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和你共讀書
星星挂在了黑漆漆的幕布之上,忽閃忽閃之間時隐時現, 寧琬睡不着, 她翻來覆去地在床上滾了兩圈, 然後一把抱住了耿秋脖子, 抱得太緊, 險些沒把耿秋給掐死。
耿秋咳嗽了兩聲,然後将寧琬的小細胳膊從自己的脖子上拉了下來:“幾點了,還不睡?”
“我疼。”她哼唧了兩聲, 整個人又往耿秋的懷裏縮, 頂着一頭不太柔順的小卷毛,蹭完又将腦袋擱在了耿秋的肩頭。
毛絨絨的,像當年帶着咛咛和啾啾回來後長了小絨毛時一模一樣, 寧琬太會裝可憐,回過頭來一哭一委屈, 就讓耿秋徹底放下了心裏頭的那些小不滿小生氣, 心甘情願地側身照顧着這個小麻煩精。
她先是揉了揉寧琬的小肚皮,涼飕飕的,然後将溫熱的掌心覆在了寧琬的小肚皮上, 她動作很輕, 揉得寧琬舒服地閉着眼睛直哼哼,耿秋便會輕輕地笑。
“這兩天別喝冰水, 別吃辣,注意保暖。”
“這麽熱!”寧琬輕哼了一聲,耿秋沒搭理她, 繼續給她揉,直到寧琬有些不安地睡着了,她才阖上了眼睛。
一連幾天寧琬的精神狀态都不太好,然後臨到考試的時候她卻跟打了雞血似的,一在早就從床上爬了起來,然後推了推還迷迷糊糊的耿秋,耿秋睡得昏昏沉沉的,被寧琬拉起來的時候單眯着一只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着寧琬。
寧琬搓了搓自己的小手,然後又在耿秋的渾身上下搓了一把,嘴裏不住地喃喃:“吸學霸歐氣!吸吸吸!”
耿秋被這神棍架勢吓了一跳,生怕寧琬是被什麽邪祟附上了身,忽地就瞪大了自己原本迷迷糊糊的眼睛,還準備探手去試試寧琬是不是燒糊塗了。
等到寧琬吸了一通歐氣後,她将耿秋往床上一推:“你睡,我走了。”
這一通歐氣吸得莫名其妙,走得也莫名其妙,直到門被關上後,耿秋才回地神來,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她都為寧琬今後的事業有了具體的打算,演戲有天賦,跟誰都裝着大尾巴狼,挑自己的時候,就是個人畜無害的小白兔,再不濟也可以去街上當神棍,保準唬得別人一愣一愣的。
耿秋收拾完後起了床,耿懷月招呼她過來吃飯,耿秋胡亂扒了兩口便要出門去,被耿懷月輕聲叫住了:“去等琬琬嗎?”
“嗯,琬琬今天考試。”
耿懷月輕輕地笑了起來:“她考試得一個早上呢,你這麽早出去在頭外頂着太陽曬容易中暑,在家坐會再去。”
耿秋穿鞋的動作并沒有停下來,她沖着耿懷月咧嘴笑:“等着去,她一出來就看見等着她,肯定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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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就蹬上鞋關了門跑了。
耿懷月擰着眉頭轉身招呼寧澤吃早飯,寧澤放下報紙過來揪了一把耿懷月的臉,被耿懷月蹬了一眼,一巴掌拍開了:“吃你的飯。”
“兩個丫頭關系好你有什麽不高興的,以前不還天天擔心着這倆人要是知道彼此不是親生的,準得打架嗎?”
耿懷月長嘆一聲,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糾結些什麽,兩個女兒自來是她心裏的一塊肉,連着心髒一起長,撕扯下來任何一個她都覺得疼,覺得鑽心刺骨,若兩塊肉相互不體諒,誰也容不下誰,最疼得還是她自己,可如今兩塊肉相安無事,甚至各平相處得十分要好,怎麽就還是不舒服呢。
那頭耿秋到得早,她頂着烈日在學校門口等着,尋了個小花壇去坐着,擡起頭就能看到肅靜的教學樓,她在這裏讀了六年的小學,跟寧琬一起呆了三年,每天放學下課寧琬都會早早地等在她教室門口,扒着高高的窗子抻長了脖子往裏瞧。
下課鈴一響,耿秋便會悄悄地趁着老師還在奮筆疾書的時候擡頭去找窗戶下端微微冒出一個小尖兒的小卷毛,小卷毛總是固定在某一個位置,亂糟糟地頂在窗戶下端,活像長出了一團黑黢黢的雜草。
這個時候耿秋的心就跟着那一團雜草飛遠了。
