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你想當爸爸嗎？
你想當爸爸嗎？
送走潘子三人，崔宛喬也得抓緊時間去找張起靈了，他和潘子是一同下來的，潘子都這幅樣子了，崔宛喬非常擔心張起靈的狀況。
張拂林此時無法與崔宛喬交流，它雖然可以感應到張起靈的位置，卻并不能做什麽。
崔宛喬天生便可以跟起屍後的粽子産生反應，才能與張拂林配合，甚至在某種情況下還能建立意識連接，但它卻無法跟別的活人這麽幹。
張拂林只需要站在那裏，便會引起闖入者的恐懼和殺心。
崔宛喬催促着張拂林走快一點，但作為幹屍的兩條腿無法加速，它到底不是行動力迅猛的血屍，只是普通的粽子。
數小時後，他們才在一處三米多高的鐵門前停下來，門前雖然沒有機關，那門上也沒鎖，卻非常沉重，崔宛喬使出全身力氣，才好不容易推開一道可供她進出的縫。
張拂林就只能在外面等待。
進入鐵門後，這裏的環境就變得很不一樣，地板和牆壁是溶洞和建築結合的空間，整個張家古樓似乎有很大一部分區域都是這樣的鑲嵌式構造。四周的牆上，木梁上，柱子上，都有壁畫和各種圖案，算不上奢華，卻相當幹淨。
可這裏并沒有看到張起靈，甚至沒有任何人在附近，崔宛喬剛想離開去問張拂林，是否張起靈已經在他們來之前走掉了，卻突然聞到一股熟悉的氣味兒，從一側的牆體竄出來。
那是強堿氣體殘留的味道。
崔宛喬順着味道發現了一扇木格子門，她一用力就将推開了，房間很小，很窄，層高大概只有不到兩米。崔宛喬看到這裏擠滿了人，他們全副武裝，有備而來，如今卻躺在裏面，一動不動。
整個房間有一股難以形容的臭味，各種味道幾乎混合得無法辨認。
崔宛喬只有一支手電筒，她很難在人堆中立刻識別出張起靈來，而且，狹窄逼仄的屋內空氣根本不流通，難聞的味道熏得崔宛喬直流眼淚。
她想戴上防毒面具，但那東西會導致視野嚴重受阻，崔宛喬不得不加快尋找的動作。
屋子裏的人都已經死透了，屍體僵硬得難以挪動，崔宛喬捂住口鼻，心情很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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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是不會丢下傷者不管的，可眼下的局面相當不樂觀，張拂林把她帶到這裏，說明張起靈就在其中。
崔宛喬看到地上有好多液體幹涸後的痕跡，不知道那是什麽，在地板上已經完全幹了，由于地板本身是棕紅色的木制材料，看起來像是血又像是普通的水。
她跨過一個又一個屍體，在黑暗中很難辨認這些人具體的長相，不過，崔宛喬也都不認識，他們應該就是解雨臣說的，霍家的夥計，應該還有解家的。崔宛喬大概知道那些水和惡心的臭味兒是怎麽回事了，地板上屎尿到處都是，場面混亂不堪。
這些人在死前都經歷了痛苦的時刻，他們面目猙獰，瞪大了眼睛，很像心肺衰竭或是缺氧的死狀，凄慘萬分。屍體已經僵硬了一段時間，他們應該就是最早遇到毒氣的那批人，結果躲進來也沒有逃過死亡的制裁。
崔宛喬顧不得臭氣熏天的氣味兒，尋找着張起靈的身影，她放下捂着嘴的手叫了一聲“老張”。
“你不可以死在這種亂七八糟的地方。”崔宛喬推開那些擋在她面前的屍體，情緒有些崩潰，“你是張家族長，就算要死，也該死在粽子手裏！”
崔宛喬用手電照了照旁邊的角落，那裏的一堆衣服吸引了她的注意，崔宛喬快步走了過去，拉開層層疊疊的衣服，一下就看到張起靈縮在衣服裏的臉。
他的臉很白，嘴唇也是白的，閉着眼睛，神态安詳。
崔宛喬愣了一下，大腦一片空白，張起靈此時的模樣，跟身邊那些死人幾乎沒什麽兩樣。
她把手放在張起靈的鼻間，接着稍稍松了一口氣，張起靈還有呼吸，只是異常微弱。崔宛喬咬住手電筒，把他背在背上，用最快地速度離開了這個地獄般的空間。
“張拂林，張拂林！”崔宛喬道，“現在該怎麽辦？”
