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嫉妒
第45章 嫉妒
皇後賞賜了卞家好幾個箱籠的珍寶, 又許諾要向皇上舉薦卞道仙,然而,卻還沒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于是施恩不成, 又轉為威壓,鳶眉實在是怕自己害得卞家發生滅頂之災, 最終只能松了口。
怕卞家人為她擔憂, 她又極力擠出笑容來, 告訴他們, 她很好。
皇後自是不願在寧陽久待,就在她答應之後,也沒給她準備的時間,便踏上返京的回程。
就在十幾日後,她終于踏入了這座巍峨磅礴的皇宮, 朱牆碧瓦高高伫立在那裏, 像一只絕妙的籠子。
鳶眉自幼在宮外,父母雖有教導她禮儀,可她知道皇宮規矩嚴苛, 仍是怕一個行差踏錯便掉了腦袋。
在這座深宮之中, 唯一與她有血脈關系的人也還十分別扭, 更何況皇帝, 還有他的皇子皇孫們?
皇帝雖說以公主之儀待她,可沒有封號,宮人們也不敢亂叫,還是稱呼她小娘子。
皇後将她抛在永延宮後便讓教導嬷嬷來教她宮儀。
她規矩尚未學成前, 她也不随便出去亂逛, 以免沖撞了人。
皇帝妃嫔子嗣衆多,她也還沒一一見過, 不過,卻結識了比她還要小上六歲的毓常公主寶瑜。
寶瑜正是與她同母異父的妹妹,也是真正的金枝玉葉。
此時的鳶眉頭頂着一碗水,兩肩又頂着兩個橘子,就在這一方院子裏不斷地來回踱步。
“對,小娘子還是挺穩的,就這麽慢慢……”話音未落,一個橘子就骨碌碌地滾到她腳邊來,她一下子便黑了臉。
“對不起,我再來一遍……”鳶眉小聲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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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規訓,又讓她想起當年被調·教的事來,一個是一絲不茍,恨不得将人練成一具死物;另一個則是教她如何不動聲色地搖曳生姿。無論是哪種,于她來說都是折磨。
嬷嬷抱着雙臂,面無表情道,“馬上就要萬壽節了,小娘子要是沒有學會,到時候出了醜,還得連累老奴陪你吃挂落,小娘子還是上心點好。”
鳶眉也不想到時候被指責沒規矩,于是咽下喉中湧溢起的酸澀,将橘子重新擱回肩膀,小心翼翼地又走了一圈。
然而,就在掉頭時,頭頂上的水又灑了,一道水柱子順着她的額頭淌了下來,淅淅瀝瀝地垂在下巴邊上。
一聲奚落從她身後飄了過來,“沒想到姐姐這般笨,連走路都不會……”
一旁的嬷嬷見到來人,趕緊屈膝朝她行了個禮道,“奴婢見過公主殿下。”
“嬷嬷免禮,”寶瑜罷手道,又兀自繞到鳶眉前面來,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就這麽在她身上來回打量了一番,這才緩緩道,“姐姐這般辛苦,做妹妹的看着也是心疼,要不還是休息會吧。”
鳶眉自是能聽出她倨傲的态度,這人雖與她是姐妹,可說到底也沒有幾分姐妹情,她并不願招惹她,便抹了把臉上的水道,“我沒有妹妹這般天資,自然要比別人付出多點精力,嬷嬷要我今日練到碗裏的水不灑為止,恕我不能陪妹妹閑聊了,不如你先坐着,自便吧。”
說道便喚來宮人上茶水。
寶瑜又豈能忍受她的冷落?可她有理有據,倒也不能無理取鬧,于是便道,“那姐姐練吧,是我來得不巧,這就先走了。”
“妹妹慢走。”
她皮笑肉不笑道,“姐姐有空也到我那裏坐坐吧。”
“那是自然。”
送走寶瑜,鳶眉又在嬷嬷的教導下走了一下午,到了暮食之際,渾身已經酥軟無力,連手臂都擡不動了。
就在她學有所成後,上頭也終于頒布了她的封號,德章公主,封地德章。
她接了聖旨,神情格外冷靜。
那個坐不住的,反倒是李寶瑜。
摸清了寶瑜的作息習慣,每次晨昏定省,鳶眉都特地早她半個時辰去,這樣到她回宮時也不必與她碰頭。
今日卻不知怎的,剛拐出宮門口便見她蓮步輕移地挪了過來,那張紅馥馥的唇誇張地張地極大,這才擡手掩口道,“沒想到在這遇到姐姐,可真是巧了,姐姐也想去給母後請安嗎?要不……咱們一道過去?”
