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二十
二十
散水從圍牆外躍入萬香樓的興園時,正好四更。直覺告訴他,三爺在瞎子屋裏。
事實正是如此。
都說瞎子耳力好,偏偏催歸還經常夜不能寐,所以早前孟章才踏進他屋,就被破空而來的聲勢定住,手臂一揮抓住劈至面前的青竹杖。
“誰!”催歸用力想拉回青竹杖,卻紋絲不動。
“我!”孟章笑了,從來沒有人敢對他動手。
“三爺?”催歸驚訝萬分,不解地問:“您怎麽……這會兒……”
孟章抽走青竹杖撇開,欺身上前抱住催歸,像個二流子似的說:“睡覺不得這會兒……你怎麽還沒睡,等我嗎?”
孟章要是正正經經,催歸可能還得思索一下,不可造次。現在他不正經,催歸想都不用想,逢場作戲他可拿手了,立馬放軟身子,一副喜出望外又受寵若驚的語氣道:“奴才還道今夜怎麽睡不着,原是三爺要來。敢情這冥冥中奴才與三爺有緣啊!奴才這就去找三娘準備酒菜……”
“不必了。”孟章拉住要走的催歸。
“熱水總是要的,三爺路上辛苦,洗洗放松下筋骨,舒服。”催歸很是殷勤。
孟章聽他這麽說,以為身上有味,趕緊放開催歸,擡起手臂到處聞一聞。
催歸聽見嗅的聲音,心裏好笑,忍不住說:“沒味,三爺。只是衣裳上有些塵土氣,奴才大膽猜測爺走了遠路。”
“鼻子很靈。”孟章笑了,“一會兒我的人來了,再讓他去拿水吧。這會兒黑燈瞎火的,不方便。”
“何時不都黑燈瞎火。”催歸嘀咕了一句,也不逞強,“三爺,需要奴才做些什麽?”
“沒什麽,只是想借你這屋住幾天。”孟章借着窗外淡淡的月光走到桌邊拿起茶壺對着壺嘴直接喝了幾口涼水。
“三爺客氣。您想怎麽住,住多久,您随意。”催歸一邊說一邊開始收拾床上的被褥。
“讓我住,你還收走被褥?”孟章裝腔作勢地嘆了口氣,“看來還是嫌我髒!”
“三爺說笑了!奴才哪敢啊!”催歸指了指櫥子那邊:“上次三爺來用的被褥還在,奴才給您換上。”
孟章走過去,手從褥子上劃過,布料粗糙卻很幹爽 ,還有一股淡淡的皂香,想來是剛換上不久。“不用麻煩,我沒那麽多講究。”
催歸只得把被褥重新鋪好,然後去開櫥子,準備再拿床被子。
“一床足矣。”孟章又調戲起催歸,“上次你喝醉了,澡都是我幫你洗的,你準備怎麽補償我?”
之前惜字如金,還以為有多深沉,原來也是這般不着調。催歸腹诽着,尋着聲音走到孟章身邊,手指暧昧地在他身上游走,拿腔作調地說:“上次多謝三爺!奴才今日必定好好服侍三爺,直到三爺滿意為止。”
有意思!催歸這種切換自如又恰到好處的态度轉變讓孟章覺得接下來的日子不會太無聊。
散水剛靠近屋門就聽見孟章低聲喚他進去,他輕輕推門進入,屋裏兩個人都坐在桌邊。
“爺,換洗衣裳給您拿來了。”散水緊接着把這些天的事一一做了彙報。
“我知道了。你先去打些水來。”舅父回京的事孟章确實忘了,可現在他又不好出面,只得過些時日再去賠罪。
散水服侍着孟章洗漱,催歸就坐在桌旁一動不動。散水驚訝于他的鎮定,不管是姑娘還是小倌,誰敢把他家三爺晾在一旁,這種時候一個個恨不得親自給三爺寬衣解帶,扒在三爺身上不下來。
催歸屋裏本就沒點燈,孟章主仆也用不着燈,他們就這樣默默地在昏暗裏收拾了一番。等散水退出後,孟章伸手在催歸面前的桌面上輕敲了一下,道:“睡吧。”
“奴才服侍三爺。”催歸站起來,很自然地解開自己的衣帶,可衣服才褪至肩部,就被孟章的手按住。
“改日吧,我已三天三夜沒合眼,乏了。”孟章把催歸的衣服拉好。
“三爺手燙傷了吧,有什麽需要直管吩咐奴才。”之前催歸就聞到孟章身上淡淡的藥味,似前幾日散水送來的燙傷膏味道。剛才他們洗漱時,應是重新上藥,味道更重,催歸就确定了,只是不知道孟章傷在哪。這會兒,孟章手按在他肩膀,他一下就明了。
催歸的靈敏讓孟章很舒心,直接攬着他的肩往床邊走:“你非我家奴,以後無需自稱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