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再次妥協(修)
第18章 再次妥協(修)
溫越的确想見陸禦權,他有事要說。
周桦京剛走,溫越立即出了小木屋,他抱着紙和筆,躲過所有奴隸,熟門熟路地穿過花園進了內院,然後又走進城堡,直到身後傳來一聲嚴肅的“站住”,他餘光瞥到是胡德,撒腿就跑。
氣喘籲籲地跑到書房門口,溫越站定後想敲門,又慢慢放下手,他心裏有點發憷,想到又要面對陸禦權那張冷臉,內心難免害怕。
敲開這扇門,就能看見那個屢次冷諷、傷害他的貴族……
溫越站在門前,躊躇不決。
可身後是逐漸靠近的腳步聲……
“你要做什麽!”
溫越正猶豫着,餘光中胡德追了上來,他吓得左右張望,想到已經站在這兒了,幹脆一不做二不休,閉着眼将門敲得咚咚作響。
“進。”書房內一聲低沉的男聲。
溫越躲開胡德伸過來的手,将門推開後快速鑽進書房将門撞上,剛轉身就見陸禦權蹙着眉不耐地望着自己。
“誰允許你進內院的——”
“我有事要對你說。”溫越打斷他,不安地捏了捏衣。身後的門突然被人打開,是胡德走了進來,只見他弓腰鞠了鞠:“大人,奴隸失職,立馬将他帶下去。”
溫越再度躲開胡德的手,朝陸禦權喊道:“我真有事要說!”
陸禦權深吸一口氣,捏了捏緊繃的眉心,像是疲倦極了:“你先下去吧。”
“是。”胡德看了溫越一眼,面無表情地從他身邊走過。
見書房門徹底合上,溫越心裏輕輕地哼了一聲,往陸禦權那邊走去。
“不用過來,有什麽事直接說。”陸禦權的語氣極為冷淡,仔細辨別帶着濃濃的不滿,“還有,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既然回了陸家,就不要再做沒分寸的事,比如說進內院,再比如說像剛才這樣未經允許就跑進書房。”
“我剛才敲了門,明明經過了你的同意——”
“不要狡辯,黑奴沒資格進內院,我也并不知道是你。”陸禦權蹙着眉,目光遙遙地放在溫越頭發上,後又嫌棄地挪開視線:“還有,黑發帶有病毒,作為奴隸,下次沒戴好假發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溫越悄悄撇了撇嘴,內心腹诽。
嫌棄黑發是吧!?
既然這麽嫌棄那幹嘛還用黑奴的腺液素呢,怎麽還是把他帶回了陸家呢,膽小怕死的貴族!
他小聲嘀咕:“我不戴。”
“你說什麽?”陸禦權将筆尾重重地敲在桌子上。
“沒說什麽。”溫越低着頭,嘴巴張合了兩下:“明明之前還說僞裝發色是違法的——”
“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愛犟嘴。”陸禦權突然站起身,不悅地打斷道:“帶你回陸家已經是我最後的讓步,如果你做不到老老實實,我會考慮把你——”
“不用考慮!”溫越聽懂了他話裏的暗示,雖然內心不情不願,但還是立馬擡起了手:“我老實,我保證老實。”回陸家可是費了千辛萬苦之力,當然不能毀在這種小事上。
“還有,不要以為你可以靠腺液素為所欲為。”陸禦權補充道,鄙夷的話語裏滿是對黑奴人品的懷疑,“希望你能認清自己的身份,別做不該做的事。”
為所欲為。
又是這樣一句為所欲為。
配上貴族鄙夷厭惡的目光,實在是太刺眼了,仿佛在看一只肮髒的怪物。
溫越一瞬間覺得自己好像在不同的時空中穿梭,一聲聲冷漠的質問化為了有實質的鐵壁,不停地擠壓着他……冷硬的手.槍讓皮膚隐隐作痛,重重的巴掌,還有牛皮底靴子踩在臉上的力道。
……
為什麽要勾引申珂
為什麽要攀附貴族?
你以為攀上陸文柒就可以為所欲為嗎?
你以為你能為所欲為?
