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小黑
小黑
青琰一愣,低頭看看水袋,再擡頭看葉蓮,神色有點淡了下來,這淺淺的變化,葉蓮看得清清楚楚。葉蓮張了張嘴,先開口的仍是青琰, “你……”
青琰頓了頓, “你讨厭我”
“沒有——”葉蓮迫不及待地回道,聲音差點沖出車廂,又被他及時按下。
“哦。”青琰只是這麽應了一聲,拿起水袋,拔出塞子,仰頭咕嘟咕嘟喝起來。
葉蓮看着青琰,正要解釋點什麽,王安臻刷地一下拉開簾子, “蓮師兄!青琰兄!是那輛大馬車!”
葉蓮的思緒被倏然打斷,對這突如其來的熱鬧提不起絲毫興趣,但還是不由自主地一轉視線,越過王安臻身邊留出的空隙往外一掃,果見一輛大型馬車從他們旁邊沿着官道不緊不慢地前行,看樣子,那兩匹馬跑得有點吃力。
這輛令人印象深刻的大馬車他們之前就見過一次,也是在官道上,當時葉蓮他們的馬車跑到了那輛大馬車前頭,漸漸地将對方甩在了身後,沒想到這會兒又遇上了。根據那兩匹馬的狀态以及車轍的深度,葉蓮思忖,那馬車應該是裝載着什麽特別沉重的貨物。
葉蓮并不想深究這輛馬車的事,視線很快轉回青琰臉上,卻見青琰深深地皺起眉頭,顯是滿腔不悅,甚至可說是極其強烈的厭惡。
葉蓮立刻想起,上一次與這輛馬車擦肩而過時,青琰也流露出了類似的表情,但沒有這次嚴重。青琰不說,葉蓮也不提,以為當時那不過是一閃而過的情緒,無傷大雅。
王安臻只是來通知一下兩人這件事,見那馬車即将行遠,又蹦了過去,把這難得的熱鬧瞅上最後一眼。王安臻一走開,葉蓮便問道: “青琰,怎麽了”
青琰擡眼看向葉蓮, “那車裏有血腥味。”
葉蓮愕然, “……什麽”
青琰點頭, “很濃……很難聞。”
葉蓮擡手一掀簾子,探頭看向車外,那輛大馬車還在道路的前方徐徐行駛着。從外表看,這輛馬車除了比較大,沒有任何異樣之處,怕是換做誰都想象不到,所謂很濃很難聞的血腥味,究竟從何而來。
不見得有誰會整這麽一輛車來運送牲畜吧
葉蓮越想越覺不對,哪裏都不對。馬車不對,青琰也不對——青琰那天在無為城城門以那種正常人想都不敢想的方式連殺兩人,那個血肉橫飛的場景,葉蓮至今還歷歷在目,而那天的青琰沒有表現出絲毫不适,連眉頭也不曾擰一下,若非葉蓮提醒,青琰甚至沒有要洗一洗自己滿身血跡的念頭。
這樣的青琰,竟會對另一輛馬車上幽幽飄來的,除了他自己誰都一無所察的血腥味如此反感
葉蓮還在苦思冥想,那馬車突然咔地一聲,卡在路上,不動了。
葉蓮,青琰和王安臻都霎時被大馬車的動靜吸引了注意力。大馬車上的兩個車夫立刻跳了下來,圍着馬車,檢查馬匹,路面和馬車輪子,兩人商量了好一會兒,車廂後邊又接連跳下來四個人,六人又商量了一陣,其中一個看似是領頭的指手畫腳地指揮他們,于是一人在前面牽馬,兩人在馬車兩邊,三人在馬車屁股,合起力來,又是拉又是推地搗鼓這輛笨拙的馬車。
葉蓮默默地暗中打量這群人。包括車夫在內,所有人身上都攜着兵器,以葉蓮的經驗,不難看出他們都是有些功夫的練家子,而且看那比普通人嚴謹得多的紀律性,這些人,絕不是平民百姓。
不是官家,就是黑道。
