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幸存下來吧
第59章 幸存下來吧
楊舟安靜了幾天,似乎一個人在消化着什麽,直到有天晚上,他在十一點鐘的時候突然打電話給我,很平靜地對我說:“我買了機票。”
我的頭一下子疼了起來,是真的疼,感覺兩邊的太陽穴都很漲。
“然後?”我問。
“我想去見你,我們一起過聖誕節。”他說。
“你爸媽不同意我們在一起。”我提醒了他。
“我知道,你現在只是我的‘朋友’。”他有些自欺欺人地說。
“他們沒禁止你再見我這個’朋友’?”我又問。
楊舟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我聽見他在那邊失落地說:“那我要怎麽辦?”
我說:“你什麽也不用做,在北京上學就行了。你……你沒有別的朋友了嗎?沒有人和你一起過聖誕節嗎?”
他說:“你知道我不是真的想過聖誕節,小然。為什麽你總是這樣對我,我只是喜歡你,我沒犯天條吧。”
我想,的确沒有天條規定我們不能談戀愛,但這又不是天庭,這裏只是凡間,沒有天條還有家規呢,家規就是不允許。
不知道回事,我想到這些的時候覺得特別滑稽,明明是一件挺令人難過的事情,但我忍了一會兒卻還是笑了出聲。
楊舟有點兒生氣:“你……還笑?”
我幾乎控制不住我自己,笑着笑着眼淚流了下來,我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想先對他說對不起,結果楊舟一聲不吭地把電話挂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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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笑又哭了一會兒,像是整個人的控制系統失靈了一般。如果這時候有個人能告訴我,愛上一個和自己天差地別的人該怎麽辦,我真的會給他跪下。
在無風的冬夜裏,我坐在沙發上點了根煙,然後一遍又一遍地給楊舟打電話。
他總是不接,直到我聽見那句:“您撥打的電話暫時……”
我會迅速地、固執地再撥過去。
仍舊是沒有回應。
煙灰散落在我面前的桌子上,不是他留下的那包——那一包早就受潮了,但我不舍得扔。我神經質一般穿上了衣服,走到外面,繞到那段被埋在草地裏的廢棄鐵軌邊上,在低溫中堅持不懈地給楊舟打電話。
不知道打了第幾個,楊舟終于接了——
“對不起。”我像是溺水的人一樣搶先說,“楊舟,對不起,我有病,我不笑了,我真的不笑了。我等你回來好不好,我會等你的……不管你來不來我都會等你。”
“我就是……我就是太累了。你看我一直在上晚班,我已經不是學生了,我也不是什麽厲害的人,所以每天都要做許多事情維持生活。”
“你別求你哥了,也別惹你家人生氣。”
“我們過以後的聖誕節吧, 或者這樣……我跟你在游戲裏面過聖誕節。”
我沒頭沒腦地說了很多,蹲在荒草地裏腿都麻了。
“小然。”楊舟聽完後說,“機票我退了。”
“我買了退,退了買,得有十幾次了。”他忽然自嘲般地道,“我不是真的一定要去,我就是……我沒信心了,你知道嗎?”
“嗯,我知道。”我木讷地看着面前的黑暗。
“不,你不知道。”楊舟說。
我忽然也生氣了,心頭湧現出一陣怒火,吼道:“是,我不知道!我就是個騙子!我騙了你!”
