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縷魂10
一縷魂10
銀杏小築，已是夜深。
宋眠送完年貨，小菩提也跟着回來了。
李般若回來時，兩人正點着燈，坐在廚房裏一邊喝酒一邊津津有味地啃年貨。
桌上一個大大的圓盤，李般若走之前，原本在盤裏裝滿各式年貨，準備拜神的。
如今——
小菩提手邊，炒貨果幹少得可憐，宋眠手邊，蜜餞糖果寥寥無幾。
兩人的喜好一目了然。
小菩提什麽都吃偏偏不吃糖，宋眠只吃糖。
李般若掃了一眼，忍不住笑了：
“小菩提怎麽來了？”
“搬家！”宋菩提連同果核一起吐出兩個字。
“搬家？”李般若驚奇不已，“搬去哪裏？”
“銀杏林煞氣已淨，小菩提想搬來和我們一起住。”宋眠吃完盤子裏最後一顆糖，嘟着腮幫子解釋。
“這樣啊。”李般若微微訝然，旋即想到什麽，眼睛一亮，看向宋眠，“太好了，這樣你以後就不用跑來跑去了。”
宋眠悄悄伸手正在拿另一盒糖。
“啪——”
李般若立即打了一下他手背：“你今天吃了太多糖，不許再吃了，對身體不好。”
宋眠讪讪地收回手。
“既要搬家，我去讓木頭人收拾一個房間出來。”
李般若忙忙碌碌地跑出去指揮木頭人幹活。
燭光如豆，廚房裏恢複了片刻靜寂。
“沒想到你有一日居然也只能在其他人面前乖乖挨打，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小菩提剛剛一直觀察着兩人互動，此時冷不丁感嘆了一句。
“你不懂……”宋眠“瞪”了他一眼，看着李般若離開的身影，他的聲音裏含着笑意。
“你真的變了好多。”宋菩提忽然道。
“人總是會變的。”宋眠淺淺笑着回了句，順便搶了一塊沾着糖粉的果幹吃。
宋菩提想了想，也笑了。
……
搬家時間定在第二日，正是除夕。
宋菩提指名李般若也要一道去幫忙。
“為什麽？”李般若想留在銀杏小築準備年夜飯，不太想出門。
宋眠仿佛知道原因，卻故作神秘：“去了你便知道了。”
李般若莫名其妙被拉着出了銀杏林。
進城後，李般若發現，不知是不是因為她用留音花給聶華钰報了平安，街道上沒有再張貼畫着她的尋人啓事了。
李般若暗暗松了口氣，滿腹疑團地跟着兩人到了邊城坊市深處的小院。
一進門，便看見院子一角堆滿了白色的留音花，還有一些零零散散落在地上，鋪了一院子。
“最近有一群鴿子日日銜着花送來小院，小菩提天天掃地都掃不完。”宋眠在李般若耳邊解釋。
李般若恍然，這些留音花附有靈力，靈力未消失前是不會枯萎的，小菩提天天掃花定是煩不勝煩，這也許才是他突然想要搬到銀杏小築的原因。
看來花雨是循着她畫的陣法找到這處小院了。
李般若不禁慶幸，幸好她沒有在銀杏小築內畫傳送陣取留音花，不然花雨怕是能循着靈力氣息找到銀杏林……
“沒事，我來搞定這些花！”李般若撸起袖子，拿着掃把準備幹活。
小菩提掃她一眼，一言不發地進屋收拾去了。
宋眠留在院子裏，本想幫李般若一起掃落花，卻遭到了她的拒絕：
“這些花我來處理，你去幫小菩提收拾吧。”
宋眠看了一眼滿地花瓣，微笑點頭：“好。”
……
最終，三人的年夜飯是在小院裏吃的。
小菩提到了夜晚，似乎十分犯困，吃完飯就回屋歇息去了。
李般若拎着酒壺與宋眠爬上屋頂。
“聽說今晚城裏會放煙花。”宋眠抿了一口酒，枕臂而躺，仰頭“望”着天空的方向。
李般若看着他，涼涼道：“你眼睛還沒好，放了也看不見啊。”
“看不見……聽個響也是好的。”宋眠轉頭面向她，嘴角含笑，“何況你可以代我看。”
李般若正要說什麽，這時，天空一陣巨響——
“嘭——嘭——嘭——”
一朵朵煙花炸開在兩人頭頂，五光十色璀璨無比，整個夜空都瞬間被點亮了。
“美麽？”
“真美。”李般若喃喃道，這不是她第一次看煙花，卻是最開心的一次。
“宋眠，這是我看過最好看的煙花。”
宋眠：“哦？”
他不知何時坐了起來，夜風吹落他蒙眼的白紗，他感覺眼睛微癢，忍不住睜開眼簾。
這時，恰好一朵最璀璨的煙花綻放在兩人頭頂，李般若仰頭看着煙花，興奮地扯着宋眠胳膊——
“宋眠，這朵最美！！！”
煙花下，她的眼睛又黑又亮，比星空更璀璨，她的笑顏是世間最動人的美景。
宋眠怔怔地看着。
李般若忽然笑容一黯，嘆息：“可惜你看不見。”
“不，我看見了，确實很美。”宋眠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着她，笑：“小鳶。”
李般若察覺到什麽，震驚地轉過頭，在宋眠面前連連揮手：“宋眠，你的眼睛……好了？”
“恩！”宋眠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笑容深深，“小鳶，謝謝你。”
