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重回陸家(修)
第17章 重回陸家(修)
溫越抱住腿團在箱子裏,聽見了窗戶被拉開的聲音,後來又咚的一下被關上,他蹲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裏屏氣凝神,直到木屋四周不再出現任何動靜,決定出箱子看一眼。
一切都在按照計劃進行,在農莊外撿鳥這件事是有一定誤導性的,他很确定安德魯和蒙丁毫不懷疑他已經逃出了農莊。
至于安德魯會怎樣處理這件事……溫越不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安德魯一定會彙報給胡德。
他很确定整件事一定會像他想象中那樣發展。
出箱子後,溫越穿過狹小的空間來到窗戶旁。木窗由四個木塊拼成井字形,冬季的陽光被分割成小小的九束,投在并不算幹淨的地板上。
溫越就這樣在箱子和窗邊往返,累了就去窗邊偷偷望幾眼解解乏,有點風吹草動就躲回箱子裏。
時間慢慢流逝,不過過了多久,溫越感到日色漸暗,他再次來到窗邊,将木窗推開。
猝然,外面傳來嘈雜的腳步聲,聽着像是有很多人,鞋底踩在薄薄的雪地裏發出咯吱咯吱的脆響。
農莊人很少,絕不會出現這麽大的動靜。
唯一的可能……只有陸家。
陸家那邊想必已經知道他失蹤的事了!
溫越想到了胡德,陸禦權當初是派了胡德将他送進了農莊,如果陸家得知他失蹤,極大可能依舊會派胡德來這邊負責尋找他,溫越不假思索地推開了木屋門。
來的是誰他并不關心,只要能做他和陸禦權之間的傳聲鳥就行。
所以他必須出去見一面。
他需要有人替他告訴陸禦權,他想回去,必須要回去,他不要待在這鳥不拉屎的農場!
溫越走出小木屋後,定睛環顧一周。
果不其然,不遠處一道熟悉的背影,正是胡德!
在這樣嚴寒的冬季,只見胡德依舊穿着萬年不變的那套白襯衫燕尾服,他帶着一隊奴隸,面色嚴肅像是正在吩咐什麽。
溫越剛出小木屋就感覺一陣寒風襲身,鼻尖被凍得通紅,他迎着凜冽的風慢慢地走過去,直到離他們還剩幾十米的距離,頓住了腳步。
他大喊道:“你們別找了,我在這裏!”
omega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農場裏,随着雪花一起飄落在地上,充滿了無限力量。
胡德、安德魯、蒙丁,以及胡德帶來的那些奴隸,一時間所有人都轉過了身,震驚地望着不遠處這個他們要尋找的人——一個疑似“失蹤”的黑奴omega。
溫越面對着驚愕的衆人,望向胡德。
計劃了這麽久,他的目的終于達成了。
他需要胡德替他轉達訴求,他要告訴陸禦權他要回去,即使是利亞花園也好,他還要找母親,無論如何絕對不能一輩子就待在這樣一個被放逐的農場裏!
“對不起。”溫越攥了攥被凍得僵硬的手指,為在這樣寒冷的冬季因為自己而驚動這麽多人感到抱歉,尤其是安德魯和蒙丁,這是兩個真心對待他的人。
“我并不是——”
“你又在耍什麽花招。”
溫越話還沒落地就被人打斷,聽見身後傳來夢中熟悉的惡魔般的音色,他慌亂地扭過身子,看見一張冷硬又陰沉的臉。
陸禦權!
竟然是陸禦權!
一場計劃中的“失蹤”引來了這麽多人,這是溫越萬萬沒想到的。
陸禦權看着像是慢胡德一步,他剛進農場,身後還帶着一隊奴隸,每個奴隸都穿着陸家特制的衣服,胸前繡有一只騰飛的雄鷹。
在記憶中,雄鷹圖騰會落在陸家的各個角落。溫越想到就在不久前,他還和古特在陸家的書房裏擦拭那座純金的雄鷹雕像;同樣也是在不久前,他被陸文柒帶進陸家的藥廠,在那裏陸文柒答應了會盡力幫他尋找母親,藥廠的正門口也立着一只翺翔的雄鷹。
陸家是牢籠,至少是一個能偶爾看到希望的牢籠。
可現在呢。
溫越看着如今被大雪覆蓋,白茫茫一片什麽也看不清的農場,就像他霧蒙蒙什麽也看不清的未來一樣,他的情緒在見到陸禦權的一刻陡然崩潰:“你為什麽要把我關在這裏!我要回去!”