我腿麻得厲害,一下子沒控制好自己的身體,直接朝前跪在了地上。我的手機滾落在地上,屏幕不斷地亮起,不斷地震動。
“去他媽的……”我低着頭,不知道在咒罵誰。
不知道還能咒罵誰。
楊舟給我打了十幾個電話,我都沒接。他發消息給我,我也沒回。
第二天中午我睡醒了,随便吃了兩口面包,他又給我打電話。
“我愛你。”他說。
“我不愛你了。”我說。
“騙子。”楊舟低低地說。
“真的,不愛你了。太難受了。”我強調。
我站在浴室裏洗澡,在花灑下面勉強睜開眼睛,發現我的指甲邊緣非常幹燥,長了很多倒刺。我用手拔了一根,強烈的刺痛中,血珠從皮肉之下洶湧而出,又迅速被熱水沖走。
出來後我坐在電腦面前,看着qq裏面楊舟給我發的消息,莫名地感到一陣疲憊,這疲憊令我的整個人像是戴上了一副沉重的刑具,走不動路。
這一切到底有什麽意義?我的內心不斷動搖着,不知道還能再和楊舟說點什麽。也許一年之前我就該快刀斬亂麻……但現在應該也來得及。
太醜陋了。
愛情怎麽會如此醜陋。
這不是我想要的。
這不是我想給他的。
這不是……
我把楊舟發給我的信息全都删了,給他留言:“我們分手吧。真的分手那種。”
他足足過了一天一夜才回我:“我不同意。”
我把他的電話、qq和其他聯系方式全都拉黑了,世界一下子安靜下來。我在家睡了一覺,然後打開上了劍網3去做日常,幾乎是剛剛上線,楊舟的七秀小蘿莉就對我發來了切磋邀請。
我接受了,故意沒怎麽回手,讓他使勁殺我,一次又一次。
後來全幫會的人都圍了過來,有人在YY問我怎麽回事,我說沒事,友好切磋而已。楊舟一句話都不說,我陪他玩了好幾個小時,從天亮玩到天黑,不知道有沒有令他解氣。
劍尋鞘:【還來嗎?】
無異:【不。】
楊舟操作着他的小蘿莉飛走了,我的二少還背着劍站在原地。
我沒舍得下線,一直等到楊舟的昵稱灰掉了才關掉游戲。
我想,我已經說的夠清楚了。
很多時候我們以為自己能夠跨越一些障礙,但事實并非如此。
跟他說了那句“真正的分手”後,我覺得心裏輕松了不少。這時候我又推翻了之前的想法,我覺得還是不能在去年提這個,去年我們還能在一起,感情比現在深,會比現在更加煎熬。
時間會平等地沖刷掉一些東西,也能減輕一些痛的感受。
我又去洗了個澡,騎車去外面買了肯德基的全家桶,回家之後我一個人使勁地吃,擠番茄醬的時候失誤,擠了一大團在桌子上。
我全吃完了。
開着空調漱了漱口,我便不管不顧地一頭栽倒在床上,然後沉沉地睡了過去。我睡了這幾天以來最好的一次,什麽夢也沒有做,醒來的時候渾身舒服地發熱。
我習慣性地拿起手機,但楊舟的一切消息都不見了。我不用再條件反射地回他消息,也不用擔心沒有接到他的電話。他發來的照片都存在我的手機裏,我也不用像是福爾摩斯一樣仔仔細細地去看。
他不存在了。
我喜歡的那個人,他不存在了。
唯一還沒解決的是那張他給我留下的銀行卡。多少錢,我不知道,但這錢我不能要。可我又不想重新聯系楊舟,想了半天後,我不抱什麽希望地給楊帆發了短信。
自從楊舟去了北京,我再也沒有聯系過楊帆,不知道這是否過于冒昧,但我想的是反正是試試,試試也不會怎麽樣。誰知道沒過多久,楊帆便給我打了電話。
“小然?好久沒聯系了,最近過得如何?”楊帆還是和記憶裏一般溫和。
“都好,謝謝哥關心。”我并不想過多寒暄什麽,“所以能麻煩你助理來取走這張銀行卡嗎?我們可以約個時間,或者我給你寄過去?”
楊帆說:“我會讓我助理去。”
我說:“好的。”
楊帆說:“所以你和小舟……”
我松了口氣,說道:“我們真的分手了,哥。他應該不會再聯系我了,以後你可以當做我從來沒出現過。”
楊帆停頓了一會兒,問:“什麽時候的事?”
“前幾天。”
“前幾天……”楊帆說,“我昨天才和小舟吃了頓飯,他什麽也沒說,看起來很正常。”
那看來的确是過去了。
懸在我心裏的最後一塊石頭落了地,我也跟着落了地,這兩年我覺得我像是一只氣球,總是飄着,但不知道得飄到什麽地方,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碎裂。
楊帆的助理來的很快,她并不是我之前見過的那個,我和她約了個地方,把銀行卡交給她,那姑娘看起來十分幹練,趕來的時候開着車,拿走東西的時候甚至沒有下車。
我像是徹底解放了一般打電話給舒悅,對她說:“我分手了!”
舒悅有點兒沒睡醒,迷迷糊糊地回道:“早該分了!”
“你說的對!”我莫名地興奮着。
舒悅說:“出來吃飯啊,慶祝一下吧。謝然,你的初戀結束了!可以去談第二任了!”
我說:“行,出來吃飯,你們來接我。”
舒悅在那邊笑罵:“你大爺的,跟個少爺一樣,等着。”
我站在路邊上,天是一片暗沉沉的灰,樹的葉子又全掉光了,幹枯的樹杈寂寥地向天空延伸,冷風不客氣地試圖鑽進我的脖子裏。我一直等待着,等到街邊的霓虹燈亮了起來,等到黑夜徹底降臨。
我忽然想起了什麽,把手機點開看了看日期——2012年12月21日,今天居然是預言中的日子,但什麽也沒發生,哥斯拉、洪水、外星人、飛碟……什麽也沒出現。
今天只是我一個人的世界末日。
而我幸存了。
作者有話說:
不要學謝然随便拔手上的倒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