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叫我卿卿
第14章 叫我卿卿
趙言卿這天回到家,剛一進屋就接到了齊月的電話。
“趙總,那個劇組聯系我了,讓我明天去試鏡。”
齊月在電話裏很高興,語氣甜蜜,趙言卿幾乎都快要感受到濃得化不開的愛意了。
齊月很聰明,這體現在他讨要東西的時候手段高明,給彼此留有餘地。不管趙言卿給不給,都不會造成尴尬的局面。
趙言卿喜歡他這種懂事,所以對他很大方。
挂完電話,趙言卿看着窗外的燈火夜景發呆,心裏突然生出可悲的感恩。
他雖然不是因為愛來到這個世界的,但是他的父母卻給了他無盡的可以換取“愛”的資源。
只要送出昂貴的禮物和一些資源,他就能得到一些看起來像“愛”的贗品。
他只要永遠這麽有錢,就能永遠簇擁着無數轟烈華麗的“贗品”,直到死亡的那一刻。
他厭惡這種感覺,又離不開這種感覺。每次送完禮物,就會産生一種強烈的自厭心理。
永遠被一種厭膩感包裹着,像置身于一場掙脫不出的噩夢。
胸口的黑洞也在這樣的惡性循環中,一天天變大。
趙言卿曾經去看過心理醫生,醫生告訴他,這種別扭的情況是內心的“不配得感”造成的。是壓抑自我導致的內在分裂。
因為內心有太多沖突,一方面明明認可某種觀念,另一方面卻又做着截然相反的選擇。
有時候很容易受外界影響,有時候又極其固執。
缺乏自我認同感,內心一直自我批判,隐藏自己的真實需求羞于開口。
趙言卿覺得這個醫生分析很透徹,于是對自己好起來這件事也産生了一些期待。他問醫生自己該怎麽辦。
心理醫生只說:要相信自己值得被愛。
趙言卿當時就啞了,心也涼透了。
這種感覺好比一個身患絕症的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神醫,神醫分析出他的病因,又開了藥方,說藥到病除。
而藥方上的那味藥,它世間難尋。
相信自己值得被愛。
沒有人愛他。
趙言卿想,永遠都不會有的。
趙言卿對于自己的心理問題甚至是羞于啓齒的,他敢說嗎?像他這種會投胎的人,連矯情都要藏起來不被人看到。
他家財萬貫,又是獨子,父母比他還開放。他每天放蕩形骸紙迷金醉,還沒人管束,情人多得前呼後擁。
而他人生最大的煩惱,居然是缺愛,希望有人愛他。
這話說出去,不是被人罵死,就是被人笑死。
趙言卿浪歸浪,但是還有點要臉。
趙言卿在沙發上躺下來,被突如其來的膩煩感包裹,又犯病了。動也不想動,動也不能動,完全喪失了對自己身體的掌控力。
他就這麽像具屍體一樣,躺到了第二天早晨。這天是周六,不用去公司,孟書燈自然也不會來接他。
一個黑夜,又一個白天。手機被他扔在腦袋旁邊,屏幕明明滅滅,亮了又暗,然後又亮。
而他沉進了一個黑洞,仿佛被逐漸分解。
一直到天快黑的時候,他設置的專屬來電鈴聲響了。他轉頭看了一眼電量不多的手機屏幕,果然是孟書燈打來的。
趙言卿像掙脫定身術一樣,拼盡全力才讓自己的手指動了一下,然後是手,然後是手臂。終于拿起手機,摁下了接聽鍵。
“喂。”趙言卿一開口,被自己的聲音吓了一跳。
“趙總?”孟書燈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帶着活生生的人間氣息。
趙言卿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
孟書燈在那頭又問:“趙總,你那邊有什麽情況嗎?好幾個人找到我這,說你不接電話。”
衆人皆知,孟書燈是趙言卿的大總管,找不到趙總,找孟助就對了。
“我沒事。”趙言卿轉了轉眼珠,看着天花板,說:“孟書燈,你過來一下。”
聽了孟書燈的聲音,趙言卿感覺自己對身體的掌控力又回來了。
孟書燈很快趕到,進來後問他:“有什麽事嗎?”
趙言卿看着他,說:“沒什麽事。”
“……”
休息日把人大老遠叫過來,又沒什麽正經事,孟書燈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離得近了,趙言卿聞到孟書燈身上有點淡淡的醫院消毒水的味道,又嗅了兩下。
孟書燈見狀側了側身,往後退了一點。
“你從哪兒過來的?”趙言卿問他,有點奇怪他身上為什麽有消毒水的味道。
孟書燈以為他又嫌自己身上有汗味兒,答非所問地回答:“外面太熱了,我出了點汗。”
趙言卿也沒追問,說:“坐吧。”
孟書燈沉默了一會兒,接着一言不發地解皮帶。
趙言卿:“……”
“你幹什麽?”