陸禦權擡了擡手,制止身後的奴隸跟上來,冷諷道:“我記得,當初是你說不要回陸家。怎麽,現在變卦了?”
男人一步步踩在雪地裏,逼近溫越。
溫越狠狠地将目光投過去,咬了咬牙:“無論我變不變卦,你都沒有資格把我關在這裏,我要回去。”
“你是陸家的奴隸,我是陸家的家主,我沒有資格誰有資格。”
“你!”
溫越被堵得說不出話來,一個氣憤的“你”字含在口中不上不下。他一氣之下将手伸出去,食指指向陸禦權,斬釘截鐵道:“我一定要回去,這是第一次,還只是把你引過來,如果你執意要把我關在這裏,以後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無數次!我會鬧得你不得安寧,我是一定會跑出去的!”
溫越內心極為篤定,他一定會逃下去的,直到離開這個農場。
衆奴隸看着這一幕倒吸一口涼氣,絲毫忘了這個黑奴omega在說什麽,只能看見他指向陸禦權的手指。
一個黑奴竟然敢冒犯地指着貴族說話。
……
“我警告你,不要再做這麽沒禮貌的事。”只見陸禦權走近後直接一把将溫越的手掐住,用力捏住他的下巴,譏諷道:“還有,你說的回去是回哪裏?還是說你想繼續做陸家的奴隸?但是我現在再強調一遍,陸家不需要黑奴。即使你現在改變心意想回,陸家嫌惡心。”
“陸家不需要黑奴。”溫越讷讷地跟着重複了一遍,像是失了魂,說完這句話後停頓了很久。他很清楚,但凡他想離開這裏,之後也只能去陸家,陸禦權是絕對不會徹底放他自由的。
他只能回陸家。
但是他認了,回陸家也比關在這裏好。
再擡起頭直視陸禦權時,溫越眼裏閃着破釜沉舟的光,“陸家不需要黑奴,那還需要腺液素嗎?”他的話不帶一絲猶豫:“你就不怕我死在逃出農場的路上?”
“你威脅我?”陸禦權眯了眯眼,手裏的力道越來越重,溫越下巴痛得好似要脫臼,伸手攀住陸禦權的手腕,用盡全力拍打着:“放開,你放開我!”
陸禦權猛地一松手,溫越死裏逃生般往後退了兩步,眼裏因疼痛沁出一點淚光,他語氣中帶着難以察覺的委屈,說:“我也不想威脅你,可我救了你那麽多年,不求你感謝我,但是你至少不應該這麽對我!”
溫越試探:“如果你堅決認為陸家不需要黑奴,可以送我去——”
陸禦權出聲打斷:“絕對不可能,你只能待在陸家的地盤上。”
果然。
溫越無奈至極,一雙眼氣得通紅,心死了般,面無表情道:“好,那我也告訴你,只要我待在這裏一天,我不會再配合任何腺液素的提取,出不去就是等死,那你也跟着我一起死吧。”
當面說出生死,兩人間最隐秘的連接被擺在了陽光下,貴族與黑奴間産生了一種荒謬的、無法掙脫的寄生關系。
“我不想再和你廢話。”陸禦權像是耐心用盡,說完轉過身要離開,“一個黑奴只配待在農場裏,等到提取那天我會讓你知道,并不是你說了算。”
“陸禦權!”
一聲無望的吶喊回蕩在刺骨寒冷的風中。
男人走得越來越遠,硬挺的背影沒有絲毫停留。
溫越攥緊拳頭,渾身發抖,痛苦地站在原地,十幾秒後,只見他像是做了什麽決定,恨恨地閉上了眼,渾身一用力。
倏地,omega像一袋水泥似的,嘭的一下,栽進了雪地裏。
白茫茫的大地上,幾十個小黑點快速地靠攏過去。
……
溫越醒來時感覺整個口腔沒有了任何知覺,他撐着身子坐起來,被口水嗆得一陣咳嗽,迷迷糊糊地沖進洗手間,吐出了一口血水唾液混合物。對着鏡子張開嘴巴,能清晰看見舌頭上觸目驚心的傷口。
溫越還記得在最後暈倒之前,他凝望着陸禦權的背影,想到一輩子只能待在農場,想到看不見希望的未來,感到身心一陣惡寒,腦子裏突然跳出的念頭像鬼魅,指引着他不假思索地執行。
沒來得及三思,溫越用力地咬向自己的舌頭。
不是自盡,溫越在做的那刻心裏很清楚,咬舌并不能自盡,所以他絲毫不擔心自己會死掉。但是真當溫熱黏膩的血充斥整個口腔時,溫越心裏湧出一陣後怕,他動了動疼痛到麻木的舌頭,直接暈死過去。
嘶。
溫越被舌頭的疼痛扯回思緒,輕輕地咂了咂嘴,嘗到口腔裏有股藥味,随着這股藥味這才發現房間的格局擺設是如此熟悉。
他回來了。
這是陸家的小木屋!