葉蓮的目光又落到那嚴絲合縫的馬車廂上。窗簾也好,門簾也罷,仿佛一絲光也透不進去,封得嚴嚴實實。越是這般神秘莫測,越是令人好奇——他們到底在運送什麽
可再好奇又如何,這不是該他關心的事。葉蓮這麽想着,又回頭看青琰,青琰的眼睛睜得大大地,一眨不眨,整個人也一動不動,面餅和水袋還揣在手裏,就那樣定定地看着那輛馬車。
葉蓮想了想,叫道: “安臻。”
王安臻轉頭,見葉蓮朝他招手,連忙回到馬車前,葉蓮對他低聲道: “看好青琰。”又提高音量說了一句: “我去解手。”說完,便抓着自己的劍,下了車。
葉蓮繞了很大一個彎,十分小心地從後邊鑽進了大馬車斜後方的林子裏,借着茂密的叢林遮掩自己的身形,一點一點地靠近,透過枝葉的縫隙窺視馬車的情況。他看得越來越真切,也聽得越來越真切,領頭的那人不住地催促,呵斥他們,說這一趟要是遲了,他們通通保不住腦袋。沒人敢吭聲,只管往死裏賣力氣。
葉蓮聽出了一些端倪。如此一板一眼的腔調,比起黑道,更像官家。
說是官家,他們卻不着官服,不打官旗,有意不讓這輛馬車引人注意——盡管做得不完全成功。葉蓮繼續觀察,忽然見馬車的簾子又動了動,一只手從簾子中間往旁撥開,葉蓮一驚——原來馬車裏還有人
而且不止一個。領頭的一察覺到馬車廂裏的動靜,怒喝道: “別亂動,好好守着!若有閃失,拿你們是問!”
簾子很快落了回去,但葉蓮還是在那短暫的瞬間,捕捉到了一些不尋常的東西。
他看到了,盡管很模糊,可他确實看到了,馬車之內,有一架鐵籠子。
而鐵籠之內,躺着一個人。葉蓮看不到那人的全貌,他只看到了那人側躺在地上顯露的半張臉。
雖然疲憊,無神,卻仍深邃的五官,雖然沾了血污,卻仍亮得發白的皮膚,雖然枯槁,暗啞,卻仍分辨得出的,一頭銀發。
葉蓮直直地僵在了原地。
大馬車在六人合力之下總算推動了,又徐徐地上了路。葉蓮一直望着馬車越走越遠,直至消失在前方的轉角處,才後知後覺地挪動腳步,出了林子,往自家的馬車走回去。
他離開了太久,王安臻早想出來找他了,卻又得了他的囑咐,不能丢下青琰一個人在馬車裏。葉蓮上車後,有意無意地避開了青琰好奇的目光。車夫問是否可以出發了,葉蓮卻說再等一等,他需要緩一緩。
對于方才的所見所聞,他決定,只字不提。
*****
馬車走大半途,如若順利,太陽下山前就能到達下一座城池。青琰在車裏憋得不行了,跟葉蓮說,他也要去解手。
葉蓮只好讓王安臻守車,他和青琰一起出去。
這裏本來就沒人,但葉蓮還是帶着青琰來到了林子的深處,确認馬車那邊望不到了才停下。青琰動手解褲子,葉蓮下意識地微微轉過臉,移開了目光。青琰看了看他,眼神透出一點好玩,又不甚在意,回頭繼續幹自己的正事。
沒人說話。林間的風聲,鳥叫聲,而最清晰的是青琰所帶起的聲音,一同湧入葉蓮的耳朵裏。葉蓮不由自主地捏緊手心,心底一邊自省,一邊自嘲。明明什麽都看過了,也……什麽都做過了,他現在卻仍覺得與青琰那麽陌生,不敢輕易越雷池一步。
青琰完事後,系好褲子,走向葉蓮,伸手戳了戳他肩膀, “好了。”
“嗯……”葉蓮僵硬地微微一笑, “回去吧。”
兩人還是無話,沒走出幾步,青琰的腳步倏地一頓,葉蓮也立時警覺, “青琰”
青琰扭頭望向某個方向,片刻,抓住葉蓮胳膊,拔腿就跑, “走——!”
