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逃跑
逃跑
“木禾,你……”羊小二想問他要去哪裏,但下意識地把這句話咽了回去,還是笑着, “你明天什麽時候來找我呀他們說要早一點進城,不然人會很多——”
“羊小樂——”木禾又開口了,望着羊小二的雙眸裏透着太多羊小二看不懂的東西——愧疚,不忍,留戀,痛苦……
他為什麽會痛苦呢
羊小二沒想明白這個問題,也不想細究明白。可木禾的話還是一個字一個字地撲到他臉上,語音輕柔,言辭卻殘忍, “我明天……不能和你一起去了。”
羊小二鼻子一酸,擡頭凝視着木禾, “為……為什麽”
“我要走了。”木禾說。
“你要走去哪裏”羊小二終究不得不問出了這句話。
木禾搖搖頭,不知這是不願說的意思,還是不懂該如何說的意思。
“你還回來嗎”羊小二好像生怕他真的下一刻就要走,一把揪住他的衣袖,急切問道。
也許……也許只是這陣子家裏忙,他要回去幫着幹活呢也許他還會回來呢
木禾還是搖搖頭,只是以他那雙線條獨特的細長眸子默默地望着羊小二。當初第一眼見到木禾時,羊小二覺得木禾的眼睛很好看,要是放任自己沉浸在他的眼神裏,羊小二能看到地老天荒。可現在,他不願觸碰到這樣的眼神。
羊小二的眼淚再也不聽從他的抑制,嘩啦啦地奪眶而出, “你怎麽能不守信用,我們說好的……”
木禾的表情很難過,比哭泣着的羊小二還難過,可他一聲不吭,只是擡起手,輕輕擦去羊小二的淚水。
羊小二哭得更兇了,像小時候那樣,淚珠子源源不斷地滾落,卻從不放聲大哭,只是不住地抽泣。恰是他這副樣子,最讓大人憐愛。
“我們說好的……”羊小二不知該說什麽去挽留木禾,也許內心深處,他早已明白挽留不住。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這句話,這句對他而言最有力的武器,試圖撕破對方在他面前展開來的無形防護,窺探他沒能到達過的,那個人的內心深處。
可他這唯一可依憑的武器,在碰到對方之前,便先将自己刺得遍體鱗傷。羊小二哭得停不下來,木禾收回被沾濕的手指,羊小二低下頭,自己給自己擦淚。
木禾握起羊小二的一只手,羊小二只感到掌心一陣酥酥癢癢,恍似被木禾惡作劇般地撓了撓,随後,羊小二聽到極輕極輕的一句——
“羊小樂,我走了。”
那不像是從木禾嘴裏說出來,再飄到他耳朵裏的聲音。那像是……
那像是直接在他心底響起的聲音。
羊小樂,我走了。
羊小二停住哭泣,猛地擡起頭來,眼前,空無一人,空無一物。
仿佛一直就是只有他一個人站在這裏。
可木禾剛才一定是在這裏的,羊小二還感受得到他指尖的溫度。還有,還有他的掌心……
羊小二低頭看自己的掌心。那上面,放着一片五彩斑斓的,孔雀羽毛。
*****
裴安雙手被大粗麻繩捆縛在背後,繩子的另一端則綁在正坐在他身旁的陸敖手裏。兩碗面很快上來了,陸敖和丁雀面對面坐着,一人一碗,陸敖還沒動筷,丁雀已經連湯帶面地呼嚕掉了小半碗,心滿意足地咂咂嘴,頭也不回地朝店家喊道: “再來一碗大的,多加兩份牛肉!”