……
溫越控制不住發抖,原本嘴裏的一聲聲附和、那一聲聲“老老實實”的保證,全丢去了九霄雲外,突然又化為了憤怒。
這樣無端的指責、這樣沒來由的偏見。
他絕不接受。
溫越深吸一口氣,直視陸禦權:“我從來沒想過為所欲為,你想多了。”
“最好是我想多了,希望你能永遠記住這句話。”陸禦權道,“現在你可以說說看了,你要對我說的事。”
對了!
還有事沒說!
溫越倏然反應過來,陸禦權這是在引他入套呢!先是猜到了他一定有事相求,然後激怒他說出“從沒想過為所欲為”這種話,最後才提醒說事!
個老狐貍!
陸禦權這是在提防他!
回過味來,溫越感覺自己像腆着臉被扇了一巴掌似的。
既然這樣那就別怪他破罐子破摔了!
溫越氣不過。
既然你能重新把我帶回陸家,那就是認了被腺液素拿捏的事實,警告我不要“為所欲為”有什麽用。
他就要!偏要!
溫越壓着怒氣,問道:“孟夫人以後還會過來嗎?”
“你不如直接問你還能見到她嗎。”陸禦權斬釘截鐵,“不能,你以後不會再見到她。”
溫越哦了一聲,也不拐彎抹角了,語氣蠻橫起來:“可是我要找母親,之前拜托了孟夫人,既然以後再也見不到孟夫人,那你幫我找。”
“找母親?”陸禦權審視溫越,露出一副煩躁的表情:“說過很多次了……不要再和我耍花招。”
“我沒有耍花招,孟夫人說是希爾禁島的戰家抓走了我母親,之前她答應了幫我!”
陸禦權沉默,顯然不打算搭理的樣子。
溫越見此,心中的委屈像氣球一樣膨脹、升騰,每每提到母親就會讓他想起曾經的日子,自由自在的生活、未完成的學業,他忘不了,也永遠不可能認命釋懷。
都怪這些貴族!
就是因為這些貴族,他的美好生活全毀了!
誰來帶他回去、誰能來救救他。
溫越沉浸其中,胸腔漸漸湧起一股酸澀。
他鼻子堵得慌,再也忍不住了,一股腦說出心中所想:“我要找母親,我不想做什麽事情都受限制,我還想……我還想讀書,我要自由!我沒辦法接受一輩子就這麽活下去,這和死了沒有任何區別!”他說到後面聲音越來越大,不管不顧似的,眼裏蓄着亮晶晶的淚,渾身帶着一股不服輸的勁兒。
對,他承認是他貪心。
在最北部農場的時候想着回陸家,回了陸家之後又想要找到母親,還想要讀書、想要能控制自己的人生,他都想要。
誰讓這些執念就是沒辦法消失呢,他就是想要!他承認,他就是想要!
他用那雙淚眼牢牢盯着陸禦權,兩人目光交鋒,高大的男人卻不發一言,沒有對他的內心吶喊給出任何回答。
男人的沉默就像針。
越想要氣球膨脹得越大,溫越知道自己一定得不到,剎那間整個人就像被針戳破似的,一下漏了氣,幹癟得毫無生氣。
他垂着腦袋,用手故作不經意地将滑落的淚抹掉。
是的,他知道,得不到的。
都得不到。
他在心裏勸自己,可是淚卻越抹越多。
怎麽也控制不住。
溫越自暴自棄,幹脆就任淚水滑過面頰,落到地上,他嘆了口氣,輕聲問:“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陸禦權沉默了良久,像是在看着溫越,又像是在通過溫越看更遠的地方。
他說:“一個黑奴,正常情況下在聯邦根本不可能讀書,這是有違政策和法規的,你這是在癡人說夢。”說完男人沉着臉轉過身,卷着襯衫袖口走去了窗邊,一副不準備再聽廢話的樣子。
溫越慌了,情急之下伸出手,想要将人一把拉住。
沒想到手心傳來的是肌膚的質感,他握住了陸禦權未被襯衫覆蓋的小臂,但他早已顧不上禮貌不禮貌的問題,并沒有松手:“那我想見母親可以嗎,這個能幫我嗎?”
陸禦權微微側身,“放手。”
“對……對不起。”溫越誠心道歉,但依舊緊握,“那你能幫我嗎?”
兩人對峙了許久。
溫越抿着唇,因為長時間的說話舌側的傷口有些發鹹,有血流出來了,他感到止痛藥的效果在慢慢減退,整個舌面的痛感越來越明顯。
他難受,卷起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傷口。
下巴和臉頰被帶動。
就在同一時間,陸禦權倏然轉身,一把捏住了溫越的臉,“張嘴!”