葉蓮莫名其妙地被青琰拉着,但他沒有掙脫,一路上攪擾了他許久的一些念頭瞬間死灰複燃——難道是……那輛大馬車的人
光那幾個人不足為懼,可怕的是……他們背後的勢力。
兩人頭也不回,飛奔在林間,不知跑了多久,步伐才慢了下來。葉蓮看着青琰的動作,明白危險已被甩脫在身後——也許只是暫時的,他便拉着青琰,讓他随着自己停下來, “怎麽了你見到誰了”
“有人……”青琰朝葉蓮身後又看了一眼,确認沒人追上來, “來找我的。”
葉蓮心中一驚,這麽說,青琰知道有人要抓他
可青琰此時的神情與葉蓮的認知很不匹配。青琰表現出的不是害怕,不是驚恐,而像是犯了錯的孩子逃離家人追捕時的那種狡黠與不耐。
有時葉蓮自認很了解青琰,他知道青琰所說的每一句話是真是假,也讀得懂青琰那一颦一笑裏的喜怒哀樂。可有時,比如此時,他又會發現自己其實一點也不了解青琰。
這種忽遠忽近的距離感,只要和青琰在一起,就從未消失過。
“糟!”葉蓮忽然想起什麽, “——安臻!”
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說的就是他們。兩人兜了大半天,又得回過頭來朝馬車趕去。還沒出林子,兩人就遠遠聽到一陣打鬥的聲響。
葉蓮以為像上回一樣,又一群人來圍攻他們,已做好拔劍上前支援王安臻的準備,不料,兩人到得近前,即将沖出林子之時,青琰又一把拽住葉蓮,使得他生生止住了沖勢。 “等等。”青琰對葉蓮輕聲道,同時擡手指了指前方,讓葉蓮細看。
葉蓮焦心地往前看去,這一看也有點意外,王安臻确實和人打了起來,但與他纏鬥在一起的不是一群人,而只有一個人。
那人的衣着很樸實,然而光是一頭短短的黑發便令他一下子就與中原人區分開來,晃着一柄做工一看就普通得接近拙劣的砍刀,出手卻又快又狠,顯然是慣常激鬥的人。青琰上回只近距離見識到了葉蓮的劍術,這還是第一次認真觀賞王安臻的劍術。王安臻一嚴肅耍起功夫來,那股傻勁兒便煙消雲散了,此刻,身着淺袍,劍光游動的他恍如一團流雲,潇灑快意地與劍合一,揮來蕩去,而對方像一塊又沉重又迅猛的石頭,每一擊都像是要将敵人釘死在大地之上。
兩人風格迥異,王安臻與葉蓮師出同門,因此他與葉蓮是相似的輕盈靈動,一招一式既優美得有條有理,又滿懷意氣,揮斥方遒。而對方則是過于不講條理,與葉蓮,王安臻所見過的任何對手都不同,他每一次行動都不符合王安臻從經驗與常理出發的預測,他似乎不怕受傷,也不講究值不值得,總在意想不到的時候突然砸過來狠狠一擊,時常整得王安臻也很是狼狽。
但王安臻畢竟年輕,面對這樣一個奇怪的對手,經驗不足反倒對他有益,他只能憑着自己的反應力,全神貫注,聚精會神地應對對方的攻勢,不靠經驗,只靠直覺,根據對手的行為在千鈞一發之際決定下一招的走向,以此扭轉乾坤。總而言之,兩人一時打得不相上下。
青琰和葉蓮靜靜地看着,葉蓮越看越感到那人的模樣有種熟悉感——深邃的五官,白皙的皮膚……
葉蓮轉頭看青琰,青琰還是那樣觀望着,但神色中沒有半分警惕,只隐隐透着一種看戲的興奮與悠哉。
葉蓮明白了,青琰認識這個人。