店家爽快地應了,陸敖抓着筷子,陰沉地盯了丁雀好一會兒, “你有錢麽”
丁雀假裝埋頭吃面,沒有聽清,陸敖啪地一掌,拍得桌面上的碗都震了起來,丁雀這才擡起頭來, “怎麽了,吃碗面多大的事,有你這麽小心眼兒的嗎”
陸敖盯着他的眼神裏幾乎能凝出霜來,那股千年恨意沒傷到丁雀,卻傷到了陸敖身邊的裴安。裴安當時在可道酒館就隐隐覺出了些微端倪——這兩位捕快兄弟看樣子關系不是很好,今天才發現,這關系哪是不好,他倆簡直堪稱不共戴天。從在酒樓抓到他,到這會兒在路邊的面攤坐下吃面,還不到一個時辰,兩人之間話裏話外的明槍暗箭就來來回回了不知多少趟了。
裴安心中哀嘆,這活幹得這般不如意,為什麽還要如此敬業為什麽在斜陽城老老實實當一條鹹魚不香嗎還是這兩位仁兄與他裴某有滅門之仇
裴安心中諸多直面蒼天的叩問,但一聲也不敢吭,兩人之間的硝煙之氣眼看一觸即發,他可不想把這火往自己身上引。
“你能不能給一次像個人樣”陸敖的聲音像一掄冰錘,又冷又硬,狠狠地砸一下便碎出一地冰渣。
丁雀也砰地放下面碗,面湯差點灑出, “陸敖,那你能不能給一次說話不這麽難聽老子他娘的踩你尾巴了”
“你要是能有點擔當我說話會難聽嗎”
“老子怎麽就沒擔當了”
“是誰害得我們賠了一大筆錢”
陸敖說出這話,裴安一時想笑,立刻忍住了。說起來這真是樁悲劇,當時丁雀扛着一把大刀,威風凜凜地殺到他們跟前,一通狂砍,硬是把楚霄攆得撒丫子就溜,而毫無還手之力的裴安只能蹲在角落瑟瑟發抖,最後乖乖地讓陸敖捆了個結結實實。任誰看,這都是一次潇灑的勝利……
唯獨酒樓老板不這樣看。
正當兩人揪着逃犯裴公子雄赳赳氣昂昂地準備凱旋而歸時,酒樓掌櫃陰沉着臉攔住了他們。椅子被丁雀踢壞了,桌子和窗欄也被丁雀砍裂了。這家酒樓可不是普通酒樓,裴安一眼就相中了他們的裝潢,這時證明他的眼光果然不錯,酒樓本身是有上百年歷史的老建築,一磚一瓦刻着的都是滄桑二字,雕琢得那麽精致的窗花,修繕費用不知幾何,而桌椅則是黑胡桃木所制,這麽一合算下來……
陸敖和丁雀差不多是就地破産了。
丁雀可不打算吃這虧,嚷嚷着他們是追捕逃犯,屬于執行公務,恐吓過後就想溜之大吉,不料酒樓老板不吃這一套,說既是執行公務,他一介平民也不能吃這虧,不如就上報當地衙門,讓官府定奪。字裏行間,還透露出他和當地官府有交情的意思。
兩人沒轍,只好賠了錢,這事才算結。
他們剩下的錢吃兩碗素面都夠嗆,丁雀竟還奢侈地加兩份牛肉,陸敖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就是點銀兩的事”丁雀一指裴安, “這麽大個富家子杵在這,山不轉水轉懂不懂”
裴安: “……”
陸敖看也不看裴安一眼,還是死死盯着丁雀,狠狠道: “我們是捕快,不是土匪。”
這句話似乎一下戳到了丁雀,丁雀氣極反笑,是滿含譏諷的冷笑, “我早說沒必要追這麽遠,又不是什麽朝廷重犯,是誰非得較這個真要不是你非要出來,我能跟着你來要不是你非要鑽這個牛角尖,我能陪着你瘋”
“陪我——這是你的職責,不是過家家,難道鄧頭兒受傷對你根本就不值一提也是,”陸敖冷哼一聲, “誰對你都不值一提,誰都不值得你關心,你只在乎你的尋歡作樂,要是哪天醉死在溫柔鄉裏,對你可是最好的歸宿。”
丁雀愣了好一會兒,才重重回道: “怎麽一天到晚做着你的正義英雄夢,現在做成了還不夠,非得再踩我幾句才能滿足你那點虛榮心這都是那老不死的給你灌輸的玩意兒吧”
“你——”陸敖右手成拳,用力一砸桌面,這一聲不僅震得整個面攤的人都聽到了,連好些路人也被引得轉來了目光。
“你你你你什麽,”丁雀還要火上澆油, “老不死的教你那麽多君子之道,就沒教你什麽叫長幼尊卑有你這麽跟老子說話的嗎”
陸敖忽然不吱聲了,維持着那個動作,一動不動。裴安不住地左右看看這兩人,很想退開幾步,遠離戰争現場,無奈他現下哪也去不了。陸敖接下來的動作卻讓裴安一頭霧水——他一語不發,神色平靜,收回拳頭,解開連着他和裴安的另一頭捆在自己手上的繩索,轉而捆到桌角下,然後起身,繞過桌沿,走向丁雀,擡腳就朝他踹過去。
丁雀早有防備,一個閃身從長凳上蹦起來,抓起一只茶杯就對着陸敖砸過去。陸敖腦袋一偏,茶杯飛往他身後,哐地一聲碎在地上,途中潑的茶水濺到了陸敖身上,陸敖沒有低頭去查看自己的衣物,鎖着丁雀的目光殺意更甚,繞過桌子沖過去掄起拳頭就砸。
