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翌日,天剛蒙蒙亮,柴熙筠睡的正熟,不防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将她從夢中驚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猛地意識到這是在季州,“騰”地一下坐了起來。
“誰?”她散着頭發,裏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大片鎖骨。
“公主,赤狄人開始攻城了!”
該死的赫連炎!簡直讓人不得安生!她在心中咒罵了一句,掀開被角就要下床。
“等一下。”身側突然傳來一個沙啞的男聲,随後便見床前迸發一線光亮,随即齊景之的臉映襯在燈下。
她竟忘了,他還在這裏!
面上閃過一絲尴尬,她挪到床邊,伸出腳去摸索,好不容易找到鞋,左踢右踢,怎麽也塞不進去。
一只溫熱的手掌握住了她的腳腕,她垂眸一看,齊景之正半跪在地上,另一只手拿着鞋,耐心地幫她穿好。
一個“謝”字梗在喉嚨,正猶豫間,又見他取來她的衣服,展開在她面前。
心頭萦繞着前線的戰事,兩個人都緘默不語,伺候柴熙筠穿戴好盔甲,在她開門之際,齊景之三兩下收拾齊整,立在她身後。
門一開,彼此對上眼神,看到齊景之出現在房裏,劉行俨眼裏寫滿了震驚,他前日才在柴熙筠面前信誓旦旦地說任務已經完成,他什麽時候回來的!
“取一身盔甲來。”
聽到柴熙筠的話,他才回過神來,答了一聲“是”,馬上去辦,臨走之時仍不忘回頭看了齊景之一眼,竟真的是他!
盯着她的背影,齊景之嘴角浮上一抹微笑,不用明說,也知道盔甲是取給他的。她一向面皮薄,關心的話從不會挂在嘴上。
城牆上,朱丞望着城下整齊的隊列,表情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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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步!”
“一百五十步!”
“一百三十步!”
手底下的士兵不斷地報着數字,到一百步時,朱丞舉起右手。
“慢着!”正要下令時,身後傳來一聲喝令,随即便見柴熙筠走上前來。
“公主請退後,前面危險!”朱丞連忙出言制止,然而眼睛卻又密切關注着城下的動靜,赤狄的大軍已在射程之內,如果再不放箭,便贻誤了戰機。
誰知随着柴熙筠出現在城牆上,城下的赤狄軍竟然停止了前進。
“大帥,二公主在下面。”柴熙筠擰着眉,言語并不平靜,似乎在為剛才行為作出解釋。
他這才看見城下的隊列中間夾着一個女子的身影,萬綠叢中一點紅,在人群之中格外顯眼。
那女子并未着戎裝,仍是尋常裝束,卻不是大周的式樣。
“安陽公主,娥皇已在,就等你這個女英了!”赫連炎摟住柴沅兒的肩,高高地揚起頭,得意地望向城牆。
“放肆!無恥!”朱丞氣火攻心,不由得破口大罵。
天下無不知道赫連炎遞到乾清宮裏陛下桌上的手書,他這話一出,自然也都清楚他說的是什麽意思。
“公主,赫連炎欺人太甚,只要公主一聲令下,臣……”他暗暗握緊手裏的弓,恨不得将赫連炎這個狂徒一箭射穿,只是話未說完,便被柴熙筠一語打斷。
“大帥,我二姐在下面。”這次她說的不是“二公主”。
在赫連炎的禁锢下,柴沅兒的身軀顯得更為弱小,一百步已在一箭之地,可要看清她的表情,一百步還太遠。
自到了城牆上,柴熙筠的眼睛從未從她身上離開過,可柴沅兒卻像赫連炎裹挾下的一只木偶,從始至終都沒有擡頭。
因為,身處其中的她比誰都明白,這是一場羞辱,對她,對柴熙筠,更是對大周!
“怎麽,不想見?”赫連炎觑了她一眼,然後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擡起頭來:“還是沒臉見?”
“聽說你在大周時,同她關系并不好,可是柴珏把你賜給我時,她卻不惜和他反目也要為你出頭,你說,她是看重你,還是瞧不上我?”
赫連炎咬牙切齒,手上的力漸漸加重,捏得她下颌生疼。
“她既看不起我,也瞧不起你。”柴沅兒挑眉看向他,嘴裏含糊不清地說:“她是為了她自己。”
赫連炎若有所思地看了她片刻,随後松開手,柴沅兒的臉上立馬浮現出兩道紅印。
“安陽公主!”他朝着高處喊,身下的馬在原地打圈:“我給你三日時間修繕城池,好好備戰,三日後,我來接你回赤狄!”
說完,一聲令下,赤狄全線撤退,赫連炎揚長而去。
“大帥,要不要追?”見敵人大張旗鼓地來,又一箭未發有序撤回,朱丞手下的副将按捺不住,開口問道。
朱丞一臉黑線甩給他一句話:“修城牆去!”