孟書燈聞言,一臉茫然地擡起頭,被他弄得不會說話了。他的皮帶解了一半,手還滑稽地放在拉鏈上,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
“你不是要做嗎?”
“坐下的坐,我讓你陪我坐會兒,不是那個做。”
孟書燈尴尬地背過身,又把皮帶弄好。
“陪我喝點吧。”趙言卿起身去酒櫃拿酒。
酒櫃裏擺滿了各式各樣琳琅滿目的酒,他的視線卻在經過一瓶淡粉色的酒時頓住了。這瓶酒是別人送他的,特調的,有助興效果,而且無副作用。
他收了之後就随手放着了,一直沒用上。
趙言卿看着那瓶酒,想了一會兒,取了出來,又随手拿了兩個玻璃杯,回到沙發前,倒了兩杯酒,拿給孟書燈一杯,看他喝下後問:“怎麽樣?”
孟書燈不懂酒,喝不出好不好,低頭看了看杯子裏晶瑩剔透的酒液,淡淡的粉色,說:“很好看。”
誇得很實在。
趙言卿看着他,輕笑出聲。
孟書燈因為這個笑聲僵了一下,垂眸看着手裏的酒,有些局促地放下杯子。
趙言卿看着他,輕聲說:“再喝點。”
一個指令一個動作,孟書燈又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一個小時後,卧室裏。
孟書燈跨坐在趙言卿腰上,渾身皮膚呈現一種霧蒙蒙的粉色。他喘着氣,意識有些渙散地問:“趙總,你給我喝了什麽?”
趙言卿看着他,沒回答,只是問:“孟書燈,你該叫我什麽?”
孟書燈張了張嘴:“趙總。”
趙言卿看着孟書燈明顯有些不清醒的眼神,心裏那點見不得光不敢示人的隐秘期待才敢偷偷冒頭,他聲音幹啞,輕聲道:“叫我卿卿。”
時光仿佛回到了好幾年前。
孟書燈看着趙言卿的眼睛,發現裏面是有光的,像一條星河,又像一連串燃燒着的野火。
“卿卿……”孟書燈牙牙學語一般開口,這兩個字被他叫得軟軟的,像孩子含在嘴裏的糖。
他似乎是被這兩個字觸動了某些記憶,又叫了一聲:“卿卿……”
眼淚随着話音一同落下。
趙言卿被他攥住了心髒,靠近了一點,他的鼻尖抵着孟書燈的鼻尖。
兩道呼吸交纏在一起,像兩個迷路好久的人,終于又遇見了。
第二天醒來,孟書燈看趙言卿的表情很古怪,眼神裏還有明顯的戒備和提防。
他張了張嘴,語氣生硬地質問:“為什麽要給我下藥?”
趙言卿如當頭被潑了一盆冷水,本來還殘存的缱绻溫情瞬間消散不見。
那瓶粉紅色的酒,像賣火柴的小女孩在冰天雪地劃亮的火柴,帶來片刻的溫暖,接下來還是無邊的黑夜和冰冷。
內心的怯懦讓他不可能承認是為了聽孟書燈叫一聲卿卿,和以前一樣,他再次選擇用刻薄和嘴賤掩飾內心的渴求,說:“我都說了,你床上技術太差。”
“下次我和齊月做的時候,你在旁邊學習學習,別每次都跟條死魚一樣。”
孟書燈聞言,表情看起來都崩潰了,什麽都沒說就離開了。
趙言卿,人很浪,家大業大,褲腰帶又松,想靠他走捷徑的人不少。
可他沒想到居然有人敢對他下藥,他騙孟書燈喝那個酒,報應居然來得這麽快。
孟書燈走後,趙言卿這一天都很煩。到了晚上就呼朋喚友來酒吧玩了,沒想到就中招了,他察覺不對勁的時候,包廂裏正熱鬧。
那麽多人,仿佛群魔亂舞。不知道誰噴的香水,味道很濃郁,趙言卿突然就覺得這裏空氣太混濁,讓人不舒服。
他鬧不準下藥的人到底是什麽目的,別是準備拍照錄視頻勒索的。他就感覺眼前的人都信不過,一股腦把人都轟走了,然後包廂門一關,給孟書燈打了個電話。
半個小時後,孟書燈匆匆趕到。電話裏趙言卿什麽都沒說,就說讓他趕緊過來,他聽着聲音像是遇到什麽事了。
剛一進包廂,他就被趙言卿一把抱住。
這會兒趙言卿藥效上來,整個人眼睛都是紅的,像獸一樣粗喘着。他眼神深暗又濃稠,讓孟書燈隐隐覺得有些危險,他推開趙言卿,後退了兩步,問:“你怎麽了?”
