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chapter 80
第80章 chapter 80
直到夜宵下肚, 栗遲昕才真感到餓得慌。
陸家那頓豐盛的晚飯他都無心品嘗,咕咚咕咚灌了兩杯酒就着急忙慌趕過來,在飛機上吃的小面包根本不頂飽,這會兒饑腸辘辘恨不得把剩下的蛋糕都吞下去。
盧雲清皺眉看向兒子, 問:“你們基地平時夥食是不是不怎麽地?看把我們孩子給餓的。”
牧野心說您別亂扣鍋, 基地的營養師耳提面命,可不敢背着鍋。他倒了杯水放在栗遲昕伸手能碰到的地方, 對母親說:“這您得問他, 飯都不吃就跑來給你拜晚年。”
“新年快樂, 萬事如意!恭喜發財,大吉大利!五福臨門, 阖家歡樂!”
栗遲昕配合地擡頭,祝福的話語張口就來。小時候跟着父母走街串巷拜年拿壓歲錢的時候,那些詞就跟貫口似的直往外蹦,聽到“拜年”二字就形成了條件反射。
牧野:“……”
你還真來才藝展示了?
“瞧瞧這孩子, 懂事的多讨人喜歡。”盧女士沖自家兒子輕哼一聲, 心道,栗子急着趕來到底為了誰, 我還不知道嗎?但聽到栗遲昕流利的祝詞, 她兩眼一亮,拍了拍腦袋, 推着牧之衍往裏屋走。
栗遲昕吃完最後一塊蛋糕,順手拿起水杯喝了兩口, 疑惑道:“盧老師他們幹什麽去了?”
牧野抱臂坐在他旁邊, 看着栗遲昕嘴角殘留的奶油, 傾身上去, 舌尖略過那點殘留輕輕品嘗, 在小不點兒耳畔呼着氣,咂摸了下嘴唇,毫不意外地說:“想辦法讓你留下來住一晚去了。”
栗遲昕:“……”
耳尖被他吹得發紅,心跳也愈發得快。
栗遲昕無比享受着這種上頭的感覺,眼神迷離地看向牧野,想也不想就放出豪言壯語:“還用想辦法?只要有人提,我立刻留下來好嗎?”
牧野心累:“和我睡一張床你也留下來?”
栗遲昕揚眉笑道:“那可不!”
“……不行,我不答應。”
“你不答應我就抱着行李在你家門口哭。”
牧野:“?”
還學會賣慘威脅了?誰慣的?
*
主卧室裏,牧之衍被盧雲清推搡着坐到床上,一下子找不到北,緩了一會,滿臉疑惑地問:“……幹什麽?”
盧雲清用氣音小小聲說:“你兒子的對象!過年來家裏了!你不給壓歲錢的嗎!第一次見家長是要走這個程序嗎?你打電話問問老祝?”
要不是栗遲昕順口的拜年,盧雲清差點都忘記了還可以用紅包幫兒子拉攏喜歡的人這件事,她是怎麽看栗遲昕怎麽喜歡,恨不得現在立刻馬上就讓栗遲昕打包來家裏住。
“……不是說還沒在一起嗎?”牧之衍嘀咕着鑽進卧室,關上門,聽話地拿出錢包,問,“給多少?”
盧雲清從抽屜裏拿出一封嶄新的紅包遞給他:“聽他嘴硬,能帶回家就說明以後是咱家人沒跑了。上次老祝家兒子帶女朋友回去給了多少?”
“給了差不多……等等?你讓我和老祝家比?!”
牧之衍拿錢的手頓住,嘴角抽搐,心說老祝家一窩商人,祝衡那小子更是年紀輕輕就在青年富豪榜,咱們知識分子兩袖清風的怎麽比?
“呃,也是哦,聽說祝衡那小子的對象還是大明星呢,廣告代言都是天文數字,比不了比不了。”盧雲清剛想說你看着給吧,就見老公已經把包好的紅包遞給自己,上手一摸,“您真快啊,放了多少?”
