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巴竹城
巴竹城
楚霄還是那樣站着,握着缰繩的手收在身後, “不給。”
“你……你這個無賴!”裴安近乎憋出內傷——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
“對,”楚霄不為所動, “一個無賴不想看一個瘋子白白送死。”
“你不是江湖中人嗎你不是應該行俠仗義,鋤強扶弱嗎”裴安氣得想戳着楚霄的胸口說話, “你難道就沒有一點良心的嗎”
“良心”楚霄冷冷笑了, “你知不知道剛才你們碰上的那個人是誰你真以為自己是行俠仗義你這是愚蠢!”
“我寧願愚蠢,”裴安重重道, “也不要像你這樣沒人性——空學你這一身功夫!”
楚霄怔了怔,全身都仿佛一僵,裴安見他半天沒反應,也不罵了,仍倔強地伸着手, “馬給我。我的死活自己負責,無需楚少俠你費心。”
“少俠”二字,有意加重了力道,楚霄豈能聽不出裴安那濃厚的反諷之意。這個人真是……拳腳功夫不行,一張嘴倒是不肯饒人。楚霄最看不慣的那種書呆子的習性,在裴安身上一樣不落。
“就算把馬給你,”楚霄說, “你記得怎麽回去”
裴安: “……”
裴安還沒想好措辭,楚霄已繞到馬的另一邊,輕盈地一躍便上了馬,向裴安伸出手, “上來。”
裴安遲疑地瞅了他好一會兒, “你又要帶我去哪裏”
“不是你說的要回去嗎”楚霄說, “你再磨蹭可就來不及了。”
事實證明,确實已經晚了。楚霄帶着裴安沿着來路疾奔,回到那座廟宇門前時,除了地上遺留的一灘血跡,什麽也沒有。
裴安不死心,廟裏廟外跑了好幾圈,連鄰近的河流野地也搜尋了一遍,仍是一無所獲。
“現在怎麽辦”楚霄問他。
裴安看向楚霄,思索許久,才道: “先進巴竹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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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敖當夜就扛着丁雀進了巴竹城。寂靜的深夜裏,無人的街道上,一家藥堂的門被一連串瘋狂的敲擊聲喚醒,當藥鋪夥計看到一個渾身血跡,眼冒兇光的男人,背着另一個重傷昏迷的男人時,當場吓得不輕。
裴安被扣押的財物還被陸敖帶在身上,陸敖這會兒可不講究什麽捕快原則了,銀子啪地砸在桌上,要求大夫立刻救人。
陸敖殺氣騰騰,大夫哪敢怠慢,和夥計一起連夜救治丁雀。陸敖全程在一旁冷冰冰地看着,那能把人生吞的目光盯得大夫和夥計冷汗直冒。
直忙活了大半夜,終于把丁雀的傷口處理好。大夫說這傷很兇險,若是下手之人力道再重一些,必定傷及五髒六腑,那恐怕就難救了……
陸敖眉頭緊皺。也就是說,如果那人不是有傷在身,他和丁雀早就一命嗚呼了
大夫開好藥方,便和夥計一同去熬藥,只留下陸敖在房間裏,陪着不省人事的丁雀。陸敖面上平靜,胸中卻思緒紛擾,尤其不斷地回想起,來巴竹城的前一夜,丁雀與他那一場激烈的争執。
丁雀說,銀鷹這種人不是他們能惹的。陸敖當時只覺得丁雀是一介貪生怕死,無所作為的懦夫——這是他一貫對丁雀的看法。可丁雀卻以自己的半條性命為代價,活生生地證明給陸敖看,這一次,他錯了。
陸敖根本安坐不下,立于窗前,攢緊拳頭。他寧可丁雀當初帶着裴安回了斜陽城,即便自己就那樣死在尹子涵劍下,也不會像如今這般羞慚與悔恨。
這世上,他可以對任何人認錯道歉,唯獨不想對丁雀說一句軟話。
陸敖只顧想着自己的心事,不知不覺天就亮了,丁雀還在昏迷。陸敖耐心地喂了他第一碗藥,拿着調羹,一口一口地把滾燙的藥湯吹涼,再小心地一口一口給從他嘴裏澆下去,這個動作每重複一次,陸敖就在心中發誓,這混球要再不醒,下一回的藥就直接給他灌下去。
丁雀睡了一夜之後,又足足睡了一天。陸敖喂完藥,在窗邊從白晝站到了入夜,待到月亮升起,身後窸窣而起的動靜才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陸敖匆匆來到丁雀床前,見丁雀睜開了眼睛。
丁雀只覺身上扯得疼,傷口一陣一陣地發辣,他隐約記得,自己之前在和那個神秘高手對打,然後陸敖趕了過來……
他上下一打量眼前的陸敖,從頭到腳沒破沒損,人還好好的。