柴熙筠在城牆上站了許久,直到赤狄軍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視線盡頭。
“希望朱帥記住今日!”
朱丞聽了,立馬拱手賠罪:“是臣無能,讓公主受此屈辱。”
“我不是這個意思”,柴熙筠将他扶起來:“今日他還只是言語挑釁,可若是利州城破,赤狄的鐵騎踏進中原……”
“臣誓與利州共存亡!”
柴熙筠搖搖頭:“大帥還是沒聽明白我的意思。”說着,她望向利州城內,眼神堅如磐石:“利州只能存,不能亡。”
“城門一破,你我都是罪人!”
柴熙筠從朱丞處議事回來,一進門便看見齊景之伏在桌案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完全沒注意到自己進來。
擔心會打擾到他,她蹑手蹑腳走到榻邊坐下,只遠遠地看着,直到他停了筆才走過去。
“在畫什麽?”一眼望過去,桌上橫七豎八全是廢棄的畫稿,看着大差不差,都是一柄彎刀的模樣。
齊景之收了筆,并不急于解釋,拿起剛畫就的那一幅,輕輕吹了吹,滿意地點點頭:“這樣的砍馬刀,似乎更實用。”
“嗯?”柴熙筠臉上有些困惑,看了眼他手上那幅,仔細察看了桌上其他的,并未看出有什麽區別。
“以前遠在洛南,對北境的敵人并不了解,現在想來不免有閉門造車之嫌,今日我細細觀察了赤狄的馬匹,這樣的,會更合适。”
他眼中充滿期待,仿佛已經想象到它鍛造出來的模樣。
難怪他當時一直緘默不語。想到今日赫連炎在城下言語無狀,她突然開口問:“赫連炎的話,你聽到了嗎?”
“聽到了。”
“你不生氣?”在洛南時,沈修遠不過去了趟府裏,他都氣得跳腳,赫連炎的舉動顯然有過之而無不及。
“阿筠”,他放下手中的畫稿,雙手搭在她的肩上,略微彎下腰,平視着她的眼睛:“來季州的路上,我想了很多。”
“我知道你騙我回陵南,是擔心我的安危,怕我出事,可是我卻高興不起來。”
“我……”聽他主動提到這件事,她急于辯解,一張嘴卻發現,辯無可辯。
“若是我是久經沙場的将軍,或者像劉行俨那樣,一身的武藝,便是如賀敏之一般足以自保,你都不會對我如此不放心。”
“可是我……”,想到自己,他勉強擠出一抹苦笑,仿佛是在嘲笑自己的無奈和無力:“自小只從師傅那裏學了鍛造的技藝,同沈修遠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并沒有什麽區別。”
“所以當你遇到危險時,除了以命相護,我沒有別的本事。”
柴熙筠喉頭湧上一股酸澀,漸漸地呼吸越來越困難,她拼命吞咽,試圖将它壓在心底,卻是白費力氣。
“你就當成全我。”他的聲音開始發顫,眼裏充滿了哀求,她的心驀地一陣刺痛。
“況且”,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拿起桌上的畫稿:“我也不是毫無用處,你看……”
他正要解釋新設計的砍馬刀,以證明自己的用處。卻不防柴熙筠雙手環住他的脖頸,将他拉向自己,徑直吻了上來。
她的唇柔軟細膩,浸淫着獨屬于她的香氣,他對此毫無防備,直到完全被她的氣息包裹時,才明白發生了什麽。
他将手裏的畫稿随手一擲,躬下腰,一手扶着她的後腦,一手托着她的腰,将她整個人禁锢在懷裏。
像是在臨崖崎岖的山路上,兩個人狹路相逢,彼此都不肯相讓。
在他的攻勢下,她的雙唇微微開啓,是偃旗息鼓,也是誘敵深入,他的手指在她的背上游走,每一處停留都激起她一陣顫抖。
他一揮長袖,将桌上的殘稿一掃而空,整個人彎腰抱起她穩穩地放上去,她雙手抱得更緊,上身無盡地貼向他,感受着他此刻的燥熱。
他雙手抓着桌案,骨節發白,手背上青筋暴起,燈罩下,燭火搖曳,屋內晦明變換,交纏的身影懸在牆上,一會兒恢複原樣,一會兒拉得細長。
末了,只留下重重的喘息。
然而此時赤狄的軍營裏,柴沅兒正在燈下手裏拿着一根針穿插在白天赫連炎的扔下那件披風上,突然地上投出一個黑影,她一個不慎,被針紮了一下,指尖立即滲出一顆小血珠。
“你是誰!”她盯着面前的黑影,一臉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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