青琰當然認識這個人,化成灰都認識。他就是小黑。
青琰的想法很簡單,借王安臻的手把小黑打退就好了。要是讓小黑又纏上他,他得煩死。
青琰隔岸觀火的詭計眼看就要得逞了,王安臻漸漸占據上風,小黑被王安臻的劍光逼得節節後退,但青琰不知是高估了小黑還是低估了小黑,在這顯而易見的劣勢面前,小黑不僅不知難而退,還倔強地迎難而上,一副拼個魚死網破也不放過對方的架勢。
小黑若真跑了,王安臻也不會去追,他長這麽大,還沒殺過一個人,也沒想過要殺人。打退一個勁敵,對他已是非凡的成就,夠回去吹一頓牛的了。可對方被他碾成這樣了還不跑,王安臻也有點意外。也好,王安臻心中躍躍欲試地想道,敵不仁他不義,他得好好教訓教訓這不知好歹的壞人。
王安臻加快手上動作,攻得更猛了。進攻就是最好的防禦,在這樣的攻勢面前,小黑越來越難找到反擊的餘地,而被動挨打可從來不是他的性格。小黑狠狠一咬牙,用力握緊刀柄,搶在王安臻的兩道劍光之中嗖地迎上前去,提刀就要砍向他。小黑的動作很快,可王安臻的反應更快,這本來就是他掌控着主動權的局勢,小黑以為能強行切斷他的連招,那只是因不了解九滄山閣的劍法而産生的錯覺。王安臻這一套九連劍法看似能斷,實則難斷,從第一劍到第九劍,一劍比一劍快,而他這已是第五劍,小黑便闖了進來。王安臻的劍鋒頓時一轉,閃電般劃向小黑。
不等王安臻的劍鋒刺穿小黑的胸膛,一道更快的閃電切了進來——那是一道身影,一道旁觀者的身影。撲通一聲,敵人消失在眼前,王安臻的長劍撲了個空,而小黑則被另一個人抓着,摔倒在地後兩人一齊骨碌碌地滾出老遠。
“青琰!”小黑大叫一聲,又是憤怒,又是高興。将他撲倒的,正是他此行追逐已久的青琰。
但這一聲在葉蓮和王安臻聽來卻是意義不明的音節,王安臻當即追上兩人,再度揚起劍鋒,也叫道: “青琰兄你快跑!我來對付他!”
“安臻——!”葉蓮也趕了過來,在王安臻身後叫住了他, “別打了!”
王安臻心中萬千疑惑,但還是住了手,不等他跟葉蓮問個清楚,便看到青琰拉着小黑起了身,兩人叽裏咕嚕地不知在交談些什麽,總之,怎麽樣都不像敵人。
青琰的妙計破碎了。小黑還是纏上了他。
*****
青琰拉着小黑,葉蓮拉着王安臻,讓片刻前還打得天昏地暗的這倆人冰釋前嫌。青琰聽王安臻說,小黑兇巴巴地找上他們的馬車,還一點不帶客氣地往他們車廂裏鑽,東嗅嗅西摸摸,王安臻要趕他,他還兇王安臻,王安臻雖聽不懂他嚷的什麽,但從他的态度認定,他跟那些想抓青琰的人一定是一夥的。
青琰樂得不行,笑了好一會兒,才把小黑的意思轉達給兩人——小黑也以為王安臻是抓走了青琰的壞人。
誤會解除了,聽說小黑是青琰的朋友,王安臻改變了态度,試圖秉承禮儀之邦的風尚,跟小黑握手言和。小黑還是又警惕又兇悍地瞪着王安臻,這人不久前還差點要了他的命呢。
青琰沒空去撫慰小黑的情緒,而是往另一邊一指,告知衆人一個殘酷的事實——他們的馬車不見了。
想來是王安臻與小黑打得你死我活之際,馬車夫不知是害怕,抑或是起了貪婪之心,自行架着馬車跑了。