牧之衍搖頭:“沒數,上次發的項目獎金在錢包裏沒花,我都放進去了。”
盧雲清:“……”
虧得咱家賬歸我管。
栗遲昕和牧野并肩站在客廳,一邊薅着窗臺上盧雲清養的含羞草,一邊有一搭沒一搭聊着世界賽的話題。
說是聊,更多時候不過是栗遲昕在叨叨,牧野默默看着他叨叨。
“我過年的時候看了下北美和歐洲賽區的比賽,有點強啊……”栗遲昕的指尖剛一放到葉子上,含羞草就立刻将自己裹起來,“東南亞賽區有個狙擊手挺有你以前的特色,不過他們隊伍整體水平晉級世界賽有點難。”
“不知道九大賽區的名額怎麽分?我只知道咱們和DBQ一定有一張世界賽門票。”
牧野伸手勾住那只顧撩撥葉子的不安分的手,垂下眼說:“今年港澳臺賽區應該出兩支隊伍,去年DBQ奪冠相當于給大陸賽區多贏了一個名額,去年是三支隊伍進了世界賽,今年應該是四支,除了咱們和隔壁戰隊,應該是LT和XS戰隊了。”
栗遲昕點點頭,突然想到什麽,笑出了聲:“AWSL戰隊有點慘,差一點積分就超過XS了,他們不考慮換個隊名嗎?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你看我們ZB就很好,贏了裝哔,輸了就自閉。”
牧野沒吭聲,他心想,老子沒有輸比賽也照樣天天自閉,難道都怪祝衡抽字母表抽出的隊名嗎?
“打擾你倆一下啊。”盧雲清清脆的聲音由遠及近,兩人回頭看,只見盧女士利落地走來,将紅包徑直塞進栗遲昕手裏,“新年快樂!我和他爸爸的心意,拿去花啊,別客氣。”
栗遲昕茫然地看向牧野,用眼神問:不是去想辦法讓我留下來嗎?怎麽突然發紅包啊?
拇指和食指捏住的這紅包是肉眼可見的厚,他一個激靈,連忙往盧老師手裏推:“不行不行,盧老師!我都成年人了,也能掙錢了,不可以再收壓歲錢了。”
牧之衍坐在沙發上倒了杯茶,悠悠說:“你可以不把它理解成壓歲錢。”
栗遲昕:“?”
牧野毫不客氣地說:“想把你拐走的野心昭然若揭。”
盧雲清伸手戳了戳兒子的左肩:“那也是替你拐的!”
“……”
栗遲昕拿着紅包不知所措站在原地,心想,你們沒忘記我還站在這兒呢吧?
他剛張開嘴,就見盧老師笑眯眯地看向他:“栗子啊,太晚了,和小野在家睡吧,我剛拿了一床新被子放他房間了,你倆将就一下?”
得,知母莫若子,還真就要留他了。
但這個提議簡直深得他心,于是瘋狂點頭:“好的呀好的呀,盧老師,牧叔叔,這大晚上的打擾你們真的真的抱歉!有什麽我能幫忙的盡管說,別客氣!”
萬萬沒想到盧雲清還真有忙需要他幫。
“栗子英語怎麽樣?”
“還……還行吧,反正期末考試上90了。”
“我這兒有幾篇英文文獻,大概兩個章節,不長,你有空啃一啃翻譯翻譯。”盧雲清轉身跑去書房拿了一沓複印版遞給他,“小野過年的時候說今年比賽頻率就比較高了,下學期如果比賽忙了不能按時完成課程進度,你就抽空做一下,到時候有點成果我還能幫你說說話。”
栗遲昕一時除了點頭,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他垂眼就能看見盧老師的頭頂,深黑的發絲搭在雙肩,散發着他許久不曾感受過的名為母性的關愛。他哽了哽,猛吸着鼻子,聲音帶了點濕重的鼻音:“謝謝阿姨。”
盧雲清擡起頭,伸出手在他柔軟的頭發上輕輕拍着,眼神掃過一旁牽着手始終沒放的兒子,柔聲說:“這話現在說我也不知道合不合适……但,我真的很期待你以後願意喊我一聲‘媽媽’。”
她見過栗烊,也聽說過栗遲昕那位英勇的母親,唏噓過,也感慨過。
她想,如果能替那位女士彌補栗子這些年缺失的關愛,這或許是她能夠為那位将生命奉獻給飛行事業的軍人給予的最高敬意。
因着盧雲清這句話,栗遲昕坐在牧野冷色調的床罩上無聲地哭了好久。
栗遲昕從來不是小哭包,他人生的前十八年笑着的模樣總是多于哀傷。他所有堅強和盔甲都用歡聲笑語武裝,卸下一切防禦後最脆弱的模樣,卻每次都是在牧野面前。
他恨恨地咬牙抹着眼淚,淚水卻仿佛越擦越多。
牧野洗漱完進屋就看見小不點兒哭得梨花帶雨,心尖驀地揪了一下,走過來面對栗遲昕坐下。
“要哭就慢慢哭,急什麽?”他用指腹抹去栗遲昕眼角的水珠,額頭抵着額頭,低聲調侃,“哭太急了等下會打嗝。”