溫越有接近一分鐘的恍惚,完全不敢相信。
他的頭發早已掉色,不複當初的金燦燦,逐漸變為了栗色,頭發最接近發根的地方甚至長出了一截新的黑發,他現在完全就是一個陸禦權眼中最厭惡的黑奴。
即使如此,因為咬舌後的暈倒,陸禦權還真就将他帶回來了。
溫越胸腔如擂鼓,他深覺自己發現了一個秘密。
不,不是發現。
其實之前就已經發現,現在變成了篤定。
陸禦權雖然對他厭惡至極,一次次針對他,一次次惡語相向,可是無論這個貴族展現得多麽不在乎。
但是……
但是。
這個貴族,這個冷漠無情又傲慢自私的貴族,害怕他真的會一心赴死。死了一個低賤的黑奴不要緊,可是還要搭上一個貴族無價的命可就大不同了。
生來就一輩子站在頂端的人,惜命得很。
溫越想到此,嗤笑一聲。
既然你有軟肋把柄,那就別怪我用了。
……
咚咚的敲門聲響起。
溫越整理好心緒,打開水龍頭将吐出的血水沖洗幹淨,開門看見一張有點印象又不太熟悉的臉。
“你好,周桦京。”
男人自報家門,金框眼鏡下的眸子帶着一點笑意。溫越聽見名字記起來了,陸禦權的那個醫生朋友。
“你好——嘶。”剛想說話,溫越忘了自己舌頭上有傷,擡起就是一陣刺痛,連連嘶氣。
“別說話了,你舌頭傷得不輕。”周桦京拿出醫療箱,“我是來給你換藥的。”
溫越點了點頭,将他引進了屋。
周桦京醫術很高,上藥的整個過程溫越沒有感覺到絲毫疼痛,結束後,他拿出一張白紙在上面唰唰寫下了一行字,遞過去。
【周醫生,請問是陸禦權叫你來的嗎?】
“對。”周桦京笑了笑,将醫療箱放下,抱胸靠在桌邊:“其實是胡德叫我來的,不過在利亞花園,相信只有你們陸大人吩咐了,胡德才會去做吧?”
溫越又寫。
【我要見他。】
“誰?你們陸大人嗎?”
男人嘴角有着很明顯的笑意,看好戲似的,但是沒有惡意:“這我可能幫不了你,但是我想即使我幫不到你,你也能找到辦法見他。”
其實來的路上,周桦京就從陸禦權口中聽到了眼前這個omega的種種“大膽”事跡,他深感好奇。一個敢和禦權唱反調的omega,還是一個黑奴,還屢屢将禦權那種不現身不露水、笑面虎的人氣得跳腳,有意思,真的太有意思。
一個極有可能這一輩子都和禦權捆綁在一起的omega,即使禦權現在對他痛恨又厭惡,但周桦京自認為,他絕對不能怠慢,無論是從陸家私醫的角度來說,還是作為禦權朋友的角度來看,眼前的omega都是一個應該平等溝通的對象。
更不要說禦權現在已經全權将藥廠和腺液素提取等事宜交給了他,後續所有事情的推進,都離不開眼前omega的配合。
“以後由我負責為你提取腺液素,如果身體有什麽不适的地方,要記得及時告訴我。”周桦京放下一張名片,友好道:“這上面有我的電話號碼。”
溫越心裏清楚只要回了陸家,那就意味着之前在農場放的狠話全都不作數,他沒有選擇的餘地,必須配合提取腺液素治療陸禦權的FAC腺液缺失症。
他若有所思,在紙上寫:【謝謝,但是我沒有電話。】
周桦京看了一眼,只聳了聳肩沒說什麽,提着醫療箱準備離開,出門時向後揮了揮手,笑道:“忘了告訴你,我給你的傷口上了止痛藥,按理說你現在說話是不會感到痛的,再見,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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