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碰見虞勐州當天下午,木醒出院了。出院後,因為阮钰的強烈要求,他搬回了老宅。
回到老宅那晚,整個老宅都十分的安靜,或許是阮钰的錯覺吧,也或許燈光照耀下對方顯得過于虛幻。他站在廚房,透過玻璃,看着客廳安安靜靜看書的人,只覺得對方只剩下了一具空殼。
沒有了喜怒,好像什麽都可以。
而這些沒由頭的感覺,在接下來的幾天感覺更甚。
意識到這個後,阮钰有時候會有意的無意的詢問些問題,征求木醒的意見。然而對方的回答也都大多是“都可以”或者是“都挺不錯的”,從來不會明顯表達出自己的喜好,仿佛一切都可以。
其實在他沒有要求見雲且的屍體時,阮钰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而現在,看着面前盯着窗外發呆的人後,阮钰沒由得眼眶一酸,內心滿是心疼。
“木醒。”
恍然間,木醒好像聽到了有人在叫他,扭過頭後,他看到了自己的小爸,“小爸?”
那毫無波瀾的眼睛,還是刺痛了阮钰的心,這是他養大的孩子啊。他溫柔一笑,語氣柔和,“你想不想見見小且?”
“小且?”
木醒有些疑惑,而後想是想到了什麽,原本毫無波瀾的眼睛裏,掀起痛苦的巨浪。
心,止不住的抽疼着。
那些被刻意忽視的,被掩飾在平靜水面下波濤洶湧的海浪終于浮出了水面,這些天裝出來的相安無事好像水中鏡像,輕輕一碰便支離破碎。
淚,悄然滑落,滴在了木醒的手背上。他垂眸,才驚覺自己好像哭了。
木醒擡頭,恍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臉,他真的哭了。
“爸,我哭了。”
很平靜的一句話,像是在闡述一個事實。但仔細一聽,阮钰聽出了其中的茫然。他察覺到木醒現在不對勁,因此并未着急說話。
“可是,為什麽呢?”
木醒擡頭,目光直直看着阮钰,眼裏帶着疑問,把自己心裏的疑問都問了出來,“為什麽我會感覺到心痛?”
“為什麽我只要聽到雲且的名字,我就想要落淚?”
“為什麽我沒有了以前那種歡喜?”
“是因為我不喜歡了嗎?”
臉紅心跳是因為喜歡,可痛入心扉呢?他這麽難受,是因為讨厭嗎?
木醒不懂,他的感知能力又出錯了嗎?還是原主的情緒影響出了錯?
一切又一切的,雜亂無章,纏繞着木醒,他想要找到一個答案。
因為現在他很不舒服。
倘若系統現在出現的話,就能檢測到,原主的情緒影響已經快要将至為零了,在木醒身上的實驗已經快要成功了。可惜,它現在不在,并未能及時反饋這一結果。
聽着木醒一個又一個問題,阮钰心裏擔心化為了實質,他的孩子什麽時候變成了這樣?
他看着木醒的眼睛,壓下複雜的情緒,開始認真回答起了木醒一個又一個問題。
“星星會哭是因為傷心,傷心自己失去了摯愛,并不是因為不喜歡,更不是因為讨厭,相反你很在乎他,因為在乎,所以牽動了你的情緒。”
因為在乎,所以,他才會心痛。
他喜歡雲且。
這是他的情緒。
剎那,所有的一切好像撥雲見日了。
是他,借用着原主的情緒來表達着自己所有的喜怒哀樂。
他的情緒是這場燎原火勢最初那顆細微的火星。
原來如此啊……
木醒沉默着,許久後,他輕聲詢問道:“我可以去看看他嗎?”
“可以,他應該也很想你。”
會嗎?
雲且應該會想我的吧?
他這是算死後方知最愛嗎?
木醒不自覺地笑了笑,好像想到了什麽趣事一樣,眼神裏多了些以往的神采。
但神采背後,是哀傷,是他也不知道的哀傷。
……
去看雲且的那天,是一個萬裏無雲的晴朗天氣,當天溫度高得像是開春一樣,木醒走在阮钰身後,四處張望着,有種要把這裏的一切都記在腦子裏的感覺。
無意的一瞥,木醒竟然看到了一朵小花,這讓他有些驚奇,開在凜冬裏的小花,可真堅強啊。
木醒感嘆着,不知不覺間,兩人就來到了雲且的墓碑前。
阮钰先一步将花放在了墓碑前,然後就主動離開了,留下了木醒,為兩人留出獨處的時間。
木醒彎腰,将滿天星放在了墓碑前,而後微微起身,看到滿是水痕的墓碑,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你看看沒了我你可怎麽辦。”
他說着話,扯起袖口開始擦拭了起來。等到擦拭完後,照片裏那肅穆的樣子就直入木醒眼簾。
一絲不茍,黑白底,沒有一點笑容,像極了……像極了證件照。
“照片選的不好,不過……也換不了了,等到時候我也死了,埋在一起再給你換。換咱倆的合照,行不行?”
說了一會,木醒感覺彎腰的姿勢有些吃力,然後直接席地而坐,正對着墓碑。
坐下後,木醒擡手摸了摸照片,這個角度看着剛好,有種和他平視的感覺,而這種感覺讓木醒不自覺地愉快了起來。
“最近晚上時常夢見你啊……”
木醒的話有些惆悵,每次夢醒後,他都要緩好久,那種少了某些東西的空落感,每次都讓木醒難受很久。
“餓了,沒人使喚了。”
昨晚也是,木醒半夜驚醒,因為不記得夢裏的事了,所以身體上的變化讓他清晰感知到了——雲且已經死了。那一刻,他突然很想吃泡面。
雲且給他做的泡面。
到底是想泡面,還是借着泡面想雲且?
