覺得,自己此前的想法可能還是太過天真了。
她被他說得有些沒底氣,端着茶杯的手握得有些泛白,語氣也不再堅定,“我……明白了……”
“殿下。”
她聽道他低醇的聲音響起,還沒反應過來就見眼前的身影屈膝便朝她跪了下去。
“臣說過,臣心悅殿下,無論殿下前途如何,臣都願意相随。”他說完便緩緩對她叩了首。
那麽高大的身子,原來伏下身子來,竟是這般模樣。
鳶眉望着他背上的中縫,那裏仿佛有一條微凸的線,那是他躬起的脊骨。
她的指甲默默掐進掌心裏,對着突如其來的情形感到無措。
心頭那座沉睡了許久的山忽地震顫了一下。
可是,不對啊。
她明明已經有了喜歡的人,又如何能因他這般俯頭貼耳而動搖呢?
她睫毛顫了顫,“裴卿的心意,本宮省的了,可是本宮用不着你相陪。”
裴疏晏仍跪伏在地上,他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卻也能想象得到她那張姣好的臉上有多冷漠。
他苦澀地扯起嘴角,慢慢的,強撐的笑意又漸漸在嘴邊隐去。
雖然知道應該逃不出這個結果,可他的心卻異常堅定,在他來之前,他早已做了最壞的打算,而在此之前,他得把心裏話一并吐出來,也才不會遺憾。
他吐息了一下,繼續緩聲道,“臣知道殿下的心暫時不在這裏,可臣依舊想說,臣想成為殿下的驸馬,你可以驅使臣,臣也永遠是你的後盾。”
“你說什麽?”
她的聲音聽起來有細微的裂痕。
“臣心宜殿下,求娶殿下。”
那廂言卿舟的腳步剛無聲地走到竹字間外,隔着薄薄的栅格門,這句話清晰無比的傳入了他耳畔裏。
菱香見他姍姍來遲,正想對他說明情況,他卻伸手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他一時想不出這聲音是出自于誰的口,然而卻有一股熟悉不過的感覺浮上心頭。
他有預感,這次,燈籠紙終于要破了。
他就這麽站在廊外,一想到屋內還有個陌生的男人,一時進退維谷。
就在他徘徊之際,一道溫婉的聲線透過門上的桃花紙飄了過來。
“卿舟,是你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