丁雀暗暗松口氣,撐着身體想要起身,陸敖幾步上前,生硬地把丁雀按回去, “你給我老實躺着,不然傷口裂了有你好受。”
“喲,”丁雀壓下陣痛,咧嘴笑了笑, “你不就天天想看我好受麽機會來了,還不抓緊”
陸敖狠狠瞪一眼他, “你別太把自己當回事,我根本不想看到你。”
“那讓我死了得了,”丁雀說, “你走吧,這裏沒你事了。”
陸敖咬牙切齒,想揍他,此刻卻出不了手。
他這憋悶的表情丁雀越看越樂,樂得蓋過了身上的傷痛,繼續口無遮攔地瞎掰扯, “回去就說,丁雀因公殉職,反正我無親無故,也沒誰會替我哀悼,某人從此也能眼不見心不煩了,多省事兒。”
陸敖嚯地起身, “你說夠了沒”
“沒。”
陸敖轉身往門外走去。
“喂喂喂——”丁雀急了,又想起來, “你這沒心肝的臭小子,真要丢下我不管”
陸敖沒好氣地回頭瞥他一眼, “我去給你拿藥。”
丁雀頓時又笑了, “乖,快去快回。”
“苦不死你。”陸敖惡狠狠地說完,人就邁出了門檻。
丁雀: “……你剛才說了啥”
陸敖迅速下樓,來到後院,廚房裏空無一人,藥卻有好幾煲,陸敖分不清哪個是丁雀的,只好又出來,四處尋找大夫和夥計的蹤跡。
正找着,陸敖忽聽得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顯然是往樓上而去的,又聽得前廳有說話聲,只零零散散抓到幾個字詞,內容辨不真切,但陸敖認出了那是大夫和夥計的聲音。陸敖大步來到前廳,果見那兩人正在談話,一見陸敖,兩人都是一驚,做賊心虛的懼怕全寫在臉上。陸敖雖然年輕,犯人卻也審過不少,一看兩人這神情,就知道出事了。
陸敖沒空跟這兩人盤根究底,他心中一緊,立刻回頭往樓梯沖去,噔噔噔地三步并作兩步來到二樓丁雀的房間。屋門大開着,裏邊傳出好幾個人粗聲粗氣的嗓門。
“放開他!”陸敖進門的同時怒喝一聲。
屋內不知何時擠進了好幾個漢子,其中兩個一人揪着丁雀一邊胳膊,要把他拽起來。聽到陸敖的聲音,幾人都愣了愣,紛紛轉頭一看,見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小夥,都不把他放在眼裏,反而更為嚣張,為首的一人說道: “好你個小賊,原來還有同夥,把他也一并押了!”
“什麽小賊”陸敖既莫名其妙,又怒意難耐,不等他們過來動手,便主動撞進人堆裏,一把推開那兩個正拽着丁雀的人,攔在床前, “我們是從斜陽城來的捕快,”說着,掏出捕快令牌,朝衆人眼前一亮, “你們可看清楚了!”
那幾人盯着陸敖手裏的令牌看了又看,一時沒看出個所以然,為首的又道: “誰知道你這令牌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誰知你是不是偷來的”
“諸位若是鐵了心不講王法……”陸敖陰沉着臉收回令牌,左手按上劍柄,拇指一彈,劍刃刷地從劍鞘之中滑出一截,以那一抹寒光作為威吓的媒介, “就別怪在下得罪了。”
眼看雙方劍拔弩張,随時會開戰,丁雀插話道: “等等——”
有所人齊刷刷地看向他,陸敖一臉“你少多嘴”,丁雀卻無視了陸敖的神色,對那幾人道: “我跟你們走一趟。”
陸敖臉色刷地變了,正要開口,丁雀擡手示意陸敖先別說話,繼續道: “不就是你們老爺家進了賊麽,咱身正不怕影子斜,也好讓你們家老爺親眼看看我這捕快令牌是真是假。”說完這話,丁雀才看向陸敖, “你先回斜陽城,讓縣令發一封書函過來證實我的身份,到時他們自然會放人。”
聽丁雀一席話講得這般頭頭是道,那幾人有點意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為首的想了想,抓錯人不可怕,怕是的放錯人,就算這倆真的是捕快,以自家老爺的官職,完全得罪得起,然而若是讓賊人跑了,他回去可沒法交差。
丁雀不在乎這幾人的反應,只想打發走陸敖,可陸敖跟以往每一次一樣,從來不會讓丁雀如願。
丁雀的方案聽起來沒什麽毛病,問題在于,沒人能保證他被帶走後會遭到何等待遇。丁雀還有傷在身,萬一這些人一橫起來,對他施加酷刑,丁雀扛得住他們就是幹捕快這一行的,屈打成招這種事,絕對不新鮮。
陸敖一口拒絕,兩人又起了争執,丁雀讓他走,陸敖死活不走。丁雀真是恨鐵不成鋼,滿腔的話當着別人的面不好說。對方一聽就是巴竹城裏首屈一指的勢力,他們倆是清白的沒錯,可一旦在這裏出手,他們就是拘捕,屆時沒罪也要被拗成有罪,他們無權無勢,如何自保
