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2017年
第八章 2017年
學校每周日下午都會放一下午的假讓學生們放松心情、調整狀态後再繼續“戰鬥”。吃過午飯後，楊雲帆和賀晴來到廣場。
“我們什麽時候回學校呢？”賀晴從羽毛球袋裏拿出球拍。
“我們才出來哎，你就想着回去呀？”楊雲帆也拿出球拍，并揮舞着手中的球拍指揮賀晴站到那頭去。
“我這不是怕晚自習遲到嘛！”賀晴邊說邊退着往後走，走到楊雲帆喊“停”的位置。
“你就不要操心了，我會看着時間的，喏。”楊雲帆舉起他戴着手表的手腕：“看球！”說着突然就發了球。
“哎呀！我都還沒準備好~”賀晴像是在埋怨又像是在撒嬌。
“我這是讓給你發球嘛！”
“切！誰要你讓！看球！”賀晴也報複性地發了個出其不意的球。
“嘿！”
楊雲帆接到了賀晴的球，又打了回去。兩人一來一回地打着，時不時有風吹來，夾雜着樹蔭外的水泥地板的騰騰熱氣和樹蔭裏的葉子的清香。打了幾個輪回後，中止在賀晴這邊。
“楊雲帆！”賀晴沖着分界線那頭的楊雲帆大喊。
“咋啦？打不動啦？”楊雲帆拎着球拍小跑過來。
“你能不能打低點？每次接球我都要跳起來才接得到，累死我了！”賀晴叉着腰彎下身子歇氣，汗水已經把她額角的碎發打濕了，都粘在了一起，楊雲帆掏出了兜裏随身帶的紙巾給她。
“就是要跳起來打才能長高嘛！”楊雲帆賤兮兮地笑着，豆大的汗珠沿着他瘦削的臉頰流到了下颚，形成一個大水滴，在下巴尖尖停留了一會兒，終于還是滴落在了地板上。
“你什麽意思？我好歹也有一米六三哎！也沒有很矮好不好！”賀晴氣鼓鼓的，使她紅撲撲的臉蛋更紅了。
Advertisement
“你看，你才到我這兒。”楊雲帆挺直了身板在賀晴面前比劃，賀晴也從來沒注意過，原來楊雲帆比他高了快一個腦袋，盡管今天她的高丸子頭還湊了些身高。
“你多高？”賀晴不服地非要問出這個問題。
“高沒有多高，但180還是有的。”楊雲帆略帶驕傲地說。
“高有什麽用？還不是天天被我欺負？”賀晴揚起下巴的同時踮起了腳。
“哈？我被你欺負？開什麽玩笑？那我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是誰欺負誰！”說着，楊雲帆一把揪住了賀晴腦袋上的“丸子”，賀晴生怕她精心紮好的丸子頭散了，也不敢掙紮，暗戳戳地挪近楊雲帆的身體，然後——猛地踩了他一腳，把他疼得彈開了。
“哈哈哈！”賀晴得意地看着一米外還在甩腳的楊雲帆。
“你你你，你給我等着。”楊雲帆拖着被踩的腳，一瘸一拐地往樹蔭外走去。
“你去哪啊？”
“別管我，我去哭一趟了回來。”楊雲帆又說着不靠譜的話，賀晴雖然不知道他去幹什麽了，但絕對不是去哭了。
賀晴坐到一棵大樹下的小草坪上等楊雲帆，遠遠地看到拐角處有一個穿着高三校服的學姐騎着自行車往她的方向來，那個學姐好像欠着身子在努力看清什麽東西，而且就是朝着賀晴所在的方向看的。賀晴不确定那人是不是在看她，便往自己身後看了看，後面并沒有其他人。“她是在看我麽？不會是以前的熟人吧？”賀晴突然慌了神，她真的不想再和以前的人産生瓜葛，而且現在楊雲帆又不在她身邊，她就更慌了，趕緊裝作沒看到那個人似的背過身去。突然聽到“哐當”一聲，賀晴猛地回頭看——那個學姐摔了！
賀晴顧不得那麽多了，趕忙跑過去扶她。她把壓在學姐身上的自行車推開，那個學姐也慢慢地坐起來。
“賀晴！真的是你！？”學姐突然一把抓住賀晴的兩條胳膊，把賀晴吓了一跳，定睛之後一看，原來是以前的閨蜜古鳳鳴，她的腦子裏飛速地閃過她們之間的回憶……