張拂林注視着張起靈，它擡起手，動作幅度不大，接着指了一個方向。
崔宛喬背着張起靈，快步地往那裏奔跑，她的力氣要是再大一點就好了，如果她能像張海樓那樣，就一定可以更快地把張起靈帶離危險的地方。
在張拂林的指引下，崔宛喬把張起靈帶到一處有水的山洞之中，她解開他的衣服，檢查他的身體。張起靈身上沒有跟人打鬥過的痕跡，但皮膚卻很涼，崔宛喬把耳朵靠在他的胸口，聽到了微弱的心跳。
不多時，負責醫療的粽子又出現了，他們圍着張起靈，像是在進行某種儀式。
張拂林把崔宛喬拉開，遠離了那些粽子。
崔宛喬突然有些後悔，她應該先和張起靈彙合的，如果先和他見面，張起靈是不是就不用遭罪了？
可如果她一開始做出了這樣的選擇，潘子必死無疑……
又是漫長的等待，粽子才慢慢的散去，張起靈似乎有了轉醒的跡象，崔宛喬立刻上前叫着他的名字。
崔宛喬這才注意到，張起靈的兩個手腕上都有傷口，血跡已經幹了，他又放了血。
“老張。”崔宛喬輕輕地在他耳邊說，“老張，我帶你回家。”
張起靈緩緩地睜開眼睛，眼神似乎難以聚焦：“宛喬……”
“我在這裏，我在的！”崔宛喬摸上他的臉。
張起靈猛地把眼睛睜開，将崔宛喬攬進懷裏，那力氣，差點把她的肋骨壓斷：“宛喬，宛喬……”他叫着她的名字，胳膊的力量正在逐漸減弱，直到最後松開懷抱，他又暈過去了。
“張拂林，叫那些醫生過來，你讓它們再看看！”崔宛喬有些急切。
張拂林走到張起靈身邊，接着又來到洞壁前，虛空畫了好幾個“不”字。
崔宛喬這才放松下來。
張起靈和霍仙姑等人知道密碼錯誤之後，便果斷開始尋找出路，可沒多久，便有人觸碰到了機關，盡管機關并不致命，但依然給所有人都造成了巨大的麻煩。
他們來的人很多，吸引了密陀羅的注意，同時也觸發了古樓的防護機制。
衆人很快遭遇了毒氣，在逃亡的過程中，還有人不斷的觸發機關，掉在不同的地方，有些當場就死了，也有像潘子，和誤傷崔宛喬那個女人一樣，半死不活的。
張起靈帶着剩下的人躲進了那個沉重鐵門後面的房間中。
那是間字畫收藏室，裏面堆滿了各種名貴的卷軸和書簡，張起靈不知道古樓的結構，卻熟悉墓葬的修建原理，這些字畫如果泡在強堿毒氣之中是絕對無法保存的，而當他進來時，每一件物品都完好無損，說明毒氣至少不會濃烈到足以殺死所有人的程度。
他們進去之後把所有縫隙都用布條給堵上了，之後能做的，只能是等待這一波趕緊過去，即便如此，那些極具腐蝕性的毒氣還是從他們無法察覺到的地方鑽了進來。雖然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但長時間吸食也是致命的。
強堿氣體的毒性作用于人的呼吸道，當第一個人因呼吸道潰爛而導致呼吸困難，接着便有陸陸續續的人逐漸因缺氧休克，然後在不知不覺間，內髒也被腐蝕殆盡。
張起靈為了減緩呼吸頻率，盡可能保全五髒六腑，堅持到別人來救他，就只能讓自己的身體變得非常虛弱才行。
他先是放血，放到一定時候便止住，然後進入到一種深度昏迷的狀态，心髒的跳動也跟着變弱。血壓降低以後，血流也慢了下來，毒性在他身體裏蔓延的速度是所有人中最緩慢的。
他用衣服裹緊自己，盡最大可能的減小皮膚與空氣接觸的面積，在那間屋子的人中，只有張起靈中毒的程度最低。再加上他的體制特殊，恢複很快，稍作休整以後，身體便自動将那些有毒的物質給稀釋掉了。
無論他是否擁有記憶，張起靈都有比任何人敏捷的判斷力，這也是他當時被選中成為起靈人的原因。
張起靈醒過來之後就把自己靠在崔宛喬身上，他們互相依偎着，一如每一次的同床共枕。
“那是你父親。”崔宛喬指着不遠處站着的張拂林說，“你不要把他砍了。”
“我知道。”張起靈的回答出乎意料，“他進入了我的夢境。”
“我以為只有我能和他建立意識連接。”崔宛喬很驚訝。
張起靈道：“因為，你在這裏。”
崔宛喬立刻明白了，問道：“你們聊了些什麽？”
張起靈把臉埋進崔宛喬的發絲間，沒有回答。