陸敖發狠,丁雀也不客氣,躲過陸敖這一拳,立刻一拳還給陸敖的肚子,陸敖悶悶地吃了一擊,對那點疼痛毫不在乎,趁着丁雀的動作還沒來得及收回,又掄起手肘,噗地一下給了丁雀左臉一擊,丁雀搖搖晃晃往斜後方一跌,撞到了身後另一張桌子,面碗,茶杯哐當當掉了一地,幾個客人罵罵咧咧地跳開。陸敖對所有這些無動于衷,此刻眼裏只有丁雀,不等丁雀站穩,便又湊上前去飛起一腿,這回要給丁雀踹個狗啃泥。
丁雀連忙微微屈膝,馬步紮得穩穩當當,放低重心穩住身子,擡起手臂生生擋住了陸敖這一踢,順勢抓住他的腳踝,借力蠻橫地朝一旁一扯,兩人各有各的使力,結果是都沒站穩,一齊乒乒乓乓地摔到了一堆碎瓦破陶,湯汁茶水裏。但兩人第一時間想的不是起身,而是搶先把對方壓制住,一有機會就拳腳并用地往死裏抽。
面攤老板的大呼小叫,其他客人的斥罵,路人的紛紛議論混雜一體,為兩人不成體統的厮打配上了吵吵嚷嚷的背景音。好一陣子,裴安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連避都忘了避,愣是沒作出一點反應。
終于,裴安陡然回過神來,看看那依舊打得忘乎所以的兩人,再看看自己手上的繩索。他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陸敖和丁雀打着打着,丁雀呸地吐出一口帶血的口水, “你他娘的,別打了——”
陸敖以為丁雀率先扛不住要求和了,丁雀猛地把他一推,指了指他們那張桌子的方向,此時空空如也—— “人跑了!”
*****
裴安從未見過如此神奇的捕快,追捕嫌犯時敬業得不遠萬裏,押送嫌犯時卻跟鬧着玩兒似的,要是他們家的護衛敢這麽玩忽職守,早就被父親下令亂棍打死了。
現在他很感謝那兩位大哥的玩忽職守,使得他又一次逃了出來,而且是憑一己之力。掙脫麻繩的束縛後,裴安像只無頭蒼蠅一樣在修平城裏四處亂轉,尋思着哪裏才是安全的藏身之地。
裴安一邊轉,一邊嚴肅地動起腦子來——那兩人帶在身上的銀錢已所剩無幾,斜陽城捕快的身份又無法在修平城亂來,因此他最穩妥的方案無疑是找一家最貴的客棧先行入住,再瞅準時機出城,徹底遠走高飛……!
裴安正想感慨自己機智過人,忽然意識到哪裏不對。
他身上值錢的東西,在被捕時就全部給陸敖收繳了。陸敖的說法是“暫時扣押”,如若他洗清嫌疑,證明無罪,他們定全數歸還。
裴安: “……”
裴安: “……”
裴安: “……”
他的命,太苦了。
身無分文,在城裏是待不下去了,裴安只好想出了一個退而求其次的方案——先出修平城,看能不能蹭上輛馬車,先送他回親戚家,到家再把路費付上。對于他無故失蹤了好些天這事,只能先編個理由,蒙混過去。
至于離家出走的大計……
下次再接再厲。
裴安注意打定,馬不停蹄地往城門趕。修平城有四道城門,就算那兩人來得及一人守一道門,他也還有五成的機會能順利出城。
好在,裴安直到出了城都沒碰到丁雀和陸敖,松了口氣的同時盡量加快腳程,要是運氣好,也許能在今天之內搭上一輛馬車,要是運氣不好……今晚就得露宿野外了。
裴安一連問了幾輛馬車,不是方向不對,就是人家自己也得趕路,要麽幹脆就是不信任他,總有種種理由不讓他如願以償。裴安不是沒設想過這樣平白無故地讓別人幫忙有多難,只是沒料到,原來真的這麽難。
被又一個車夫冷漠地拒絕後,裴安站在蕭瑟的土路邊,望着馬車揚塵而去,漸行漸遠,一時茫然得不知何去何從,由內而外的疲倦從心髒一直延伸到手指尖,脹得他即将邁出的下一步仿佛有千鈞之重。
他努力地想了又想——他是怎麽走到這步境地的
他那柄花十兩銀子買來的劍不堪一擊,他全身的財物已蕩然無存,他只剩下自己這一個人,手無寸鐵,也并不身懷絕世武功,形單影只地走在路上,別說一群歹徒,恐怕連一個地痞流氓他也不是對手。他以為千方百計離了家後,天大地大,可任他恣意而行。現實卻是,天大地大,他竟無法為自己掙得一席之地。
他所想象的那個遍地仗義俠客,滿是風月情懷的江湖,用鐵铮铮的事實告訴他,這裏,和他避之不及的廟堂似乎沒什麽不同。
他不想回家,很不想回家,卻又必須想方設法回家。他現在最需要的,恰是他在家中最鄙夷的那些物事。他需要相識的人來幫助他,他需要錢財來讓鬼推磨。甚至,如若他能證明自己的身份,表明他乃何人之子,那麽別說區區一個車夫,連修平城最大的官都會恭恭敬敬地把他送回都城。
他又想起楚霄,想起楚霄那一套與父親不謀而合的言論。楚霄說他總想僞裝成自己不是的那類人,裴安無法否認這一點,也并不以此為恥。因為,他不願成為他生來就注定要成為的那類人。
