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薄荷種子
薄荷種子
時間漸晚,楊芷起身離開回去準備妝發,溫敘一個人又在附近逛了逛。
臨近八點,小道裏的商販也都準備着開店,溫敘買了杯咖啡提神,順着石階小道往下走,一轉彎,意外看見一家花店。
昨天沒完全逛完,今天走走倒是有新的意外收獲。
花店大概是剛剛開門,擺出來的花還很少,紅褐色的門沿呈弧形建起,上面還攀着橙色的炮仗花,木質門微微遮掩,透明的玻璃框着五彩斑斓的世界。
有海風吹來,空氣裏彌漫着鹹鹹的、涼涼的,像是夏天一樣濃烈的薄荷清香。
溫敘莫名就順着味道走了過去,花店門口擺着一個花架,花架最上面放一盆薄荷,橢圓的嫩葉綠意濃濃,莖根脈絡清晰可見,陽光強烈照下來,它在明亮處搖曳的頗有生命力。
“想買薄荷嗎?”裏面走來一位二十七八的女人,應該是花店的老板。
溫敘問:“薄荷好養嗎?”
“挺好養的,如果照顧得當它也可以養很多年,”老板說,“而且它的作用也多,寓意也不錯,珍貴的友誼,永遠的愛,願再次相遇等等,算是一個很不錯的植物。”
春光明媚,薄荷嫩葉蔥郁的像是到了夏天,周遭都充斥着清冽的味道。
“确實是很不錯。”溫敘伸手摸了摸葉子,細小的絨毛像是有吸附力一樣頑強,“我可以買些種子嗎?”
“當然可以。”
一早上,溫敘逛得滿載而歸。九點一到,她們就按計劃出去進行拍攝,徐行周也和楊晉他們溝通着最後的流程。
時間一晃一過就到了第二天的正式婚禮,現場的嘉賓很多,溫敘和徐行周隔着幾桌的距離,看也看不到人。
莊馨端着酒杯,湊近講話:“你那天和楊昀之都聊了些什麽?他一直在往你這兒看。”
臺上的兩人講着致辭,溫敘不動聲色地鼓着掌:“沒聊什麽,你也別多關心我倆了,我和楊昀之就只是同學關系,要不是你上次走太快,我也不會和他下去。”
莊馨無奈搖搖頭,撐着下巴盯着溫敘打量:“你說楊昀之那樣的小奶狗你不喜歡,柳餘然那樣的溫柔型你也不喜歡,溫溫,我真的很難想象你會喜歡一個什麽樣的人?”
溫敘視線一動,定在靠走道第二桌那兒,嘴角輕彎:“喜歡一個人我很讨厭的人。”
莊馨沒聽過這形容,靈光一閃,想起那個咖啡店裏的男人:“你這都已經意有所指的了,是不是那個咖啡店的朋友?”
溫敘沒有回答,望臺上一瞟,提醒着:“要搶捧花了,你還不上去。”
莊馨注意力一轉,撒腿就往臺上跑。
中間的人空了一大半,一瞬間,都跑到了臺上準備搶那束捧花。
溫敘笑着收回視線,往下一移,又對上那雙清亮強勢的雙眸。
“準備!三!二!一!”
一片哄鬧聲裏,捧花被高高抛起,一群人搶來搶去,不知道誰輕輕一個揚臂,把捧花打向後面,順着一道弧線砸落在前排徐行周的懷裏。
司儀在臺上大喊:“有請這位先生上臺致辭!”
宋祁陽在一旁笑得合不攏嘴,還催着他趕緊上去。
徐行周一臉茫然又無語地被推着趕鴨子上架,話筒拿到手裏的那刻人都還是傻的。
他就是想趁着周圍沒人站起來看一眼溫敘,怎麽捧花就落到他懷裏了。
真是醉了。
徐行周無奈嘆了口氣,擡起眼,正正看到側邊站着的溫敘。
她今天穿了件白色長裙,長發随意挽着,臉上帶着淺淡的笑,落在昏暗的臺下依舊明媚的一眼就能找到。
徐行周低聲一笑,擡起手,聲音從話筒裏傳出,語調懶懶散散,仍舊是那副張揚樣。
“感謝兩位的捧花,我就直接一點——”
“祝我們得償所願。”
臺下掌聲轟鳴,徐行周盯着溫敘搖搖手,捧花在燈光下閃着光搖曳。
婚禮結束後就是晚宴,晚宴沒有那麽多規矩,設在外面的草坪上,來來往往的都是人。溫敘不想湊熱鬧,一個人坐在後面花園的秋千上。
“你不冷嗎?”徐行周從後面走過來,遞了一件大衣給溫敘,“沒有女士的,不介意的話借你穿。”
“謝謝了。”溫敘接過披在肩上,瞟見他手裏那束捧花,低聲問,“你看起來很喜歡這束花?”
徐行周懶散一笑,坐在另一邊的秋千上:“就是圖個好彩頭。”
溫敘問道:“什麽彩頭?”
徐行周答:“大家不是都說搶到捧花的人就是下一個結婚的人嘛。”
風聲急躁了些,帶着初春的涼意吹來。
溫敘裹緊大衣外套,垂下眼,長睫遮蓋了她眼底的神色,她摩挲着外套上的那杯紐扣,輕聲問:“你想結婚了?”
徐行周雙腿支地,輕蕩着秋千,餘光瞟着身邊的溫敘:“當然想,很久之前就想了。”
紐扣光滑平緩,沒有任何尖刺,可溫敘卻感覺指尖似是僵住被邊緣刮得生疼,她悠悠蕩着秋千,狀似平常玩笑:“那等你婚禮,我給你包份大禮。”
徐行周有點無奈,嘆息着:“我說要請你了嗎?”