他的聲音又急又兇。
“你幹什麽!”溫越被吓了一跳,用力拍打他的手背:“放開我,快放開!痛死了!”見臉上的力道沒有半點放松,最後只得不情願地将嘴張開,露出整個口腔。
陸禦權看了一眼,像是确認了什麽,将人猛地一把松開。
卸了力氣,溫越差點撲倒在地,他痛得連連吸氣,撐住自己,慢慢回過味來了,圓溜溜的眼轉了轉:“你……”
他問:“你是怕我又尋死嗎?”
陸禦權拿出紙巾,擦了擦手,沒應聲。
溫越知道自己猜對了,又問:“那你要幫我找母親嗎?”
嘴角有着難以掩飾的狡黠的笑。
那副明晃晃的樣子。
好像在說。
你不幫我那我可就真的咬了哦。
陸禦權看着眼前這個情緒全擺在臉上的omega奴隸,第一次意識到原來這世上真的有無解題,他毫不懷疑如果自己不同意,以這個omega的性子,他真的會再咬一次,陸家會再次雞飛狗跳。
陸禦權內心很清楚,直至今日,他依舊極為厭惡黑奴,厭惡他們肮髒的發色,厭惡他們敗壞的品德。
可奇怪的是,有了第一次妥協,好像緊接着就會迎來第二次,便沒有那麽難接受了。
……
溫越臨出書房前聽到男人說——
“幫你可以,但你以後要老老實實待在外院,要是再把陸家鬧得雞飛狗跳,我饒不了你。”
溫越哼着歌走出城堡。
他決定先去找吉安抱回理查德。吉安看見他很是驚訝,似乎沒想到一個黑奴還能重回陸家。
因為對理查德有了感情,他看起來非常不舍,但最終還是将理查德的貓糧、零食等用品收拾齊全後,陪着溫越一起送回了小木屋。
溫越同吉安道了謝,關上門後将理查德一把抱進了懷裏,時而撸撸它的下巴,又時而親親它的額頭,他感受着理查德的溫度和心跳,覺得自己內心極為寧靜。
日子一天天地過。
時間飛速流逝。
溫越雖然還住在外院的小木屋裏,但已經不再負責靶場的工作,或者換句話來說,自重新回到陸家開始,胡德沒有給他安排任何工作。
他閑得慌,整天抱着理查德在外院的小花園裏曬太陽。
他不知道陸禦權接下來會怎麽安排他,但是看樣子,大有讓他這樣一直閑下去的意思,只要他老老實實的。
最近,陸家的奴隸們漸漸都得知了他重回陸家的事,每個人第一眼看見他都是倍感驚訝的樣子,緊接着就是如對洪水猛獸般,對他避之不及。
溫越心裏清楚,陸家這些上等奴隸連只黑貓都嫌髒,自然會打心眼裏瞧不起他這樣的黑奴,并且還是陸家唯一一個黑奴。所以自重回陸家以來,他很少出門和人打交道,要麽一個人抱着貓待在小花園,要麽偶爾和古特、吉安閑聊會兒。
又是天氣不錯的一天,溫越吃完早餐後和往常一樣抱着貓準備去小花園散步,忘了帶凍幹,他把貓放在花園正中間的椅子上曬太陽,自己返回屋裏去拿。
還沒走回家,就聽到身後理查德發出奇怪的叫聲,溫越狐疑,回身就見椅子上早就空落落了。
根本沒有貓的身影!
“理查德!”溫越呼喚着貓的名字趕緊回去,剛站定在花園正中間,只見一個金發奴隸正鬼鬼祟祟地朝內院跑去,他兩條胳膊放在身前,從溫越所在的方向看分明就是一副抱着什麽東西的樣子!
按理說他和陸家的所有奴隸都沒有糾葛,陸禦權也早就不再限制他養貓,只要不帶進內院就行,胡德就更不用說,意志是以陸禦權為轉移的。
那這會是誰?
誰會來動他的貓?
溫越來不及多想,快步跟在那道身影後面,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內院,只見那道身影突然一個加速,拐過一個彎,将身後的溫越甩開了。
緊接着溫越就聽到“噗通”一聲。
有什麽東西落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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