2016年9月賀晴剛考進高二文科實驗班的時候，為了有更多的時間學習，就和古鳳鳴在學校附近一起租了房子，由古鳳鳴的媽媽陪讀照顧她倆。剛開始兩人很享受小姐妹在一起的生活，她們每天早上一起起床洗漱，一起上學放學，一起在房間裏挑燈夜讀，一起在周六的晚上躺在床上談天說地，叽裏咕嚕說到淩晨……有一天晚上，賀晴躺在床上說：“鳳，現在對我來說最珍貴的就是實驗班、陳凱風還有你了，你們就是我的精神支柱，我在想，萬一有一天我失去了你們我該怎麽辦？”古鳳鳴側過身來抱住賀晴，說：“別擔心，就算你最後被實驗班踢出來了，不，我們家晴寶這麽厲害，肯定不會被踢出來的；那或者跟陳凱風掰了，你也還有我啊，你永遠都不會失去我！”“嗯，鳳寶寶對我最好了！”說着賀晴往古鳳鳴的被窩裏鑽去，不一會兒就睡着了。
可是好景不長，賀晴漸漸發現自己的陪讀生活一點也不開心。賀晴的媽媽付了生活費和一半的房租水電給古鳳鳴的媽媽，可是古媽媽總是在賀晴每一次洗完澡後，陰陽怪氣地說話，明着暗着地怪她用多了水電，這讓賀晴心裏很不是滋味。而且古鳳鳴在她媽媽面前和在賀晴面前完全是兩副面孔，她經常跟她媽媽吵架，而且都是一反在賀晴面前的常态而大聲吼叫，有一次賀晴正在廁所洗漱，聽着古鳳鳴沖她媽媽大吼了一聲，驚得她手中的漱口杯都掉進了洗手池——在她眼裏，古鳳鳴從來都不是這樣狂躁的人。後來賀晴跟媽媽商量之後搬了出去，自己租了房子，讓媽媽來陪讀。事後，她也寫了信跟古鳳鳴說了這兩個緣由，沒想到她的坦誠相待非但沒有消解她們之間的矛盾，反而使得兩人關系漸漸疏遠。就這樣，賀晴最珍惜的三個精神支柱裏，古鳳鳴做為最不可能崩塌的那一根擎天柱，卻第一個坍塌了。
賀晴想到這些，那段日子失去摯友的憂傷和失落又湧了上來，她晃了下腦袋，似乎想把這些不美好的回憶從腦中甩出去：賀晴，不要再為這些過去的事情感到煩惱了，你現在有新的生活了。
“你……認識我？”賀晴故意遲疑了一下，拿出騙所有人的那套騙術來。
“你……？”古鳳鳴一臉疑惑。
“我先扶你到草坪上坐下吧。”賀晴裝作沒有看到她不可置信的表情，扶着古鳳鳴坐到了草坪上。
“你把褲子卷起來看看，有沒有摔破皮？”
“嘶！”古鳳鳴疼得皺緊了眉頭。
“果然摔破皮了，你等一下，我去給你買創口貼。”賀晴朝着楊雲帆剛剛離開的方向快步跑去，一下撞到了楊雲帆懷裏，他捏住她的雙肩，低下頭笑着對她說：“這麽一會不見我就着急啦？”
“才不是！那邊一個高三的學姐剛從自行車上摔下來，膝蓋摔破皮了，我要去給她買創口貼。”楊雲帆朝着賀晴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聚焦定睛一看，原來是古鳳鳴。
“古鳳鳴啊？”
“你認識她？”
“我當然認識啊，她不是你從初中就玩到現在的閨蜜麽？你也不記得了啊？”楊雲帆突然覺得自己不應該這樣問，所以立馬住了嘴。但是被楊雲帆這麽一說，賀晴心裏又有些愧疚，不是對古鳳鳴，而是對楊雲帆，她不忍心這樣欺騙他。但她早就下定決心要重新生活，重新快樂了，所以顧不得這些了，又編出她已經說慣了的謊話。
“一忘肯定就都忘了啊！別說這些了，要快點去買創口貼呢！”
“我去買，你去陪着她吧，水給你，你給她一瓶，常溫的是你的。”原來剛才是楊雲帆看賀晴打球太熱了，所以去買了兩瓶水來。
“那你呢？”
“我再買瓶呗！多大點事兒！”說着，他又小跑去便利店了。
“學姐，我朋友去幫你買創口貼了，你先喝點水吧，你要冰的還是常溫的？”
“我喝冰的吧，你胃不好，你喝不得冰的。”賀晴愣了一下——她竟然還記得這些細節，但事到如今，賀晴只能繼續裝下去。
“你怎麽知道我胃不好？”
“賀晴，你到底怎麽了？你不記得我了嗎？我們這麽久沒聯系，你都發生了什麽事情？”古鳳鳴說着紅了眼眶。
“哈！我去年12月份的時候出了車禍，然後就失憶了。”賀晴故作輕松地回答。
“什麽？車禍！”
“沒事啦，我只是失憶了而已，沒有其他大問題。”
“你看看你在說什麽？什麽叫只是失憶了而已？”古鳳鳴唰的一下眼淚就出來了：“所以你連我都不記得了？我們以前是最好的閨蜜啊！”果然，她心裏也默認了我們只是以前的好閨蜜，現在已經不是了。
