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劉行俨掃視了一圈,确認帳內沒有其他人,才壓低聲音說道:“公主莫要害怕,我奉三公主的命令前來。”
柴沅兒眉梢顫了一下,眼中似有什麽東西閃過:“來做什麽?”
“三公主讓在下傳話,淑貴妃病體抱恙……”
她“騰”地坐直了身體,眉頭緊鎖,急切地盯着他:“我母妃怎麽了?”
面對她的詢問,劉行俨一時不知該怎樣回答,淑貴妃的情形,三公主并未和自己細說,于是只能生硬地避過。
“三公主只說,公主若是願意,她可以設法将三公主送回京中,與貴妃團聚。”
她嘴唇緊抿,仿佛極力壓抑着內心的波動,末了,緩緩道:“你回吧,我不走。”
“公主……”
“你回去告訴她,她是大周的公主,我也是,我既背負着皇命堂堂正正地來,便不能窩窩囊囊地回去!”
見她态度堅決,劉行俨愣在原地不知該如何勸解,這顯然不是柴熙筠想要的答案,據他所知,她已經在暗中籌謀如何把眼前的人帶離。
“快走吧,這裏随時可能有人過來。”柴沅兒觀察着帳外,一再催促。
“公主保重。”他說完一個閃身,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哎……”她下意識地朝他離開的方向伸出手,卻見眼前空蕩蕩一片,帳內除了她哪還有人影,方才的一切像是在夢中。
聽得他說“保重”,她其實想托他帶話,讓柴熙筠當心。
赫連炎此次南下一路摧枯拉朽,大周的軍隊連連敗退,她自小養在深宮,比不上那些久經沙場之人,即使身邊有人相護,也該當心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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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最終,一個字都沒說出。
當年自己出嫁時,她曾勸自己千萬要珍重,彼時不甚在意,如今易地而處,倒意外理解了她當時的用心。
只是身為大周的公主,自小享受着萬民的供奉,如今她領兵拒敵于國門之外,而自己,也有必須要完成的事。
回到府衙,劉行俨敲門進去,桌案四周滿地的紙,齊景之正彎腰一張一張地撿,柴熙筠則在一旁端坐着。
“怎樣?”一見他進來,她似乎頗為激動,身子微微前傾,忙不疊地問,臉上還泛着紅暈。
劉行俨搖了搖頭,把柴沅兒所說原封不動地複述了一遍。
聽完之後,她眼中的光芒漸漸黯淡,沉吟良久才開口:“是我欠考慮了。”
“只是……”回想起方才和柴沅兒會面的情形,他心一橫,大着膽子說出了自己的猜測:“屬下覺得,二公主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隐。”
“二公主的營帳,離主帳還有一段距離,守衛不算嚴密,但是公主卻一再催促屬下趕緊離開,說随時會有人過來。”
“你是說,赫連炎并不信任她?”
劉行俨忖度了一番,緩緩說道:“恐怕不止如此。”
翌日一大早,柴熙筠便去找朱丞,齊景之在身後跟着,手裏拿着昨夜的畫稿。
朱丞猶豫着接過,聽了他的介紹之後面上一喜,随之贊不絕口:“好!不知驸馬如何想到要改進砍馬刀?”
齊景之望了柴熙筠一眼,見她暗暗朝他點了點頭,才繼續說道:“我沒有打過仗,若是說的不對,還望大帥海涵。”
“驸馬謙虛了。”
“季州的城牆損毀那樣嚴重,恐怕不單單是因為赤狄軍攻勢淩厲,還與我軍守城辦法過于單一有關。”
“将軍比我更清楚,守城不能只靠幾道防禦工事,如今季州的守備,赤狄人殺到城下太容易了。”
朱丞聽完面色凝重,連齊景之這個外行人都看得出,他又何嘗不知,只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季州并不是邊防重鎮,防禦守備處處不足,如果不是這次赫連炎攻勢兇猛,季州絕不會成為陣地的前沿。
“不知公主怎麽看?”他心裏明白,齊景之既然能當面說出這些,想必不只是他個人的意思。
“按理說朱帥是一軍主帥,軍中之事,本宮不願插手,但是大帥既然問起了,那麽本宮就姑妄言之,大帥姑妄聽之也就罷了。”
柴熙筠話說的随意,朱丞卻低頭颔首,并不敢真的随便對待。
“昨日議事時,不少将領都傾向于嚴防死守,恕本宮直言,依當下的情形看,似乎太過保守,太過被動。”
“這幾個月,先有二皇子和趙王發動宮變,後有赤狄出兵南侵,陛下初登大寶,局勢并不安穩,我們不能在季州耽擱太久。”
朱丞點點頭,心裏不禁對柴熙筠多了幾分敬意。昨日議事她坐在旁邊一言不發,給足了他顏面,今日又開誠布公同他講這些,可見着實是個敞亮的人。
“所以這砍馬刀,不只是為守城而用。”他看着畫稿,自言自語道。
“朱帥既然明白,那本宮便明說了。”柴熙筠朝門外瞟了一眼,壓低了聲音:“昨夜我的人,夜探了赤狄大營。”
“哦?”朱丞瞬間眼睛放光,一下來了興趣。
“進來吧。”柴熙筠一聲令下,只見一個熟悉的面孔推門而進。
朱丞立即認了出來,這不正是那日在城牆上,一箭射死赫連炎身下寶駒的那個男子?