應該聊了很多，也有可能什麽都沒聊，張家人對待親情這種東西比較默然，張拂林雖然很善談，可他只和兒子在一起了28天，面對已經120多歲的小官，他不一定能說出令張起靈動容的話來。
至于張起靈，他對于情感方面的表達一直很欠缺，如今又受失魂症困擾，他見到張拂林，并知道對方身份的第一反應，可能不會是喜悅或震驚，或許會有些欣喜，但知道真相後就會很快恢複淡定。
至少，張起靈現在給崔宛喬的反應是這樣。
“他告訴了我一些母親的事。”張起靈突然開口，“但我想不起母親的樣子，只知道她叫白瑪。”
“沒事，想不起來就不想了。”崔宛喬說。
張起靈把崔宛喬摟得很緊：“我很擔心你。”
“抱歉，我以為我能找到解決的辦法，但到目前為止，關于你失魂症的問題，仍然一無所獲。”崔宛喬很沮喪，她還以為張起靈經歷九死一生後，能恢複記憶。
張家古樓還有什麽東西能讓張起靈恢複記憶，如果再找不到，等他身體恢複了，崔宛喬都想直接去冥室，把歷代起靈人的幹屍都薅起來，讓它們一起想辦法。
崔宛喬道：“你現在見到你父親……的，粽子，有什麽感想？”
“沒有。”張起靈輕聲道，“我不認識他。”
雖然不認識，但張起靈并不懷疑張拂林跟自己的關系，他見到父親的第一眼确實沒什麽觸動，但內心深處卻是不排斥的，那種感覺對張起靈而言很特別。
崔宛喬倒也不意外，笑着問：“那看到我呢，有什麽感想？”
“想娶你。”張起靈道。
“你也不認識我啊。”崔宛喬笑道。
“不重要。”張起靈親了一下崔宛喬的頭。
崔宛喬笑了笑，她已經很習慣跟失憶後的張起靈相處了：“那間屋子裏，有叫霍仙姑的人嗎？”
“嗯。”張起靈道，“她已經死了。”
“那我們出去時，将她的屍體也帶出古樓吧。”崔宛喬還沒有忘記答應解雨臣的事，解霍兩家關系緊密，若是想要友好合作，崔宛喬作為張家的代表，将霍仙姑的屍首完整的帶給解雨臣，他會欠自己很大一個情。
張起靈不置可否。
“你現在感覺怎麽樣？”崔宛喬問道。
“還好。”張起靈說，“你在下面，經歷了什麽？”
崔宛喬道：“那可比你們好玩兒多了。”她講述了十多天來的所見所聞，比起他們劫難般的末日逃生，崔宛喬的确像是來度假的。
“你餓了嗎？”崔宛喬問，“你剛剛只吃了一點東西，營養跟不上吧？”
“我想，吃你做的菜。”張起靈道，“我想回家。”
崔宛喬的鼻子有些發酸，盡管這只是一句很普通的念頭，但一想到張起靈父母的過往，以及他本人的遭遇，對張起靈來說，沒有比“回家”更困難的事了。
他以前，根本沒有家。
無論是失憶，又或者想起所有。
如今，張起靈有家了，他把崔宛喬待過的地方，都稱之為家。
“好。”崔宛喬道，“我們回家。”
等張起靈能夠勉強走路，臉色也逐漸有了生機，崔宛喬便把他帶到了自己來時的洞室，她有一個瘋狂的想法，讓張拂林見證自己和小官的婚禮。
事實上，崔宛喬和張起靈只是口頭上結婚了，所有的儀式都沒有進行，他們甚至連結婚證都沒有。
但如果在這裏舉行一場婚禮，無論多麽簡陋，有張拂林做見證，那會非常有意義。
洞室內的光線昏黃，崔宛喬和張起靈依次将裏面的箱子搬出來，變成了床，她把其中幾個打開，有一箱裏全是衣服。
“老張，如果把這些拿回張家，是不是對你們會很有幫助？”崔宛喬之前還覺得這些古物要麽屬于張家古樓，要麽屬于偉大祖國，但此刻，跟張起靈在一起，她的想法又有些不同，“張家以前那麽大，要想回到當初的風光，需要很多錢吧？”
“不是錢的問題。”張起靈随手翻找可以換的衣物，他現在身上的味道不是很好聞，衣服很也髒，“你不用擔心這些，出去之後，我會和張海客他們一起處理張家的事務。”
“我當然要擔心。”崔宛喬道，“你們老張家現在就指望我一個人開枝散葉，怎麽可能，我得生多少才能組成一個家族。”
張起靈停下翻找的動作，深深地看了一眼崔宛喬，似乎對某件事充滿了期待。
崔宛喬看向張拂林，後者沒什麽反應，但顯然他還沒有将自己懷孕的事讓張起靈知道。
“你想當爸爸嗎？”崔宛喬突然問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