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縷魂05
一縷魂05
宋眠是個瞎子。
李般若很快發現，他不僅瞎，身體還特別差，弱不禁風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這人果然很需要一個人來照顧他！
他可能真的就是單純讓她報恩照顧他？
畢竟從武力值來說，宋眠看起來完全不是她對手，她呆在這裏，很安全！
意識到這一點，李般若就放心地留下來。她要慢慢查清楚宋眠和蒲蘭覺的關系。
“花花，來，咱們去地裏澆蘿蔔去。”
宋眠輕快的聲音從屋外傳來。
李般若不能下床這幾天，宋眠一直喂她各種喝藥，他的身邊還整日跟着一只醜狐貍。
說到這狐貍，李般若就來氣。明明長得那麽醜，宋眠居然還給它起了個名字叫“花花”。
真是服了他了。
溫暖的陽光灑進窗棂，外面一定是個好天氣！
李般若下床，想到屋外曬曬太陽，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一出門，卻被落葉紛飛漫天金黃的景色驚到了。
“此處竟是……銀杏林？”
李般若不敢置信地跑出去，果然在不遠處看見了一片湖泊——落葉湖。
這是她和蒲蘭覺一起呆過的銀杏林！
李般若立即一路小跑回木屋，她想看看，木屋外是不是挂着一塊小木牌，上面寫着“未名居”？
可惜她轉來轉去，只找到了一塊門匾，上書“銀杏小築”，并沒有什麽“未名居”。
“你在看什麽？”身後傳來宋眠疑惑的聲音。
“這裏以前是不是有塊牌子寫着‘未名居’？”
宋眠奇道：“你以前來過這裏？”
那就是有！
李般若立即問：“那塊牌子呢？”
“哦，‘未名居’這個名字太難聽了，我便改成了‘銀杏小築’。”宋眠得意一笑，“我可是個有品位的人。”
李般若特別假地“哦”了一聲，仗着他看不見，明目張膽地翻了個白眼。
她心中再次确定，這裏便是皇陵結界裏的落葉湖和銀杏林了。
只是此處銀杏林，不知為何比她記憶中的要大上許多……
聽她一陣無話，宋眠提着幾根蘿蔔，打算進屋做飯。
李般若留意到他手中的蔬菜，驚得大叫：
“宋眠，你手裏的蘿蔔為什麽是黑色的？青菜為何是紅得像血，還是死了很久那種？”
她揉揉肚子，控訴道：“難怪我這幾日吃完飯總是有些肚子不舒服，你是不是下毒了？”
聞言，宋眠目光“看”向懷中的蔬菜蘿蔔，也很驚異：“吃起來味道也差不多啊，它們的顏色真有這麽奇怪？”
李般若痛心疾首地點頭：“太奇怪了！”
“難怪小菩提總不肯吃我帶去的蔬菜……”宋眠低聲嘀咕着，他蹙蹙眉頭，略一思考，不禁嘆息：“我大概知道原因了。”
“什麽原因？”李般若好奇。
“你擡頭看看天空是什麽顏色？”宋眠指指頭頂的天色。
“灰色。”
“那就對了。今天其實不是陰天。”宋眠解釋道，“天空之所以一直是灰色，是因為銀杏林裏布滿了煞氣。”
李般若：“啊？”
“別‘啊’了，快去湖裏打些水來，給這些菜泡泡，去去毒，還是能吃的。”
宋眠将懷裏的蔬菜抱去廚房，轉身提着一個桶出來，塞給李般若。
“哦。”李般若乖乖去了。
又過了幾日，李般若身體大好了。
經過這段時日的相處，李般若已經掌握了宋眠的作息規律。
雖然大部分時間，他都待在銀杏林裏，但是隔幾天他就會出去一趟，幾乎雷打不動的。
這一日，又是一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被煞氣遮蓋的灰撲撲的天空漏下幾絲日光，這說明結界之外肯定是個大晴天！
宋眠坐在窗邊做手工。狐貍花花趴在他腳邊呼嚕嚕地睡覺。
日光照耀下，宋眠專注地雕着手裏的木頭，李般若專注地看着宋眠。
這人雖然眼瞎，但依然有一雙巧手，只要一得空就坐在那裏搗鼓，有時就地取材做做發飾手鏈什麽的，有時就拿着木頭雕刻。
盡管看不見，他依然能摸索着動作，将一樣樣小東西做得有模有樣，可好看了。
每過幾日，他雕好一批，就會提着籃子拿去集市上賣，順便買回一些需用的東西回來。
“宋眠，我要和你一起出去。”
這一日，見宋眠又提着小籃子出門，李般若立即追了上去。
宋眠不吭聲。
李般若索性一把搶過他手裏的盲杖，笑眯眯道：
“宋眠，我跟着你，可以給你帶路。”
她看看他手裏的小籃子，又加了句，“還能幫你吆喝！”