鳶眉當然想不出理由拒絕,只好點頭答應。
一路上,寶瑜止不住地打量着她,一會親昵地拉起她的手,摩挲着她手腕上的忍冬紋嵌紅珊瑚手钏道,“姐姐這手钏可真精致,這是昨兒授封的時候賞下來的吧……”
一會又摸着她身上那件銀狐裘道,“天吶,這件銀狐皮子可真是太軟了,我上回央了父皇半天,他才賞了我一條兔毛的,我摸着,是沒有你這件舒服呢……”
鳶眉是不敢得罪她的,可也知道,倘若忍氣吞聲,勢必會令她更加得寸進尺罷了。
于是轉而又将她打量了一遍,學着她的樣子,摸着她頭上的白玉鑲珠寶相花簪道,“妹妹瞧着我的好,我卻瞧着妹妹這支花簪好,還有……”
她說完又将手移到她胸前的八寶軟璎珞,頓了頓道,“這條璎珞造型也別致,我方才打老遠便一眼看到了,要不……咱們來換換?”
寶瑜一聽便繃起臉,鋒利的眼神剜着她道,“別自作多情了,誰要跟你換!”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皇後寝宮,寶瑜的最後一句話和表情,恰好落入了嬷嬷的眼裏,嬷嬷又反觀另一位民間出身的公主,見她眉眼平和,氣質也更加從容,嘴角更是挂着一抹彎彎的淺笑,顯示着她良好的涵養。
嬷嬷笑着對二人行了禮,又道,“請兩位公主殿下少待,老奴這就進去跟皇後娘娘通傳一聲。”
于是掖着兩手踅入殿內,将剛才所見的那幕原原本本的向皇後禀報了。
皇後一聽便蹙起了眉,“寶瑜這般嬌縱的性子,什麽時候能改改!”
嬷嬷只得說,“殿下年紀尚小,或許再過兩年就轉過性來了。”
“都是可以出降的年紀了,還小什麽小,罷了罷了,都宣進來吧。”
嬷嬷轉身而去,俄而,鳶眉和寶瑜便雙雙邁入殿內,朝上首的皇後下跪施禮道,“兒臣恭請母後聖安。”
皇後伸手一比道,“平身吧,都坐。”
“多謝母後。”
寶瑜說完便率先挪到皇後身側,挨着皇後的身子坐下,親厚地挽着皇後的手道,“阿娘昨夜睡得安好嚒?”
皇後随口應了她一句,眸光卻定在鳶眉身上,見她緩步朝旁邊的座位走去,便朝她伸出了手道,“來本宮這裏坐下吧,那兒離得遠,說話不方便。”
鳶眉頓了頓,慢條斯理地走到皇後的另一側,躊躇着坐在她的另一側。
皇後拉起她的手一拽,便把她拽近了些,兩人的身體緊貼到了一起,透過層層衣物,仿佛還能感受到她身上傳過來的溫度。
有些陌生,卻是她在這深宮之中,唯一能取暖的地方。
暖意雖薄弱,那也好過沒有。
皇後摸着她手心一片寒涼,便叫宮人給她送了個手爐來,關切地對她道,“怎麽手心還這般涼,是穿少了嗎?”