陸敖這一根筋的小子……從小在風平浪靜的斜陽城裏長大,以為刀光劍影就代表了所有的世間險惡,根本不知真正的險惡為何物。
争執無果,何況就是陸敖願意走,對方也未必會放他走。就這樣,陸敖随着丁雀一起,初到巴竹城就成了別人高門之內的階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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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安說過自己有親戚在巴竹城,和楚霄一同進入巴竹城後,他卻不急着去上親戚家的門,而是拉着楚霄一起,在城內鬼鬼祟祟地四處打聽,看這兩天有沒有什麽可疑的外地人出現在這裏。裴安說的這“可疑的外地人”,楚霄越聽越覺得,說的就是他們倆。
在城裏一天逛下來,兩人沒打聽到有關丁雀與陸敖的只言片語,反而得知了一條消息——巴竹城內的梁府昨夜進了賊人,今日衙門的官兵和梁府的家丁齊齊出動,要在城裏把賊人搜刮出來,身受重傷者嫌疑最大,若有知情不報,窩藏罪犯的,按同謀論處。
一聽到“身受重傷”這四個字,裴安不由與楚霄對望一眼。
兩人回到客棧,裴安憂心忡忡——這身受重傷者,究竟指的是誰
裴安如今身無分文,在巴竹城的開銷都由楚霄先行墊着。見裴安一路上都在發呆,跟他說什麽他都聽不進去,楚霄也懶得理他了,自行點了一壺酒,兩碗面,一碟涼拌雞絲,一邊等菜上桌,一邊百無聊賴地聽周圍三兩客人的談話。
聽着聽着,楚霄以手肘推了推身旁的裴安,裴安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傻傻地擡頭看楚霄, “啊”
“聽說人抓到了。”楚霄說。
裴安還是傻, “誰”
“闖進梁府的賊人。”楚霄說。
據說這是前不久才發生的事,有人親眼看到,梁府的家丁押回去了兩個嫌犯。這條信息裏的關鍵詞,是“兩個”。
裴安猛地站起身來, “我得去看看。”
楚霄趕緊拉住他, “去哪看梁府”
裴安點頭。
楚霄疑惑, “人家能放我們進去”
裴安忽然一笑, “我知道一個能進去的地方。”
店小二端着酒菜過來時,兩人原先坐着的那張桌子已經空了。裴安對城裏的路很是熟悉,帶着楚霄成竹在胸地長驅直入。梁府很大,大得獨自占了一條街道的三分有二,可裴安去的卻不是正門,而是繞到了梁府後邊,這裏有一座與梁府相鄰的老宅院,兩座建築之間的牆縫很窄,一個成年人根本鑽不進去。楚霄不知裴安意欲何為,裴安擡手指了指老宅院那飽經風霜的圍牆, “我們得先從這裏翻進去。”
楚霄盡管滿心疑惑,還是照着裴安的話做了,揪着他一起翻過了圍牆。進去後才發現,這座老院子沒有一絲燈火,破舊得很,看來是無人居住。落地後,裴安又領起路來,借着楚霄吹起的火折子的光,鑽到了後院的一個角落,在肮髒的雜物,塵土與蜘蛛網之間,楚霄看清了這裏竟有個狗洞大小的缺口。
裴安顯然不是第一次來了,找了根棍子把洞口稍加清理一番,便趴下身,從那洞口鑽了過去。
洞口的另一邊,是一座一看便恢弘氣派得多的府邸,楚霄根本無需揣測,這裏想必就是梁府了。
楚霄本想問裴安怎麽會清楚這種秘密進入梁府的路線,但看了看身邊小心翼翼地往前探路的裴安,暫且按下了這個念頭。該知道的事,他早晚會知道的。
裴安不僅對巴竹城熟,對梁府內也熟,目不斜視,快步前進,雷厲風行得就像是在自己家。若沒有裴安帶路,楚霄指不定還在各種各樣的廊苑亭閣中摸不着北,不得不感嘆,這梁府是真的大,比他家的山莊還大。
兩人從一個無人的角落進入梁府,在月光下穿過林子,走過池塘,假山,逐漸離燈火與人聲越來越近。由于進了賊人,今日梁府內的巡防兵力倍增,兩人很快就見到了第一隊巡邏的護衛,楚霄馬上按着裴安的腦袋,把他往牆角裏塞。
待護衛走過了很遠,裴安才像一根從土壤裏冒頭的蔥一般蹿了起來,一臉啃了泥的憋屈控訴楚霄, “你的動作能不能文雅一點”
“我們現在做着賊做的事,”楚霄說, “你還跟我講文雅”
裴安: “……”
“我們這是非常之事,非常待之。”裴安說。
“行了,別跟我咬文嚼字,”楚霄探頭往周圍看了看, “帶着你太礙事了,你給我講一講這裏的布局,他們最有可能被扣押在什麽地方,我去探路,你在這裏等我。”