相反,因為高寧琬三個年紀,所以耿秋下課的時間總是會比寧琬要晚一些,她更是少有時間地去寧琬的教室外面等寧琬。
這還是她第一次心心念念地等在外頭,等着寧琬将試卷從頭到尾地填寫完畢,然後低頭檢查,最後幹淨地交卷。就是這麽一想着,她就覺得有些緊張,比自己上戰場,提筆讨伐時還要緊張,額頭上的汗倒是沒多少,手心卻已經攥得汗涔涔的了。
再回神時鈴聲響了起來,第一門考試結束。
小考與中考不一樣,只考語文和數學兩科,一個早上就能解決問題,所以學生們被收卷考試驅趕了出來,在教室門口等着第二次上戰場。蜂擁而出的小朋友們叽叽喳喳跟一窩麻雀似地吵翻了天,剛剛還靜默無聲的校園裏跟掀了鍋似的,嗡嗡聲不絕于耳,耿秋懷疑地四處瞧了瞧,在懷疑自己是快聾了還是在中暑的兩者之間游疑不定。
孩子們的表情各異,有些低垂着眉眼耷拉着腦袋的,有些喜上眉稍興奮得手舞足蹈的,他們帶着一張稚嫩的臉,将所有喜樂哀怒都堆在了一張白淨的小臉上,他們還沒學會收斂自己的情感,即便裝出一副大人的模樣,也帶着天生的天真。
耿秋順着這一張張稚嫩的小臉在人群裏找寧琬的臉,直到再一次的打鈴聲響起,學生們紛紛急切地又回到了教室,剛剛那炸了鍋的聒噪聲頓時在耳邊煙消雲散,好似耿秋沒睡醒時的一場酣夢。
再次睜眼裏,四下裏只有蟬聲長鳴,樹枝輕搖。
耿秋又坐回了小花壇邊,她半仰着頭看着迅速安靜下來的教學樓。靜靜地、耐心地等着寧琬放學歸來。
眼睛一眯,微微吹過來的涼風很舒服,耿秋就着涼風悠悠然地打着盹,再一睜眼時,四周嗡嗡的小蚊子就圍着自己在叫,而出現在自己眼前的那團糊影,身量很長,頭發很長,打着卷垂在腰部上,低頭靜靜地看着自己。
耿秋眯了眯眼睛,好似看不清這人的模樣,但她大概是知道這是誰。但是什麽時候寧琬的身高竟然已經高過自己了呢?頭發不還紮着個馬尾剛過肩嗎,幾時已經長過腰了?
“姐姐,再不走我就不等你啦。”
耿秋一吓,猛地一個驚醒,蟬聲依舊不知疲倦,耿秋擡眼看着靜谧無聲的教學樓,又低頭看了眼手表,這才打了個呵欠往後倒,兩只手支着花壇靜靜地等着寧琬。
鈴聲再次響起來的時候耿秋從小花壇上一下子蹿了起來,擠進了來拉孩子的人群當中,扒拉着站在了最前頭的防線上。卻與衆多費心操神的家長一樣,抻長了脖子往裏瞧,恨不得将自己的腦袋擰下來用手拎着再往前多探一些。
慢慢地有孩子從學校裏出來,這些孩子在考試前老師已經将相關事宜都交待過的,但有些學生的老師卻讓學生考完試後再回教室一趟,等着他再講一遍相關事宜。
耿秋左顧右盼也沒等到寧琬出來,心想這怕是被老師留下來了,她往四周瞧了瞧,轉身去了教學樓後面的小巷。她往小巷走得很快,然後觑準了身後沒人,她扒拉着圍牆便翻了進去,四下裏一瞧,然後也跟寧琬一樣,裝成個大尾巴狼似地大搖大擺地就扮了一個發育較快的六年級學生。
她很快就尋到了寧琬的教室,先是往裏面瞥了一眼,正好看到坐在中間的寧琬屁股跟長了刺一樣,坐得極不安穩,探頭探腦地往外頭瞧。老師在前面講得唾沫橫飛,寧琬時而低頭看一眼手表,時而擡頭看一眼窗外,那飛出去的心比任何時候都要急切。
耿秋觑着這樣的寧琬覺得有些好笑,但也沒有讓寧琬發現自己,她慢慢地退了兩步,直到确定寧琬看不到自己後,她才半低着頭在教室外頭靜靜地等着寧琬。
“好,我們下課。”
耿秋擡頭,教室門一打,一只小黃雀如一支離弦的箭,嗖地一下從教室裏飛奔了出來,擦着耿秋的肩就要飛出去了,耿秋眼疾手快一把将那只小黃雀的後衣領子薅住了往回拉,拉得寧琬一個踉跄,差頭沒剎住腳往倒過去。
她怒不可遏地回過頭去瞪始作俑者,沒想到這一回頭正好看到一張笑得眉眼彎彎的臉,頓時将臉上的陰郁一掃而空。
寧琬跳了起來,手舞足蹈地在耿秋的面前跳了起來,又蹦又跳,又要伸手去抱耿秋的,弄得耿秋有些手足無措,周妮出來的時候看着寧琬的那小模樣輕輕地笑出了聲,寧琬也不在意,她抱住了耿秋的胳膊,将耿秋往學校外頭拉。
“姐姐,我可以和你讀……讀書!一,一個學校!”寧琬迎着正中午的烈日,笑容明媚勝過于頭頂豔陽,耿秋也回過頭去沖着寧琬笑了起來,兩人說說笑笑往家裏走。
再過幾沒天,中考成績和小考成績便要新鮮出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