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十九
十九
孟三爺愛馬,誰都知道。國公府裏找不到他,十有八九就在平林山莊,也誰都知道。
平林山莊是孟府的一處別院,在城外夕山南麓,有遼闊的草場與成片的樹林。這裏是孟章的馬場,什麽血統的馬都有,他還進行育種,精心培育各種寶馬良駒。
“爺,上次送來的六匹馬我都驗了,血統純正,就是脾氣太烈,尤其是其中一匹黑馬。”雁陣跟在孟章身旁,邊走邊講他這幾日的馴馬過程。
孟章一路往馬廄走,下人們看到他都會恭敬地行禮。他從不擺架子,而且對事不對人,自己不懂的更是虛心請教,所以很得人心。
六匹大宛馬,四匹紅玉,一匹菊花青,還有雁陣說的那匹黑馬,四肢下端為白色毛,名白腳烏馬。
“黑的留下,其它牽走。”孟章站在圍欄外滿意地打量着這些馬匹,神清骨峻,強勁豪邁,不愧是名動天下的汗血寶馬。
那匹黑馬确實烈,幾次把孟章甩下馬背,奈何孟章從小練武,身手不凡,且越難馴服他越有興致,跟玩似的折騰了馬兒近一個時辰。最後黑馬認輸,乖乖地臣服,馱着孟章在圍欄裏慢慢溜達。
“小子,讓爺瞧瞧你的能耐!”孟章撫了撫馬脖子,然後雙腿一夾,黑馬瞬間加速,極具力量地騰空而起,躍過圍欄向着遠處奔去。
雁陣興奮地吹了聲口哨,喚來自己的馬,一邊上馬一邊招呼旁邊的随從、馴馬師等跟上。
就這樣,孟章一馬當先,雁陣帶着一群人緊随其後,仿佛戰場上沖鋒陷陣般隊形幾次變換,急馳過草場與樹林,最後消失于遠山之中。
布白是在孟章騎馬出去時來的,他以為人很快就回來,誰知茶都喝飽了還不見人,着急地嘆了好幾口氣。他年紀不大,卻是孟章這些貼身随從中最穩重的一個,所以像總管一樣大小事都他負責。平時他沒少抱怨擋箭牌是他,善後也是他。
就在布白準備去找人時,馬隊回來了,卻不見孟章和雁陣。
“三爺擇另一條路離開了。”一馴馬師說了孟章的路線。
“爺啊!”布白無語地仰天長嘆,看來今天又免不了被夫人說叨了。
孟夫人的兄長是工部尚書,兩月前南下巡查水利,原定三日後回京,不想今日就到了。孟夫人準備回娘家一趟,要孟章陪着去,才讓布白來找。
布白抱着一線希望馬上安排人去追,但心裏一點底也沒有,他家三爺就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果然,七天了孟章還不見蹤影,被派去找的人也沒傳回消息。布白天天被孟夫人叫去訓話,垂頭喪氣得像鬥敗的公雞。
夜裏,睡在外屋的布白從夢中驚醒,身手敏捷地掠進室內,黑暗中與人過了兩招就閃到一邊,壓低嗓音急促地吼:“雁陣,你幹什麽?爺呢?”
“給爺拿兩件衣裳。”雁陣繼續在櫥裏摸索。
“我問你爺呢?他人在哪?”布白一把拉住雁陣。
雁陣感覺布白快壓不住火氣了,只好老實說:“爺受了點傷,過兩天好了就回來!”感覺手臂上傳來的力道更強,雁陣趕緊甩開:“你放心,沒事的,只是傷在手背上比較明顯,爺說等結痂脫落就回來,省得讓太夫人夫人擔心。”
“你們上哪兒去了?爺怎麽受的傷?”布白洩氣地問。雁陣再怎麽輕功了得,這孟府也不是吃素的,最遲明早人就會知道,他不問清楚,到時回不了夫人的話,罰得更重。
“我們在芩山遇到一群山賊……”雁陣語氣頗為興奮。
“芩山?”布白不可置信地打斷雁陣,“你們回河陽了?”
“是啊,厲害吧……抄近道,沒日沒夜的跑,爺說要看看黑毛的耐力。”雁陣感慨道,“我都換了兩匹馬,那黑毛愣是沒事……難怪被譽為‘天馬’。我喜歡那匹菊花青,爺答應賞給我了。”
雁陣唠叨了幾句菊花青就趕緊把話題轉回來,很識趣地說了孟章受傷的過程。挺簡單,就是他們與山賊打了一架,贏了,晚上大夥一起喝酒吃肉時,一個小屁孩差點掉火堆裏,孟章施救時手被燙傷了。
“你還沒說爺這會兒在哪呢!”布白無奈地借着月光收拾了幾件衣服,還拿了些傷藥。
“萬香樓。”雁陣接過包裹就要走,又被人拉住,這次不是布白。
黑暗裏,散水疑惑地問:“萬香樓哪個院?”
“啊,不知道呀……”雁陣好像才反應過來,“我們進城後就分開了,爺讓我回來取東西,只說拿了就送去萬香樓。”
孟章既然想瞞着家裏,就不會大搖大擺地進萬香樓,而且不管去找哪個姑娘消息馬上都會傳出來。
散水小聲嘀咕了一句,誰也沒聽清,接着他拿過雁陣手裏的包裹,說:“萬香樓我熟,我送去吧。”
“我也出去躲躲,免得被夫人發現。”雁陣腳底抹油也跑了,準備去平林山莊看他的菊花青。
“一個個的……”屋裏又留下布白一人,感嘆着自己命苦。散水陪着爺玩,雁陣陪着爺瘋,剩下他替爺挨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