“徐行周,你真小心眼。”
“是,我小心眼,你最大方了。”徐行周起身,走到她面前。
溫敘垂着眼,頭頂覆上陰影,她聽見上方傳來聲音。
“溫敘,手,伸出來一下。”
“幹嘛......”溫敘雖然不懂,卻還是照做。
她話音還未落,那束被徐行周視為好彩頭的捧花就落在了她的手裏。
花束很精美,大多以粉玫瑰為主,紫色絲帶系緊,輕放在她的手心。
溫敘茫然擡起來,問着:“給我幹嘛?”
徐行周一手扶着秋千鏈條,一手揣回兜裏:“我已經接到彩頭了,送你也接一接。”
溫敘撥着花瓣,幹巴巴問道:“你想讓我快點結婚?”
“那是大家說的,我想說的在臺上已經說過了。”
溫敘輕聲低笑,心裏酸酸漲漲,柔軟的花瓣似是在安撫着剛剛指尖的刺疼一樣。
溫敘明白。
徐行周在對她說,祝她得償所願。
身後傳來輕緩悠揚的歌聲,溫敘看向身側的包,松開花放在腿上,拿出裏面放着的那包種子。
“徐行周。”
“怎麽了?”
“伸一下手。”
“送出去的禮沒有收回來的道理,你......”徐行周一邊拒絕,一邊還是聽話地伸出了手。
溫敘把那包紅色絲絨袋子裝着的薄荷種子放在他的手心上。
絲絨柔軟,小小的一包,徐行周拆開看着裏面裝着的種子,問道:“這是什麽?”
“薄荷種子。”
“送我種子幹嘛?”
“就當也圖個好彩頭了。”
“那薄荷的彩頭是什麽?”
溫敘別開眼,摸摸耳朵:“我也不知道。”
徐行周系上帶子,放進兜裏,無奈笑道:“溫敘,你又在撒謊。”
溫敘被看穿也不惱,仍舊說着瞎話:“我真的不知道。”
徐行周坐回秋千上去,也不再逼問:“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你們回北京的機票定了嗎?”
“還沒。”
“那一起定吧,我們一起回去。”
“好。”
婚禮鬧到晚上才正式結束,徐行周回到房間裏,徐一淼的視頻電話又打了過來,他挂掉,那姑娘又打,反複兩次,徐行周還是無奈接了。
一接通,裏面出現的是徐源峥那張儒雅端正的臉。
徐行周借着視頻看着四周,後面是一大片空地,他端了杯水坐在窗邊,問:“小叔,你這是在哪兒啊?怎麽後面這麽空?”
徐源峥腰傷還沒好,人還坐在輪椅上,拿着手機,扶了扶眼鏡:“家裏後花園有一處花苗壞了,前幾天剛挖空,還沒來得及種東西。”
“難怪了,今天怎麽有時間給我打視頻了?”
“我看到楊晉傳來的合同了,你辦的很不錯,”徐源峥靜默兩秒,又開口,“聽一淼說,你和那女孩又重新遇見了?”
徐行周沉聲:“這才是這通視頻的主要原因。”
“行周,你還喜歡她?”
徐行周大咧咧地伸着腿,懶洋洋一應:“我以為這九年我已經表現的很明顯了。”
徐源峥問:“那她呢?她還喜歡你嗎?”
徐行周垂眼:“這不重要。”
“真的不重要嗎?”徐源峥移開視線,望向遠處,“行周,我知道你還再怪我,但我不後悔我當初說的那些話,也不後悔帶你回美國,現在你們重新遇見了,我也是真心為你感到開心的。”
“你長大了,有了屬于自己的能力,小叔也不會再多阻擋,”徐源峥收回視線,望向屏幕裏的徐行周,“行周,小叔是真的希望你可以好好的。”
徐行周沉默了好久,直到手機那頭有徐一淼的聲音傳來,打破了這個僵局。
“爸,你們聊什麽呢?”
“沒什麽,”徐源峥垂下眼,把手機遞給徐一淼,“你和你哥聊吧,我先進去了。”
徐源峥搖動輪椅,正準備轉身,身後的手機裏傳來徐行周的聲音。
“小叔,我早就不怪你了。”
徐源峥手指僵動,頓了兩秒,搖動輪椅離開了那片空地。
徐一淼不知道他們聊的是什麽,一邊吃着冰淇淋,一邊打聽:“行周哥,你不怪爸什麽了?”
徐行周頓時沒了好脾氣:“要你管啊,大人的事兒小孩別打聽。”
“切,”徐一淼想起什麽,激動道,“哥!我已經決定好了,這個月末就能去北京了。”
“随便你,別麻煩我就行。”徐行周玩着手裏的絲絨袋子,随意道。
“行周哥,你手裏這是什麽?”
“種子,薄荷種子。”
“你什麽時候有這閑心了?”
“別人送的。”
徐一淼眉頭一皺:“送種子?一般不都送花嗎?而且就算送種子不應該也是送花種嗎?這薄荷種子有什麽寓意嗎?我查查。”
徐淼動作迅速說查就查,邊查還邊念:“珍貴的友誼……”
什麽玩意?
徐行周眉頭微皺。
“願再次相遇。”
這個不錯。
徐行周眉頭舒展。
“還有一個,永遠的愛。”
徐行周這下不僅舒心,臉上的笑都掩不住了。
“這寓意都還不錯,”徐一淼提議,“要不後面這片空地也種薄荷吧。”
“不,不種薄荷。”
“那種什麽?”
徐行周垂眼,笑着颠颠袋子,輕聲道:“種楓樹吧。”
“為什麽種楓樹?”
“為了一個好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