宋眠沉默一瞬，忽地一笑：“謝姑娘可是在林子裏悶壞了？此番出去透透氣，也好。”
李般若樂壞了：“太好了！”
她積極地接過宋眠手裏的籃子，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根據宋眠的提示給他帶路。
宋眠左一句“謝謝謝姑娘”右一句“謝謝謝姑娘”，聽得李般若心裏怪怪的。她突然站住腳步，扯扯宋眠的衣袖，鄭重其事道：
“宋眠，你可以喚我‘小鳶’。”
“恩……好。”宋眠微微颔首，從善如流，“小鳶。”
李般若開心地笑了。
不出李般若所料，銀杏林外，果然是邊城。
宋眠直奔首飾鋪子，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眨眼間就把籃子裏的手工品賣掉了。
這銀貨兩訖幹淨利落，根本沒給李般若一聲吆喝的機會……
李般若感覺自己是多餘的。
宋眠轉身去了菜市場，熟練地一路砍價，買了一堆吃的。
他還特意買了兩串糖葫蘆，轉過身，卻不見了李般若。
“小鳶？”
無人回應。
宋眠眯了眯眼睛。
……
李般若躲進了一處小巷子裏。
她剛剛走到菜市場，發現官府沿路都貼了她的畫像，定是聶長野動用了官府的力量在找她。
可李般若一心查清宋眠的身份，根本不想回去那麽快。
宋眠轉身不見她身影，臉上露出茫然的神情，李般若遠遠看見，心裏仿佛被什麽揪成一團。
她悄悄跟上去。
宋眠提着菜，握着盲杖“篤篤篤”地慢慢往前走。
原本心情很沉重，走着走着，發現身後始終有一陣輕盈的腳步聲遠遠跟着，他的腳步不禁也随之輕快起來。
李般若一直跟到小巷盡頭，宋眠的腳步終于在一處小小的院子前停下。
他推門而入。
李般若連忙一溜小跑跟了進去。
宋眠微微偏頭“看”她，平靜的表情下藏着一絲愉快和安心。
“剛剛我迷路了。”李般若二話不說低頭認錯，“我以後再也不随便出來亂跑了。”
這個解釋約等于無。
宋眠卻不追問，微微一笑：“好。”
見他笑了，李般若不知怎麽的，居然松了一口氣。
她打量四周，發現這個院子小雖小，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不大的院子裏沿着牆根種了一片花圃，院子中央有一棵大榕樹，樹下挂了一個秋千，牆角都一大堆小孩子玩的玩具，全都蒙塵積灰長蘑菇了。
“宋眠，這是哪裏啊？”
宋眠張了張口，正要回答。這時，屋子裏走出一個小小的人影，人未至聲先聞，語氣十分嫌棄：
“你怎麽帶了個女人回來？”
李般若轉頭望去，只見一個白發小孩，正瞪着眼珠子看她。
“是你？！”
看清對方的樣子後，兩人異口同聲，表情同步震驚。
宋眠微微莞爾，溫溫柔柔地哄小孩：“前些日子這位姐姐救你一命，今日我特地帶她回來，給你個報恩機會。”
小孩冷哼一聲：“不用她救，我也不會有事！”
一張小臉蛋上全是酷酷的不滿，人卻走上前來，接過宋眠手中的菜籃子，乖巧地去了廚房忙活。
宋眠走進屋子，給李般若倒了杯熱茶，介紹道：
“他叫宋菩提，有些孩子氣，你叫他‘小菩提’就行了。”
他一邊說，一邊給自個也倒了杯茶，慢慢喝着。
“他是你兒子？”李般若眨眨眼睛，冷不丁問。
“咳咳咳……”宋眠別過頭，一口茶噴了出來。
李般若連忙上前拍拍他背部，幫他順氣。
“謝姑娘說笑了，我不過孤家寡人一個，哪來這麽大個兒子。”宋眠無奈一嘆，“小菩提麽，嗯……算是我師弟吧。”
“是‘小鳶’。”李般若糾正道。
“好的，小鳶。”宋眠乖乖改口，又喝了一口茶。他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那你們的師門是哪個門派，是不是天衣派！？”李般若興致勃勃地追問。
“咳咳……”宋眠又嗆了一口茶，“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門派，早沒落了，不提也罷。”
“這不巧了麽？天衣派也在江湖上銷聲匿跡好多年了。”李般若一拍手道。
宋眠垂眸。
李般若隐約感覺他情緒有些細不可察的異樣，正待細看時，宋眠突然叫她：
“小鳶。”
“恩？”李般若秒回，雙眸亮晶晶地望着他。
宋眠指指廚房，笑道：“小菩提做好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