謝謝你出現在我身邊，謝謝你為我解毒，謝謝你照顧我。
“哦——”李般若欣喜若狂，喜不自勝，忍不住調侃道：“那你怎麽報答我啊？”
“你想我怎麽報答？”宋眠目光深深地看着她。
李般若不好意思了，她移開目光，別了別頭發，低聲道：“你能回答我三個問題麽？”
“好啊，不過你也要回答我三個問題。”宋眠笑眯眯地說。
“三個換三個，算什麽報答？”李般若郁悶地嘟囔，長長的睫毛似蝶翼撲扇着，十分可愛。
宋眠的心忽然軟了：
“那你回答我三個問題，然後我任你問。”
“成交！”李般若滿意地笑了，大大的杏眸撲閃撲閃着，她道，“你先問還是我先問？”
“輪流來？”
“好！”
“我的第一個問題：宋眠，你是宋居寒嗎？”
宋眠微微一怔，垂眸道：“我是宋眠。”
“那你認識宋居寒麽？”
“認識。”
李般若頓時激動了，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宋居寒現在在哪裏？”
宋眠毫不猶豫：“他死了，十年前就死了。”
李般若大失所望，她別過頭，道：“我不相信。”
“為什麽不願相信？”
李般若沒有回答。
宋眠目光複雜地看着她的側臉，久久不語。
夜空靜默，人也靜默。
“好了，到你了。”
半晌，李般若深吸一口氣，調整好情緒：“你想問什麽？”
宋眠目光溫和地看着她，輕聲：“小鳶，你是誰？”
李般若沒想到宋眠第一個問題會是這個。
原來他對她的身份很好奇嗎？
“我其實……姓趙。”
宋眠點點頭，換了一個問題：“教你醫術的人，是誰？”
“蒲蘭覺。”李般若想起那個紅衣身影，有些失神。
宋眠注意到她的神情，笑了下：“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麽想找宋居寒？”
“我喜歡他。”
宋眠驀地笑出聲：“宋居寒成名時，你應該還是個小孩子吧？”
“那又怎樣？”李般若無比認真，“我就是喜歡他！”
“你見過他麽？我說真人。”
“見過！”李般若肯定道。
“不可能！”宋眠斷然否認。
“我見過前世的他。”李般若又補充了一句。
宋眠：“……”
他反應了一會，不禁啞然失笑，望着她嘆道：“果然還是個小孩子，做個夢就覺得是喜歡了。”
“不是這樣的！”李般若急道。
“那是怎樣？”宋眠好整以暇地看她。
“我喜歡他，無論夢境還是現實，無論他變得怎樣，我都喜歡！我想永遠陪在他身邊，我想永遠對他好！”
星空下，少女許下的諾言美好得帶着一絲天真，可她的眼神那麽認真，語氣那麽誠懇。
宋眠恍惚了一下，忍不住道：“小鳶，你為什麽替我解毒？”
李般若目光微閃，靜了一瞬，忽而反應過來：“宋眠，你耍賴！”
“你問我的早就超過三個問題了！”
“好，那輪到你問。”
見她傻傻地終于反應過來，宋眠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接下來我要快問快答，思考時間不可以超過一息。”李般若提要求。
宋眠無所謂地點點頭：“沒問題的啊！”
“你最大的願望是什麽？”
“重活一次。”
“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好好生活。”
“那個木雕女子是誰？”
“趙楚念。”
這個答案一出，李般若和宋眠都怔住了。
宋眠好氣又好笑，佯怒道：“好你個謝小鳶，原來在這裏等着我呢。”
李般若壓下複雜心情，哼了一聲：“你反應太慢，才被我套到話，怪我咯？”
“不怪你，是我反應太慢，小鳶姑娘太聰明機智，我願賭服輸。”
宋眠居然順着她的話自己黑自己。
李般若瞪大了眼睛。
“不知小鳶姑娘問完了嗎？”
“差不多。”
“那我剛剛那個問題，小鳶姑娘可以回答了麽？”
“不可以。你的問題額度用完了，再問要收費的。”李般若眨眨眼睛，得寸進尺道。
“行！姑娘請開價。”宋眠又無奈又好笑。他好像真的很想知道那個問題的答案。
“你以後要為我做一件事情，只要我說，你就要做，不許反悔。”
“行啊。我願意為小鳶赴湯蹈火！”宋眠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爽快答應了。
李般若滿意地點頭。
宋眠眼睛亮亮地看着她：“所以答案是？”
“為什麽要救你啊？”李般若調皮道，“當然是因為本姑娘心地善良咯。”
她說完，不等宋眠反應過來，就跳下屋頂，幹脆利落地結束了談話。
宋眠搖頭失笑。
煙花早已熄滅，夜空重歸寧靜。
宋眠獨自坐在屋頂上，一口喝完壺裏的酒，仰頭安靜地望着月亮。
月光灑在他心上，很靜很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