話音剛落,他就覺得視線一晃,接着眼前畫面翻轉,他被趙言卿壓到了沙發上。
沒等他回過神,就感覺趙言卿在扯他的皮帶。孟書燈都快崩潰了,問:“你瘋了嗎?在這裏?”
已經被藥物折磨得神志不清的趙言卿固執地掰着他的腿,根本什麽都聽不進去。
孟書燈察覺到他不對勁,猜到他可能是中招了,但還是打着商量推他,說:“別在這,去車上也行。”
然而趙言卿等他過來的這半個多小時已經忍耐夠了,急需疏解,根本聽不進去。很快,他不顧孟書燈反對,直接把人給剝幹淨了。
沒有任何準備,太澀了,不止孟書燈疼,趙言卿也疼得不行。他狂亂的眼睛看到桌上,拿起一瓶酒就倒了下去。
孟書燈被冰涼的酒液一澆,打了個哆嗦,然後就意識到趙言卿想幹什麽。
“不要……你瘋了,不要!”
可是沒有用,孟書燈聽着自己的聲音從哀求變成慘叫,像扭曲的羊叫一樣,甚至有點滲人了。
就是撕裂了,再被高濃度的酒精一刺激,猶如萬根針在紮一樣。
血順着孟書燈的大腿,流到了趙言卿的腳上。他跪趴在那裏,像被剝皮抽筋了一樣疼。
趙言卿聽着他痛苦的叫聲,自己心裏也覺得很難受,于是沉聲道:“別叫。”
孟書燈臉色一白,想起趙言卿之前挖苦他,說他叫得難聽的話,喉嚨頓時像被人掐了一樣哽住了。
他不再出聲,不多時,嘴唇被他自己咬得鮮血淋漓。
突然,孟書燈聞到一股香水味,甘冽又馥郁,如破開的新橙,是女人的香水味。他在狂風驟雨般的颠簸中轉頭看向一旁,果然看到桌上有一只酒杯上印着口紅印。
所以趙言卿剛才是…和別人在一起?那為什麽又叫自己過來?
孟書燈瞬間想明白了什麽,眼淚措不及防地掉了下來。他感覺自己的五髒六腑都移位了,疼得蜷縮了起來。
“知道你為什麽這麽便宜嗎?”
“我怎麽覺得,你最大的價值就是伺候我。”
這話此時像鞭子一樣抽到他身上,皮開肉綻的劇痛。
趙言卿感覺貼在自己胸前的人在弓着背發抖,噴着滾燙的氣息問:“怎麽了?”
孟書燈一張嘴,便溢出一聲微弱的痛嗚,然後又趕緊閉上嘴,把所有聲音咽下去。
可難過是藏不住的,閉上嘴巴也會從眼睛裏跑出來。
在撕裂般的劇痛中,孟書燈終于無聲地哭了起來。
趙言卿,我好疼啊…
他喊的是十八歲的趙言卿,如果是那時候的趙言卿,肯定不會這麽對他。
接着他又想起那天在包廂外面聽到的話,才想起來那個趙言卿也是假的,只是因為打賭。
孟書燈的眼睛逐漸失去了焦距,看着包廂的門,心裏突然生出憤恨。
為什麽偏偏找我?你身邊明明那麽多人,為什麽這種時候就找我?
因為我便宜嗎?
因為便宜的東西就算弄壞了也不用心疼是嗎?
孟書燈眼裏落了一層灰,臉上一點血色不剩。絕望如潮水,一點一點上升,終于将他淹沒,直至窒息。
趙言卿,你對我真的好殘忍!
不知過了多久,孟書燈被自己的手機鈴聲吵醒,他動了動,發現趙言卿已經趴在他身上睡着了。
他從趙言卿身下爬了出來,伸手夠着手機接電話。聽那邊說完,他白着臉起身穿上衣服就往外走。
用最快的速度攔了出租車趕往醫院,往住院部去的路上,電話再一次響起。
孟書燈接起來,說:“孫醫生,我到樓下了。”
“病人已經去世了。”
腳步頓住,手機掉到地上。
一剎那之間,月亮隐進雲層,天黑得徹底。孟書燈站在住院部樓下,突然覺得遍體生寒。
這可能是孟書燈人生中最悲慘的一天,比大四那年父母出車禍雙雙遇難還慘。
在遭遇了一場終于壓垮他的羞辱之後,奶奶在醫院安詳且孤獨地結束了她七十八歲的長壽。
孟書燈失去了最後一個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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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你們要的雙更。
可別再催了,我是鹿,我不是生産隊的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