裴安不想聽任楚霄擺布,但無可否認,這确是相當合理的安排。裴安只好給楚霄詳細地指了幾條路線,楚霄一一記在心中,轉身出發。但見他快速助跑幾步,雙腳輕飄飄地在牆上點了幾下,靈動地躍上飛檐,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裴安的視線裏。
裴安靜靜地在原地等着,可靜的只是表面,心中煩躁之極,不到一頓飯的時間,他總覺得已過了兩個時辰。實在等不下去了,裴安忍不住邁步,心想着哪怕只是再深入一段路,稍微探探情況也好。
裴安熟悉路徑,然而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功力不及楚霄的萬分之一,沒有了楚霄保駕護航,他獨自走出不過數十步,就被一個家丁發現了。
家丁見到一道陌生的聲音,當即大聲喝住他,裴安第一反應就是跑,跑了沒多遠,被幾個提着粗棍的護衛迎面攔住。
兩三個心急的護衛揮起長棍,上來就想動手,卻被一道聲音斥道: “住手!”
護衛和家丁們都一時傻眼,說話是的梁府的管家,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他又斥道: “都退下!”
衆人不敢造次,紛紛後退,管家上前扶起被攆得摔倒在地,狼狽不堪的裴安,連聲道: “這不是安少爺嗎您怎麽來巴竹城了也不說一聲”
裴安尴尬地笑了笑,這事情太複雜,三言兩語解釋不了。管家也不多問,拉着裴安就要帶他去見家主,也就是梁府的老爺。
楚霄剛回來就見到了這一幕,想出手相救已來不及了,但他很快發現,裴安無需他救。楚霄悄然藏在屋頂的一角,看着管家領着裴安一邊走一邊絮叨,說安少爺許久未來,老爺甚是想念,見到侄兒一定很高興雲雲。
楚霄抱起雙臂,在夜幕中無聲一笑。裴安是梁府老爺的侄兒,這表明……
裴安不姓裴,姓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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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蓮,青琰和王安臻下了山,發覺他們數日前在無為城掀起的風浪似乎已平息得差不多,葉蓮甚至感到有點奇怪——青琰殺了他們兩個人,對方善罷甘休得也太快了點。
但既然對手不再糾纏,葉蓮也無意深究,當務之急,是帶青琰離開無為城這一帶,越遠越好。之後……之後的事,再說吧。
三人在無為城外雇了一輛馬車,往東邊趕去。這一趟來無為城沒打探到什麽有用的消息,實則也在葉蓮意料之中。只當是卻他又一樁固執的心願罷了。
馬車一路行進,要花上幾天才能到達下一個城鎮。這條官道行人不少,為保險起見,葉蓮還是讓青琰适當地喬裝打扮,尤其要掩蓋好他那一頭銀發。并且,周邊人多的時候,青琰也盡量不要下馬車。
青琰雖不樂意,還是乖乖照做了。小小的馬車剛好容得下三人團坐在一起。對于在山上發生的事,王安臻始終一無所察,兩人也始終一字不提。不同的是,葉蓮是有意不提,青琰卻是無意之間的不提——這一點,葉蓮看得出來。青琰純粹是不太喜歡把自己的私事跟別人說。
下山後,兩人幾乎沒有獨處的時間,對那個敏感的話題,也沒能再觸及一次。至少……至少要先到下一個落腳點。葉蓮想。
這天中午,馬車按慣例停在路邊,讓人和馬都休息休息。王安臻下車解手去了,車廂裏只剩葉蓮和青琰。王安臻不喜歡車廂裏的逼仄,但凡是休息的時候,他都要在外邊呆着,所以就是解完手,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回來。青琰則得了葉蓮的囑咐,不能下車,葉蓮怕他一個人在車裏悶,自己也不出去,留在這裏陪他。
葉蓮從幹糧袋裏拿出兩個餅,把大的那個遞給青琰,青琰接過,啃了一口,又朝葉蓮伸手, “水。”
葉蓮抓起水袋,遞給青琰,這次青琰接住水袋時,兩人的指尖忽然觸碰了一下,只是短短的一剎那,葉蓮卻像被針刺了一樣,猛地一松手,水袋噗一聲掉到了車廂裏的木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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