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見死不救
見死不救
裴安唉喲慘叫,丁雀心中一驚,陸敖當即勒馬,翻身一跳,锵一聲拔劍便沖向尹子涵。尹子涵人未回頭,劍意先動,反手一劍,與陸敖的劍刃相擦而過。尹子涵用勁着點極其巧妙,陸敖驚覺自己完全捕捉不到他的出劍軌跡,別說出擊,能護住自己的空當,不讓對方得手便已甚是吃力。
尹子涵锵锵锵锵一連數劍壓向陸敖,陸敖連翻抵擋,只能憑本能勉強應對,根本無暇思考,終于在第五劍時反應不及,眼見尹子涵下一劍直刺他喉嚨而來,忽然,又一抹兵器的寒光生生從旁殺入,砰一聲撞開尹子涵的劍鋒,尹子涵被丁雀撞得退了兩步,差點沒站穩,丁雀則趁勢嵌入尹子涵與陸敖之間,對身後的陸敖喝道: “別讓馬跑了!你帶他先走!”
陸敖看了看被他撂在後邊那正騷動不安的馬,以及在一旁摔得天旋地轉的裴安,心裏恨丁雀這種霸道的自作主張,但現在又不是和丁雀講道理的時候,只好過去拉起裴安,急匆匆往馬匹跑去。
裴安一邊跟上陸敖,一邊時不時憂心地回頭看上一眼,丁雀舞着他的大刀,和尹子涵纏鬥。丁雀兇神惡煞,咄咄逼人,像一頭龇着利牙撲向獵物的獵狗,手中的開山/刀大幅度地舞動着,保護自己的同時也威脅對方。相較之下,尹子涵的動作看似很慢,又好像很快。慢是慢在他的步伐,甚至他的體态,遠不如丁雀敏捷,不知道的以為他腳底長了釘子,把自己釘在了地上,得費上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挪出半步。
快的則是他的劍。按理說,劍走偏,刀走正,劍講究技巧,要以靈活迅捷勝對方,刀則簡單粗暴得多,哪怕一竅不通也沒關系,正面剛,用力砍就是了,比如丁雀現在這樣就很簡單粗暴,十足發揮出了開山/刀的精髓。劍很難與刀正面相碰,不然吃虧的是劍。這一點在尹子涵手中不成問題,尹子涵腳下不動,手上卻動得很快,劍光一下又一下地晃過來,總能四兩撥千斤地化解掉丁雀排山倒海般的攻勢,兩人的短兵相交似乎一時半刻間分不出勝負來。
陸敖很快把馬追了回來,裴安不安地問道: “丁大哥他沒事吧……”
陸敖把馬缰繩塞到裴安手裏, “你看着馬。別離那人太近。”說完,轉身頭也不回地朝着那激戰正酣的兩人奔過去。
沒事沒事才怪。
剛剛不過與尹子涵過手數招,陸敖便一下子感覺出來,對方的水平恐怕比他們要高出許多,而且行事風格和他們完全不是一個路數。尹子涵直刺他喉嚨那一劍,若不是遭丁雀及時打斷,陸敖深信對方會毫不猶豫地取他性命。這不僅僅是武學派別的不同,這是一種他們難以想象的習慣——一有機會,就直接下殺手的習慣。
什麽樣的人才會養成此等習慣
陸敖自認絕不是這個人的對手,因此理所當然地認為丁雀一個人也扛不住他多久。安置好裴安和馬後,回頭趕往現場的途中,盡管只是短短幾十步路程,陸敖還是看清了丁雀與尹子涵交手的場面,看着看着,不由意外。
丁雀在斜陽城當了三年捕快,也就做了他三年同僚,這三年間,他們沒少打架,可大多是旗鼓相當,丁雀揍他一拳,他就勢必要還丁雀一腳,絕不吃虧。丁雀總是叫嚣着要以老子的身份教訓他,可兩人的幹架早已被大家默認為無意義的打鬧,沒人會去理會他們。
陸敖從來不覺得有什麽不妥。他的功夫說不上江湖一流,自覺卻也不差,不輸給丁雀很正常。相反,丁雀一天天地花天酒地,不見他人的時候必定是窩在雪月樓,跟姑娘胡混,在酒裏尋歡,多少次陸敖去雪月樓找他,他都爛醉如泥,沒人盯着他,他就從不幹正事。就這麽一個廢物,打起架來居然與日日苦練的他不相上下,憑什麽
直到這一刻,陸敖才陡然發覺,丁雀與他,并非不相上下。
他不出五招就敗給了尹子涵,可丁雀從剛才救下他到現在,已與尹子涵過了有十數招,甚至更多,盡管丁雀也占不了上風,還被逼得愈發吃緊,稍有不慎就會遭對方一擊斃命,然而在這樣赤/裸裸的對比之下,丁雀與陸敖的實力差距……
一目了然。
陸敖怔愣過後,心生憤怒——丁雀一直以來都是什麽意思!