他不想認輸,直到現在也不想認輸。他要靠自己的能力走下去,哪怕這一次灰頭土臉地回到家,他也不想告訴父親,他錯了。
裴安一邊漫無邊際地想着,一邊繼續往前走,一路不知走了多久,忽然看到前方不遠處,有一輛馬車正停在路邊,看樣子是在稍作休憩。
裴安不再像前幾次那樣如見到救星般興奮,但還是重振精神,鼓起勇氣,朝馬車走去。
馬車周圍沒人,馬被拴在了一棵樹上,裴安到馬車跟前,奇怪地東張西望,正要開口呼喊,一個人冷不防地在他身後開口, “你做啥的”
裴安吓了一跳,回頭,見到一個穿着樸素的中年男人,應該就是車夫。車夫問話的同時滿臉警惕,顯然懷疑裴安是見人不在,想趁機偷走馬車的小賊。
裴安當即堆起禮貌的笑容,向車夫誠懇而簡單地道明來意,問車夫到他親戚那一帶順不順路,希望能捎他一程,到了地方他必定重金相謝雲雲。車夫本來不太耐煩,聽到重金這一部分,猶豫了片刻,惋惜道: “那也不成,我這一趟是要去巴竹城的。”
裴安意外, “巴竹城”
“你找別人吧。”車夫不想跟裴安多話了,轉身就要去解開樹上的繩子,裴安連忙又道: “巴竹城我也行,這路太遠了,我一個人走不過去,又是荒郊野外的……您行行好,帶上我吧,我付兩倍酬金——”
車夫回頭,上下打量裴安, “兩倍你付得起”
“我在巴竹城也有親戚,”裴安說, “他們一定會替我付的。”
車夫更疑惑了,這丫一開口就是要到另一個地方找親戚,現在去巴竹城,又是找親戚,哪來那麽多親戚怕不是騙子
裴安從車夫的表情裏讀出了他的懷疑,努力解釋: “真是我家親戚,我家親戚……比較多。”
這是真話。他家親戚那是真的多,尤其是當年祖父加官進爵之後,一時之間各個山旮旯裏的遠親全部冒了出來,争着跟他們攀親戚。祖父倒是來者不拒,順水推舟地壯大家族聲威,父親也一直秉承着祖父的意願,從小就沒少讓裴安到處訪親問友。巴竹城的那一家,裴安前年還上門拜訪過呢。
裴安再三向車夫保證,車夫又為難地斟酌了好一會兒,見裴安模樣周正,言辭懇切,神态中看不出什麽狡詐之氣,穿戴也着實不像貧苦人家,反正是要到巴竹城,多一個人少一個人差別不大,再一想裴安承諾的那份重酬……車夫愈發心動,便道: “我得先問問車上那位爺,人是先付了錢的,那位爺要說不成,我也沒辦法。”
裴安感激地連連點頭,屁颠屁颠地跟着車夫身後,來到馬車屁股。車夫掀開簾子,往裏探頭,發現車裏的客人迷迷糊糊地,像是在睡覺。
裴安好奇地越過車夫的背影使勁張望。車夫的上半個身子幾乎擋住了裴安的全部視野,使得他什麽都看不清,目光只得往下掃去,通過邊邊角角的縫隙努力往裏窺探。
剎那間,視線裏一抹暗沉的顏色像是陡然刺穿空氣,紮入裴安的瞳孔,同時也釘住了他的身體。裴安一時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凝滞了。
裴安緩緩地後退一步。
兩步。
車夫還在試圖叫醒車裏的人,裴安小心地拉了拉車夫的袖子,壓着聲音歉笑道: “大哥,我剛剛想起來,我在巴竹城的那戶親戚已經搬走了……”
車夫一愣,臉色頓時黑了下來,從簾子裏抽出身子,一邊埋怨了裴安幾句,一邊忿忿地往車前走去。裴安連聲道歉,同時謹慎地退開,在車夫上車拉起缰繩後,裴安額邊的冷汗這才放心地滑下,轉身往馬車的反方向快步離去。
從計劃離家出走的那一天起,裴安一直在想象自己的江湖之行将如何驚心動魄。直至此時,他才感到,這驚心動魄得也太生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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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雀怎麽都沒想到他們會以那樣一種烏龍的方式弄丢嫌犯。更沒想到,他們又會以那樣一種……簡單得不可思議的方式重新抓回嫌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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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奇怪
雲導的斷章就是這麽不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