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縷魂11
一縷魂11
不知道聶華钰是怎麽想出飛鴿傳花這個馊主意的，李般若聽留言都聽了一晚上，全是些沒營養的廢話——
“小鳶，我找到了一件蒲蘭覺的遺物，你要回來看看麽？”
李般若全身一震，呆在那裏。
……
不知不覺，窗紙泛白，天亮了。
“小鳶，菩提的東西都收拾好了，我們啓程回銀杏林吧。”
“哦……好。”
李般若回過神，手指一揮，所有留音花都消失不見。
只有掌心還留了一朵——
“小鳶，我找到了蒲蘭覺的遺物，你要回來看看麽？”
一路上，李般若都因為這句話心神不寧。
不知不覺，他們走到了銀杏林的外圍。
李般若忽然想起，上一世，她和蒲蘭覺最後一次相見也是在銀杏林。
銀杏林一別，她再聽到的，便是蒲蘭覺的死訊……
他突然消失在她的世界裏！
蒲蘭覺的遺物，會是什麽？是留給她的嗎？
“小鳶？”
宋眠和小菩提手裏都抱着東西，見李般若遲遲不打開結界，不禁疑惑。
李般若回過神，手一揚便要打開結界。
這時，山林裏突然悄無聲息地走出一個人：
“師傅，您果然在這裏。”
熟悉的聲音，令李般若晃了一下神。
一個身影漸漸從樹林出現，少年黑衣黑發、身形挺拔，正是許久不見的聶長野。
宋菩提立即上前一步，眼神不善地盯着來人，蓄勢待發。宋眠則不動聲色地觀察着聶長野的一舉一動，判斷此人來意。
李般若連忙道：“這是我徒弟，他沒有惡意的。”
“師傅，你失蹤了很久，我很擔心你。”聶長野看見李般若，心裏又驚又喜，激動地上前拉住她，“師傅，你跟我回去吧。”
他完全無視宋眠與宋菩提兩人。
李般若尴尬地笑了下：“這回去的事嘛……不急，我還有別的事要處理。”
聶長野搶聲道：“師傅不想找宋居寒了嗎？我已經打聽到他的行蹤了！”
此言一出，宋菩提看了一眼宋眠，臉色十分古怪。
宋眠眼觀鼻鼻觀心地站着，悠閑的姿态仿佛一個置身事外的吃瓜群衆。
“真的？！”
李般若動搖了，目光游移一瞬，做了決定。
“宋眠，你和小菩提先回去吧，我和我家小徒弟好久不見，想敘敘舊。”
小菩提看她的眼神猶如看一個白癡。
李般若卻沒注意到小菩提的異常，她的視線只停留在宋眠身上，正如聶長野的目光一刻都不曾離開過李般若。
“好。”宋眠點點頭，道，“我看着你們離開。”
李般若心知宋眠這是不希望銀杏林結界位置暴露，便将手裏小菩提的包袱遞給他們，轉身與聶長野先行離開。
剛走出山林，李般若忽然想起，她還沒告訴宋眠關于眼睛剛恢複需要注意的事項，他身體裏仍有餘毒未清，此時在調養之事上萬不可大意。
“小野，我有事忘記說了，我要回去一下。”
說着，李般若不等聶長野反應，便急匆匆往回趕。
聶長野大急：“師傅，不要回去！危險！”
他連忙施展輕功去追李般若。
可惜李般若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他的話。
宋眠目送李般若出了山林，這才回過身打開銀杏林結界。
“我的好師弟，別來無恙啊。”
這時，山林裏突然傳來一陣大笑聲。
宋眠兩人皆是大吃一驚。
不等宋菩提反應過來，宋眠便一腳将他踢進了銀杏林內，順手将行李也一股腦丢了進去。
與此同時，一團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結界開口沖了過來，可惜他動作再快也快不過宋眠。
宋眠幾乎是以意念施法，瞬間關閉銀杏林入口。千鈞一發之際，黑影被結界之力狠狠地反彈出去，重重地撞到了遠處樹幹上。
“嘭——”
一棵合抱粗的參天大樹被硬生生地撞折了！
黑衣人的武功和反應極快，轉瞬已穩穩落地，他一把掀開鬥篷帽子，露出了真面目——
李般若此時若在，一定會驚呼出聲——
好一張大叔臉！
此人五官長相平平，一張臉最大的特點便是皮膚上的褶子層層疊疊猶如一張風幹的橘子皮！
宋眠看清來人，心神震駭，以至于踉跄着後退了好幾步：
“師兄，原來你沒死？”
當年宋眠與傅劍決鬥歸來，天衣派被一把火燒了個精光，整個門派無一人幸存！
此時看見廖顯突然出現，宋眠又是驚、又是喜，更多的卻是疑惑。他的眼眶驟然濕了。
相比之下，廖顯的笑容冷酷瘋狂到幾近猙獰，他譏嘲道：
“宋居寒，我的好師弟，你中了‘朱顏’之毒都還好好活着，師兄我又怎麽舍得先死呢？”
“師兄你……”宋眠下意識上前一步。
十年不見，廖顯此時的反應和态度實在奇怪，宋眠想要問點什麽。
“你是宋居寒？”
這時，一個顫抖的聲音打斷了他。
宋眠轉過頭，看見李般若朝他走來，她看着他，眼神好似石子落入湖面，震驚的波紋一圈圈蕩開，是暴風雨前的強行平靜。
“你不是說……宋居寒已經死了嗎？”她又問了一遍。
宋眠此時被廖顯帶來的震驚與疑惑占據心頭，心中混亂至極，完全沒辦法面對李般若質問的眼神。