“你便是夜探敵軍大營的人?”
“是。”
“好一個勇士!”
見朱丞看向劉行俨時,面上滿是欣賞,柴熙筠便放下心來:“這位是劉行俨,曾是……”她想了想,隐去了他的經歷和出身。
“武藝超群,跟着我實在屈才,即日起,你便歸到朱大帥麾下,聽大帥差遣吧。”
“是。”
朱丞惜才,自然一臉高興,朝柴熙筠作了一個揖:“多謝公主割愛。”
“你把昨夜看到的,再講一遍吧。”
于是劉行俨又把昨夜同柴熙筠講的重新複述了一遍,只是省去了與柴沅兒見面的一截。
朱丞認真地聽着,罷了說道:“公主,臣心裏有數了,待臣仔細斟酌一番,再向公主回禀。”
“好”,柴熙筠起身,臨走之際又囑咐道:“請大帥務必牢記,做任何決定之前都要考慮到二公主還在赤狄軍營裏,迎二公主回朝和打贏這場仗,同樣重要!”
“是。”朱丞暗暗記在了心裏。
“對了,還有一個人追随本宮來了季州,本宮也把她交給大帥,她和阿俨都是第一次上戰場,還請大帥擔待着些。”
“不知公主說的是?”
“賀敏之。”
“這砍馬刀和絆馬索都好制嗎?不知季州的匠人有沒有這個手藝。”回到房間裏,柴熙筠手裏拿着他的畫稿,不由皺起了眉。
齊景之從她手中接過畫稿,倒了一杯茶遞到她手裏,右手撫上她的眉心,強行将她擰着的眉舒展開。
“你放心,不是什麽難事。我先按着畫稿打造出樣品,匠人們照着做就行。”
柴熙筠”嗯“了一聲,輕輕啜了一口茶,又聽得他繼續說:“還有一件事要同你商議。”
“我準備調一些齊家的工匠來季州。”
她閃過一絲錯愕,随即嘴角一彎:“這何須同我講?你調便是。”
看着她的表情,齊景之欲言又止,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說:“其餘倒沒什麽,有一個人務必得要你知道。”
見他一臉神秘,她不免來了興致:“誰?”
“廖師傅的女兒,你見過的。”
廖師傅的女兒?她腦中霎時閃過一個身影,幾個月前在洛南齊府裏,的确與她有過一面之緣。
“來便來,你自己做主便是,同我講什麽?”柴熙筠扭身走開,齊景之立馬追了上去,解釋道:“這不是怕你心裏不高興嗎?”
他清楚地記得上次見到廖榆時,她可沒什麽好臉色。
“笑話,我有什麽不高興的。”柴熙筠展開一張紙,筆上蘸了墨,臨下筆之際,卻突然忘了要寫什麽,眼見着一滴墨滴在紙上迅速暈染開來。
她把筆擱下,擡眼看向正在研磨的人:“齊景之,你心虛什麽?”
齊景之怔了一下,待反應過來,立馬朝她哭訴:“公主,小人冤枉啊。”
晚上躺在床上,齊景之滿腦子都是白天的事,此次調集齊家的匠人到季州,是為局勢所想,當然,對匠人也是一次歷練,想着想着就困了,迷迷糊糊間,聽見床上一個聲音傳來。
“齊景之,到底為什麽,非要調廖榆過來?”
他立刻清醒了過來,“噌”地坐了起來,嘴不停歇地解釋了一大堆。
“你是說,有一道程序,只有她會?”柴熙筠将信将疑,然而他卻沒聽出來。
“也不全是”,齊景之耐心解釋道:“那是廖家祖傳的技藝,只傳廖家的人,師傅只教了我皮毛,廖榆不過來,我怕失手,還得她親自操控才能放心。”
“既然教了你,為何又不教全?”
“師傅說,他只有廖榆這一個女兒,除非我娶了她,否則永遠無法得知它的全貌。”
“若是全然不會也就罷了,如今學了一半,豈不可惜?”
“沒辦法,師傅他雖然平日裏好說話,但在有些事上,脾氣拗得很。”他順着她的話往下接,一出口,卻越品越覺得不對勁。
待想過勁兒來,他一下翻上了床湊到她耳邊:“阿筠,你聽我解釋。”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上元節,不管什麽節,都祝大家財源滾滾,得償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