鳶眉斂着眼皮道,“母後不必挂心,我穿得很暖,只是我自幼身子骨便比別人弱些,一到冬天,手腳就冰涼。”
“可憐見的,大概是氣血不足,是該多補補,”說道便又吩咐宮人,“妙心,你去庫房裏,尋幾根山參靈芝,還有阿膠來……等下給茵兒帶回去。”
這樣的噓寒問暖落在寶瑜眼裏又是成了一根梗在心尖的刺,礙于皇後在此,她并沒有開口嘲諷,不過臉色卻有些僵硬。
皇後見狀,不禁嚴厲地指責她道,“你姐姐在外流浪多年,如今我給她補償一點是應該的,你肚量應該大一些,不要動不動就擺譜,你可省的?”
在姐姐沒到來之前,寶瑜是受盡萬千寵愛的,母後何曾用這樣的語氣跟她說話?如今這個所謂的姐姐一來,母後不僅對她噓寒問暖,還對她漸漸失去耐心,她如何能甘心忍受?
可她不敢違抗母後的命令,只好癟着嘴道是。
在這裏到底做出一副善解人意的乖巧模樣,回程的路上,便不由自主地将剛才受到的氣一下子撒在鳶眉身上。
她的宮人受她的指示,“不經意”地撞向鳶眉的宮人,結了薄冰的地面又比平時滑了不少,只聽咚的一聲悶響,宮人狠狠地撲到地上,手上那只裝着名貴藥材的匣子脫手掉到了地上,蓋子被震開來,裏面的藥材散落了一地。
那個宮人見狀,也不顧身體上的疼痛,便朝鳶眉叩首道,“奴婢死罪,求公主殿下寬饒!”
鳶眉被她摔倒的動靜驚到了,倒也沒去注意那些藥材,反而溫和問道,“可有受傷?”
宮人這才猶豫道,“膝蓋有些疼……奴婢不是故意的,剛才是有人推了奴婢一把……”
她說着,目光轉向寶瑜身後的那個宮人。
她雖沒明說,可也已經足夠明顯了。
鳶眉不覺得宮人的命就比別人低賤,寶瑜敢對她的人下手,自然是不将她這個主子放在眼裏,可她若不替自己的人開口,恐怕會縱得她氣焰更加嚣張。
于是她扭過身,對着那宮人道,“雪天路滑,就算是玩鬧也該有個度,倘若弄出個好歹來,你又該當如何?”
那宮人卻一口咬定自己沒有推人,“殿下也知道路滑,明明是她自己不當心摔倒,怎可随意誣蔑奴婢?”
寶瑜扯起嘴角道,“姐姐這話說的,只差沒指明是我囑意讓宮人使壞的了,我親眼目睹,你那宮人是踩着塊石頭滑倒的,你身為主子,不辨明是非就扣我一盆髒水,是不是太說不過去了?”
見她們倆矢口否認,鳶眉也沒辦法,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我沒有懷疑妹妹,可我那宮人也是個實誠之人,斷不會為了自保而捏造是非,我想……這其中可能有些誤會……”
“聽你的意思,你還是認為是我的宮人推了她嚒?”
鳶眉抿着唇,不知該如何應對。
“不是你,那又會是誰,方才的那幕……我都看得真真的呢……”
一個懶懶散散的聲音從鳶眉身後傳了過來,她順着聲音回眸一望,見一個相貌俊美得幾乎雌雄莫辨的華服男子直直朝她走了過來。
他狹長的眸子裏閃着一絲少年人的狡黠,挑唇看了她一眼便将目光又挪到寶瑜身上,笑意漸漸斂去道,“五妹妹,你說是與不是?”
寶瑜一見到他的出現,臉上浮起一陣驚慌,僵着嘴角一笑道,“三哥哥,你怎麽來了?”
聽寶瑜喚他三哥哥,鳶眉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他正是三皇子李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