栗遲昕:“……”我去你大爺。
他眨眨眼睛,甩掉長睫毛上的淚珠,憤憤不平道:“就是不想讓你看到我這個樣子。”
脆弱,敏感,單薄,不堪一擊。
他不想在喜歡的人眼裏留下這樣消極的印象。
牧野想了想,起身走到房間的角落,在落灰的角落拎出一個收納盒,翻箱倒櫃般找了找,小心翼翼拿出一個黑色文件夾,拍了拍四周的灰塵,遞給栗遲昕。
“是什麽?”栗遲昕接過,仰頭看他,眼底紅血絲給他漂亮的臉龐添了幾分驚心動魄,看得牧野移不開眼。
沒等牧野回答,他便打開了那個文件夾。
映入眼簾的是一沓厚厚的信箋紙,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字,字體并不是特別舒服的好看,但筆鋒潇灑狂野,和牧野本人簽名有着如出一轍的張揚,只不過字跡稍顯稚嫩。
定神細細看去,上面的內容不是書信,而是對話。
“這是……”栗遲昕嘴唇微微顫抖,淚腺仿佛已經忘記工作,挂了幾滴水珠在眼眶,伸手摸着這陳舊信紙上,一滴眼淚順勢落下,暈開了紙上的句號。
是手抄的聊天記錄。
從他加上牧野企鵝好友到他棄用之前,兩人所有的聊天記錄。
一切快樂,一切失落,那些欣喜若狂的,亦或是那些痛苦煎熬的,都是他們彼此分享了幾年的心情,都被悉數記錄在這厚厚的信箋紙上。
牧野重新在他對面坐下,不由分說地吻上栗遲昕臉上的淚痕。
從眼角,到顴骨,從鼻尖,到唇畔,然後他停住,看着仍怔在原地的小不點兒,回答着他許久之前的問題:“我什麽樣子,是你沒見過的?”
沒有。栗遲昕知道這個問題的回答。
牧野輝煌背後的一點一滴,他都是見證者。他的驕傲,他的不甘,他的踽踽前行,他的背水一戰,甚至是他罕見的低落和哭泣,他都知道。
反之亦然,他早已将自己的一切喜怒哀樂呈現給他,所以他讓自己看這份厚重的聊天記錄,反問他:你這點軟弱,在我們之間算什麽?
牧野見他已經明白過來自己的意思,伸手圈住他,将栗遲昕的腦袋按進自己懷裏:“不管你哭得再怎麽兇,我還是喜歡你耀眼的樣子。”
他的遲昕,是他遲到卻終将抵達的光芒。
栗遲昕額頭頂着牧野的胸腔,視線正好落在手中的信紙上。他突然想起之前問牧野,他們失去聯系以後是怎麽支撐下去的?
那天牧野說,靠回憶。
可他竟沒想過……是這樣沉甸甸的回憶。
栗遲昕摩挲着泛黃的紙,輕輕放回文件夾中,從牧野懷中擡起頭,膝蓋一用力,将他撲倒在身後的被子上。
文件夾“啪”地一聲墜落在地板上。
他鼻尖抵着牧野鼻尖,低聲喚着:“野哥,我清醒着呢。”
牧野內心一震,隐約覺得有什麽情緒要噴薄而出,太陽穴瘋狂跳着,看着栗遲昕近在咫尺的眼眸。
一個多小時前,他說,等你明天清醒了再說,生生拒絕了他建立親密關系的請求。
現在,這倒黴催的孩子上趕着撩撥着他最後一絲正直的神經。
不僅如此,還得寸進尺地蹭着他的臉。
“……”
忍無可忍的隊長大人翻身将眼前這只不安分的撂在被子上,眼眸中發着危險的光,像是鎖定目标的獵鷹,下一秒就要出擊。
“這是答應了?”栗遲昕欣喜地瞪大眼睛,看牧野緊緊抿着嘴唇,微微點頭,立刻咧嘴笑道,“我宣布,江湖第一狙擊手野神,是我的了!”
“下面有請栗遲昕發表脫單感言!咳咳,這個,恭喜我自己,在擁有男朋友的這一瞬間,沒有堅守住自己的承諾等到世界賽、被自己打臉的痛感蕩然無存。只要我臉皮夠厚,就能擁有世界上最好的隊長大人!!!”
牧野一手箍着栗遲昕的腰,一手扶額。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令他頭疼,為栗遲昕那關不上的話匣子而頭疼。
他沉着眼眸看着栗遲昕那滔滔不絕、口吐蓮花甚至要躺着來一段單口相聲的紅唇,低頭,一口咬住,封住他鬧心的叨逼叨。
“我爸媽就在隔壁,如果你想引起天天觀測帝企鵝繁殖行為的牧教授注意的話,盡管開口。”
“???”栗遲昕搖頭。
“那就聲音小點。”
“……唔!唔?!”
作者有話說:
(鼓掌)八十章終于完成了質變!
這個作者沒有駕照,大家多靠想象力自力更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