錢袋葉蓮随身帶着,但他們的行囊與幹糧都還在馬車上,和馬車一起随風而逝了。葉蓮和王安臻對視一眼,王安臻一臉歉意,葉蓮無奈嘆氣。
王安臻懷着最後一絲希望,跑到馬車原來停放的位置巡視一圈, “啊”一聲,蹲身撿起一團什麽東西。三人走近一看,原來是那尊青琰在射箭的小攤上幫王安臻贏來的羽神像,王安臻一直以布袋裝着,小心安放在馬車上,打算平平安安地把它帶回九滄山閣。這會兒它卻滾落在地,已經摔碎了。
王安臻把羽神像的屍體捧在懷裏,哀嚎了兩聲。青琰拍拍他肩膀,笑着說沒關系,以後若有機會,再送他一尊。
荒郊野外,不是說話之地,在葉蓮的提議下,四人先行往下一座城池的方向趕路,看能不能找到個村落借宿一宿。小黑不明情況,揪着青琰要跟他算賬,兩人一邊走,一邊說,說的那種異域語言葉蓮和王安臻是一句也聽不懂。說着說着,青琰忽然停步,神色肅然,另兩人也跟着停步,葉蓮試探着詢問情況,青琰看看葉蓮,又看看小黑,搖了搖頭,一時沒說什麽。
直走到日落日分,也不見附近有什麽人家。四人唯有先找個合适的地方過夜,明日繼續趕路。
小黑拎着他的砍刀,脫掉鞋子,卷起褲腿,捋起袖子,到河邊張牙舞爪地晃了一圈,便叉回來好幾條大大小小的魚。這頭,葉蓮和青琰已經生起了火,小黑從王安臻抱回來的一堆木枝裏挑出較細的一些,動作粗暴卻又不失娴熟地一根根穿進魚腹裏,一眨眼的功夫,大大小小的魚就被他架在了火上,滋啦滋啦地烤起來。
小魚熟得很快,沒一會兒皮就顯焦了,徐徐冒出香氣,王安臻盯着小黑手上的魚直吞口水。和葉蓮在一起,為了節約開支,他們路途上不知吃了多少面餅,饅頭,素面,看着別的俠客都是豪氣萬千的兩斤牛肉,一壇美酒,王安臻心中欲哭無淚,又不敢對師兄提出抗議。
小黑擡起眼皮,瞅了瞅王安臻,把烤好的第一條遞給身旁的青琰,青琰接過魚,又遞給身旁的葉蓮,葉蓮接過魚,左右看看這三人,又把魚遞給自己身旁的王安臻。
王安臻接過這萬衆矚目的第一條小魚,滿懷感恩之心,迫不及待地咬下一口,然後感覺頗為微妙。本來多日不知肉味,這會兒好不容易吃上一口肉,他很是感動,但這肉卻又與他想象的不一樣,不是那種令人垂涎三尺的香酥味濃,而是寡淡中夾着一股腥味,畢竟無油無鹽,也沒放任何香料,正如那句話所言——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王安臻還在細品他第一條小魚,小黑接連又烤好了幾條,他和青琰都大口咬起來,連同細細的魚骨也嚼碎了一并吞下。看着他們那大快朵頤的快意模樣,王安臻懷疑自己和他們吃的不是同一種東西。
四人圍着篝火而坐,專心吃魚,在這渺無人跡的荒郊野嶺,倒也別有一番趣味。小黑連啃了好幾條魚,才有力氣和心思跟青琰再把話好好說清楚。剛才在路上,他就已經跟青琰講了個大概,現下,青琰又追問了好些問題,小黑說得越多,青琰的神色就越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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