陸敖懷着這股憤怒,一心将自己的劍鋒指向尹子涵,尹子涵目光一掃,見陸敖即将加入戰局,手臂一旋,劍光一劃,頓時将鋒芒轉向陸敖。丁雀一驚,不假思索地邁步而出,刀鋒揚起,意圖牽制住尹子涵的動作。就在這時,尹子涵的目光又掃了回來,鎖到丁雀身上,兩人的眼神相碰,從尹子涵漠然得像死人一般的瞳孔裏,丁雀明白——他上當了。
陸敖只是誘餌,尹子涵借着這一下佯攻,成功地引得丁雀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出招,他的刀只擦到了尹子涵的左臂,卻阻止不了尹子涵右手的動作。尹子涵刷地擡手,飛起長劍,丁雀胸前一痛,眼前紅色,銀色,黑色混為一體,剎那間模糊了他的視野。
“丁雀!!!”陸敖一聲驚叫,闖進丁雀的耳膜裏。丁雀撲通一聲仰面倒地,尹子涵沒有戀戰,轉身便跑,嗖嗖嗖嗖全力疾奔,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陸敖憤恨地看一眼尹子涵逃離的方向,沖上來抱住倒地的丁雀,慌忙檢查他的傷口。
丁雀的胸前裂了長長的一道傷痕,有些地方皮肉都卷了起來,血流如注,觸目驚心。丁雀再沒空去想什麽逃犯了,他回過頭去,想叫裴安把馬牽過來,他要立刻帶丁雀入城。一看之下,陸敖愕然——身後的大路上空空蕩蕩,人和馬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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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安被放下地時,氣得渾身發抖。不久前,他還牽着馬,戰戰兢兢,提心吊膽地看着丁雀與尹子涵打得你死我活,希冀陸敖快點支援,暗暗祈禱兩人都能平安無事。就在他觀望得入神的當口,一個不知從哪裏鑽出來的人冷不防地來到了他身後。
裴安回頭一看,吓了一跳,竟是楚霄。楚霄朝他做個噓聲的手勢—— “跟我走。”說着,便一把拉過他手裏的缰繩,示意裴安跟他一起上馬。
弄明白楚霄的意思後,裴安連連搖頭,還想奪回缰繩,表明他要留在這裏等那兩人。楚霄以看瘋子的眼神看了他好一會兒,二話不說,自己翻身上馬後便一把将他抓上馬背,策馬而去。
裴安像一捆臘腸般挂在馬背上,一路上不住呼叫,楚霄置若罔聞,馬不知跑出了多遠距離,适才的打鬥聲一點也聽不到了,楚霄這才勒馬停下。
裴安刮了一路的風,刮得他的頭發橫七豎八地叉出來,但他無暇顧及自己淩亂的形象,憤怒地質問楚霄此舉意欲何為。
“救你啊。”楚霄不明白裴安何以如此激動,輕描淡寫道。
“我要回去——”裴安沒空跟楚霄争論,說着就要上馬。
楚霄一手拉着缰繩,一手扯着裴安胳膊,難以置信道: “你還想回去”
裴安猛地回頭,怒目而視, “我不回去,豈不是見死不救”
楚霄噗嗤一笑, “你能救誰”
“我——”裴安被楚霄嗆得語塞,臉漲成了豬肝色,那是給氣的, “我把他們唯一的馬騎走了,他們等會怎麽辦”
“他們怎麽辦,與你何幹”楚霄問。
裴安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楚霄,正如他第一次見到楚霄的那個晚上,也是這般驚駭, “他們……與我何幹”
楚霄靜靜地看着他。
“他們……是人啊!”裴安說。
“所以,”楚霄不為所動, “與你何幹”
“你……”裴安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想了想,反問道, “那我與你何幹你為什麽要來救我”
“我與你有契約在先,”楚霄說, “交易還未完成,我對你就還有責任,我承諾過帶你平安離開,就一定會做到。”
裴安氣笑了, “是因為我還沒付你酬金”
“對。”楚霄直言不諱。
“好,好,”裴安連聲道, “酬金我一定會付,可我身上沒有值錢的東西……但我一定會付。我——”他轉頭,指向那匹馬, “我還要跟你買下這匹馬,可以吧你開個價,多少我都付。”丢下這句財大氣粗的豪言壯語,裴安又一伸手,想着這回總能理直氣壯地搶回缰繩了。
楚霄卻一晃手,以自己的身軀擋住了裴安, “你非要回去”
“我不能丢下他們。”裴安直視着楚霄,說道。
“怎麽”楚霄好笑道, “一日不見,你和這兩個捕快就成生死之交了你莫不是忘了,昨天那人才提着刀來砍我們吧”
“……”裴安臉色陰沉,并不想在言語上與楚霄過多糾纏,僵硬地朝他一伸手, “馬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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