事後,木醒想了很久,顯然,沒有答案。
“最近喜歡上種花了,我記得咱家應該還有幾盆花,好久都沒有回去了,我等今晚就回家,看看……那些花。”也再去找找你的存在。
“雲小且,有點想你了,也就那麽一點點吧。”
話音未落,木醒便又說道:“老婆,我撒謊了,不止一點,我很想你。”
風卷起樹梢,本就枯黃快要掉落的枯葉,再也頂不住了,飄飄蕩蕩落了下來。
風會将我的思念帶到你的身邊嗎?
木醒茫然地擡頭看着天,天空不知何時多了些雲,漸漸的,木醒竟覺得那些雲變成了雲且,正在朝他招着手。
木醒擡了擡手,并未觸碰到雲且,又一陣冷風吹起,冷風就順着他的袖口鑽了進來,木醒一個激靈,回過了神。
他皺了皺眉,低聲嘟囔着。
“你又來騙我了。”
木醒像是賭氣了,不再和雲且說話,四周瞬間安靜了下來,木醒就那麽安靜地坐着。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木醒忍不住暼了照片裏的人一眼,看着對方依舊嚴肅地面容,他再一次意識到了,這個人不會再那麽縱着他了。
也不會,抱抱他了。
“好了好了,不生氣了,你今晚不準不來找我!”
木醒獨自一人說着話,若不是他面前的墓碑,在外人看來,他像是自言自語地瘋子一樣,整個面部表情都十分的生動,好像身邊真的有人在一樣。
時間溜的很快,天慢慢地黑了下來,木醒是早上八點到的,現在已經是晚上九點了。這一天他沒有吃飯,在外面等着的阮钰也沒有吃飯。他坐在車上,和木庭通完電話後,下了車,随後他的視線再次落到了木醒和雲且所在的方向,等待着。
墓碑處,木醒嘟嘟囔囔,天色已經很晚了,要不是有路燈在,他不一定能看清墓碑上的照片,他微微起身,親了親照片上的人,低聲說道: “……我過段時間再來陪你,設計你的人總要讓他們付出代價,不是嗎?”
木醒的聲音很低,像是情侶間的蜜語,滿是眷戀、深情。
這個吻持續大概七八秒,然後木醒撐着地起身,他深深望了一眼照片上的人,趁着路燈轉身離開了。
下了山的木醒,遠遠就看到了等在車邊的阮钰,他走到車邊和阮钰道了歉後,才跟着他上了車。
畢竟,因為他,他小爸一整天都還沒有吃上飯。
“回老宅吧。”
木醒剛想拒絕,就聽到阮钰說道:“你父親回來了,該查的東西都查到了。”
“謝謝爸。”
“謝什麽?不管是你還是小且,都是我們的兒子,做家長的不都該護着自家孩子嗎?”
做家長的不都該護着嗎?
這一句話,讓木醒久久不能回神,他低聲重複了一遍,許久後,他無聲地一笑,“是啊。”
話題到這裏就停了,路上木醒也并沒有說要搬回去的話,他需要先處理完這些瑣事。
車子行駛地很平穩,回到老宅的時候,木庭已經洗過澡換了一身居家服。考慮到木醒和阮钰都未曾吃過午飯,三人是邊吃飯邊細談關于車禍這件事的。
“車禍是人為的,這是可以肯定的。在貨車司機出車禍前,他的賬戶多出了一百萬,我的人根據這個查出了一個小混混,而那個小混混是杜文的手下,和你那段時間查劉鑫剛好重合了,本來是一條完整的線了,但是”
說到這裏,木庭看了看木醒沉聲說道:“線斷了,在移交警局的時候,小混混先一步意外去世了。”
“等于說,我們目前的證據不足夠指征劉鑫?”,阮钰皺着眉,語氣有些冷。
“這不是最麻煩的,最麻煩的是,對方攀上了一個人,那個人——涉毒。”
這個是背後幫他的人戳出來的,等于說目前劉鑫的罪并不能實錘。
“毒販子?”阮钰看向木庭,後者點了點頭。
“這個罪名也不小了。”木醒突然開口說道。
“他們做的很隐秘,查到的也只是些皮毛而已。”
這才是讓木庭最頭疼的,他手裏幾乎沒有對方的把柄,反而如果對方察覺,極大可能對方會直接動手。
“父親。”
木醒突然很認真地喊道,木庭愣了愣,平常都是老頭子什麽的,突然這麽認真,搞得木庭更為嚴肅了, “你說。”
“送辰娛樂的很多方案,我和雲且都已經敲定了,我可能目前沒有很多精力去公司了,所以,我想要拜托你幫忙照看一下。”
送辰娛樂已經不僅僅是他和父親打賭的一家公司了,而是他和雲且大部分回憶所在之地了。他需要去收拾那幫人,這期間他需要有一個人能幫他看住送辰娛樂。
“好。”
木庭停頓了一會,并不是不願意幫忙,而是擔心木醒,他知道木醒準備親自報仇,“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木醒,不要大意,也不要逞強,我和你小爸都在。”
他沒有理由去阻止木醒為自己伴侶報仇,即使,他私心并不希望木醒去接觸這些。
“放心,我不會死在他們手裏的。”
木醒的聲音淡淡的,卻有着不容置喙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