他別過臉，道：“對不起。”
“你騙我……”
李般若心中絞痛，卻仍無法控制地一步步走近他。
“呃——”
誰也沒料到，廖顯突然出手，一把掐住李般若的脖子。
“放開她！”
“放開我師傅！”
宋眠與剛趕到的聶長野異口同聲地開口，兩人一前一後逼近廖顯。
廖顯完全無視聶長野，他的目光緊盯着宋居寒，冷笑道：
“宋居寒，你再上前一步，我就掐死她！”
話落，他手上稍稍一用力，李般若感到自己的喉嚨仿佛要斷了一樣，痛苦至極。
可她不驚不懼，完全放棄了抵抗。
她的目光始終看着宋眠，分寸不移。
她的臉色蒼白如紙。
宋眠眼中流露出擔憂之色，他停了腳步，不敢再輕舉妄動。
“師兄，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麽？”
“我當然知道！”廖顯哈哈大笑，“她便是師傅讓你苦苦尋找的人吧？
“身懷靈力、天賦異禀，她便是能打開靈霧森林的天選之人！
“你不惜服下‘朱顏’進入銀杏林守候十年，不就是為了等她現身麽？
“師弟，師傅那老頭子确實偏愛你！可是靈霧森林的秘密，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你一人知道！
“靈霧森林裏天然就靈氣充沛，再平庸的資質只要進去呆上一段時間都能洗精伐髓脫胎換骨！你就是想靠它重塑經脈不是嗎？師弟，你可真不厚道！有好東西為什麽只想着一個人獨享呢？”
廖顯嘴裏吐出的話，仿佛一道又一道驚雷，炸開了李般若心中積存已久的滿腹疑團。
她僵在原地，好似一塊不會思考的木頭。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師兄，你先放開小鳶。”
廖顯越說越激動，掐住李般若的手指也越收越緊，李般若卻仿佛已經感覺不到痛一般，視線模糊地望着宋眠的方向。
這一刻，所有人的神經都在緊繃着。
“廖大人，有話好好說，您先放開我師傅……”聶長野放緩語氣，試圖靠近廖顯。
“對不住了，七皇子！我剛剛給過你機會帶她離開，要怪只能怪這丫頭自己又送上門來！”
廖顯手一揮，埋伏在樹林裏的黑衣殺手立即現身，将宋眠與聶長野兩人團團圍住。
“師弟，師兄今日沒時間陪你玩，先走一步了。”
宋眠立即緊追而來，全然不顧攔在他身前的刀光劍影！
李般若一直凝視着他。此時，見他為了救她，完全不顧自身性命，她心中大急！
随着她情緒激動，藏于她身體內的靈力自動被激發。
眼看宋眠又一次差點被刀劍劈中，李般若本能地使出殺招。
不到半柱□□夫，樹林內站着的只剩下李般若、宋眠、聶長野三人。
剛才來勢洶洶的黑衣人，此時橫七豎八倒了一地，廖顯早在打鬥中落荒而逃。
宋眠大病初愈，此時又體力消耗過度，此時他不得不扶着一棵樹才能勉強站立，而且氣喘籲籲。
李般若見狀，不自覺上前，聶長野拉住她：“師傅，二哥的來信你看了麽？宮裏出了大事，需要您立即回京。”
聶長野的二哥便是聶華钰，花遇。花雨。
“我找到了蒲蘭覺的遺物，小鳶，你不想回來看看麽？”
李般若想起留音花裏的信息。
而且——宋眠便是宋居寒此事，她需要時間來消化。
無論如何，現在都不是她回銀杏林的時機。
李般若看向宋眠的背影，遲疑了下，點頭：“我跟你回去。”
宋眠的喘息一滞。
“你稍等我一下。”
李般若冷不防點了聶長野的睡穴，他對她毫不設防，瞬間被點倒在地。
“宋眠。”
李般若走上前去。
宋眠微微側頭，沒有回身，也沒有看她。
但李般若知道，他在聽她講話。
李般若走到他身後，握住他的手。
宋眠一怔，身體僵在原地。
李般若一邊輸出靈力替他療傷，一邊輕聲說着醫囑：
“你身體餘毒未清，本來想着此時不急，接下來一段時間慢慢幫你調理的，可是現在……”
她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才繼續道：
“三天之內，眼睛不能碰水；三日後，每日用藥水敷三次眼睛，一次冷敷兩次熱敷，藥水我已調好放在客廳櫥櫃的第三個格子裏，如果不夠用，在你床邊的抽屜裏，有調配藥水的成分清單……”
李般若絮絮叨叨地說完，轉身就走。
宋眠下意識拉住她：
“小鳶……那些事，我并非刻意隐瞞……”
“好。”李般若沒有回頭，她盡量語氣輕松道，“只是我确實有事需要離開一陣子，你……好好照顧自己。”
她低頭，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然後擡起臉，用盡全力強迫自己扯了扯嘴角，笑着告別。
李般若忽然意識到一個悲哀的事實——
無論何時何地，無論他做了什麽事，她總歸是舍不得讓他傷心。
也許，他才是她真正的劫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