“嗯，不好意思啊。”賀晴看着她哭心裏很不是滋味，從口袋裏掏出楊雲帆剛剛給她的一小包紙巾給古鳳鳴擦眼淚，但面上卻看着毫無波瀾。
這時楊雲帆買了創口貼回來了，他禮貌性地跟古鳳鳴打了下招呼。賀晴幫古鳳鳴處理好傷口後，起身就想要離開，古鳳鳴一把拉住她的手說：
“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什麽？”
“哦，我忘了你已經不記得我們之間的事了，那也好，過去的事我們就不要再提了，我們重新做好朋友吧。”
賀晴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好友邀約”弄得不知所措，還好楊雲帆幫她解圍。
“這個事情咱們後面再說吧，我們還要趕回去做卷子呢！來日方長，來日方長。”說着楊雲帆輕摟着賀晴的肩膀想帶她離開。
“賀晴！”古鳳鳴突然叫住賀晴，努力地站起來。
“怎麽了學姐？”
“你別叫我學姐，重新認識一下吧，我叫古鳳鳴，你可以叫我鳳，和以前一樣。”古鳳鳴笑着朝賀晴伸出手，賀晴那熟悉的招牌微笑又重現了，她機械地跟古鳳鳴握了握手。
“所以你現在還是在一中讀書嗎？在哪個班呢？我去找你玩。”古鳳鳴說。
“我在1601班。”
“嗯？你怎麽變成16級了，16級不是高二嗎？”
“我不是因為車禍耽誤了學業嗎，所以重新讀個高二。”
“那……”古鳳鳴心裏還有好多問題沒有問。
“好了學姐，我們真的要回教室刷卷子了，不然晚自習老班要訓我們的，不好意思啊！”楊雲帆擔心賀晴再被問下去，情緒會受影響，趕緊中斷了她們的談話。
“對的，我們還要快點回去，那學姐我們就先走了啊！”賀晴還是想一演到底，重新認識的人，怎麽可能一下就親密如初呢？
回教室的路上，賀晴一言不發，那些突然被放出來的破舊回憶就像一朵陰雲一樣，将她一整個籠罩了起來。這讓楊雲帆很擔心，去年12月份賀晴還在醫院住院的時候，因為對失憶問題有所懷疑，醫生對賀晴進行過一次心理測試，診斷結果出人意料：賀晴竟然患有中度抑郁症！這件事情只有楊雲帆和賀晴的爸爸知道，所以一直以來，楊雲帆都按照醫囑，精心呵護着賀晴的情緒，時刻關注着她的心理狀況。雖然不知道她當初因何患病，但就今天賀晴的反應來看，古鳳鳴應該是她的“致病因素”之一。
回到教室，賀晴心不在焉地做起了卷子，楊雲帆跨坐在賀晴前面的椅子上面對她：“嘿！我說回來做卷子只是幫你找個托詞，你還真做啊？”
“啊？沒有，我……”賀晴一時語塞，她的心理防線在楊雲帆面前一步步崩潰，馬上就要裝不下去了。
“好不容易放半天假，你還學習，走啦，咱們接着玩去！”
“不了，我不太舒服。”賀晴實在沒有心情再玩，便随意找了個托詞，楊雲帆卻當真以為她身體不舒服。
“怎麽了？是剛剛打球打太猛，腰又痛了嗎？”楊雲帆緊張了。
“沒有，不是的，我沒事，你去玩吧，我想自己呆會兒。”
“那好吧，那你如果身體哪不舒服的話一定要告訴我。”楊雲帆知道她身體無大礙，不舒服的是她的心情。
剩下的半個下午，楊雲帆一直都沒有回來，賀晴自己緩了一會兒，便獨自做起了試卷，慢慢地那朵烏雲就漸漸散去了。直到快到晚自習的時候楊雲帆才回來，他蹑手蹑腳地走到賀晴的身後，然後拿出一個抹茶小蛋糕舉着吊在賀晴的額前。
“當當！”
“哇！”賀晴先是被吓得往後一靠，直接靠在了楊雲帆的胸前，然後驚喜地回過頭來看楊雲帆，他的臉上正洋溢着笑容，看到他，賀晴的心情才徹底放晴了。
“你怎麽會想起來給我帶小蛋糕啊？”
“我想着吃點甜食的話，你心情可能會好點。”楊雲帆突然正經了起來。
“我看着心情很不好嗎？”
“嗯，不太好。”尹舒瑤不知道什麽時候也湊了過來。
“好啦！總之，謝謝你！”賀晴沖着楊雲帆真正開心地笑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