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四十七章
第二天清晨,林煌楠一睜眼,昨晚的記憶朦朦胧胧地湧入腦海,他渾身一激靈,整個人都不好了。
在他所剩無幾的記憶裏,依稀記得季深盯着他看了很久很久,最後離開了他的房間。
林煌楠有些挫敗地撓撓頭。
回到訓練場上,他和季深還是保持着禮貌的距離,兩人在這樣不遠不近的距離中,迎來了世錦賽。
這次世錦賽的比賽場地在E國, E國地處高緯度,即便是夏季,氣候也十分涼爽。
在以盛産美女而聞名的E國,季深難免受到衆人的調侃。
“季師兄,這金發碧眼的美女,恐怕也抵擋不了你的魅力啊。”
緊接着又有人說: “胡說什麽呢,季師兄不是有袁媛麽”
直到這時,才有人發現,長久以來跟随在他們身邊的袁媛不見了。
“诶,袁大美女呢”
季深平靜道: “春假結束,她回R國了。”
袁媛回去那天,和季深簡單地道了別。
季深記得,溫婉明媚的女子沖他笑得很含蓄: “我了解那種,愛而不得,只能默默守着一個人的感覺。”
“季深,我會守着你的,就像你守着他一樣。”
季深剛想開口,袁媛已先他一步說道: “我愛你,幹卿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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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女孩朝他揮揮手,利落潇灑地走向安檢區。
“季師兄,到地方了,回魂回魂,別思念美人了!”
季深一擡眼,比賽場館近在眼前。
林煌楠淡淡地掃他一眼,背着包從他身側走過去了。
首日進行的雙人項目,林煌楠和滕煥這對新搭檔,出其不意地奪下了預賽第一名。正當大家對他們的組合抱着極大的期望時,變故卻驟然發生。
林煌楠正站在預賽的單人十米臺賽場上。
他這一次比賽的全套動作,和隊內賽時沒有多大的區別。
5255B是一組動作的最後一跳。
為了确保萬無一失,這個動作,在訓練的時候,林煌楠已經跳過無數次。
可是,到了正式的比賽場上,看着那湛藍的池水,林煌楠卻走神了。
他想起剛跟季深鬧掰的時候,正趕上A國的冬訓。季深許是怕兩人待在一塊不自在,以家中有事為由,申請留隊訓練,不參加A國的冬訓。
林煌楠随隊到了A國,每天的訓練任務都很緊張,他沒有時間仔細思索他和季深之間的問題。
某日訓練結束,忽然聽程晉一臉沉重地宣告:季深因為訓練時視網膜脫落,雙眼視力急劇下降,已經在籌備手術。
那時的林煌楠,只覺得腦子裏嗡地一聲,整個人都懵圈了。
他甚至想沖上去揪着程晉的領子問,怎麽會這樣季深怎麽會視網膜脫落,他正是最好的年紀,還處在上升期,怎麽就視網膜脫落了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林煌楠完全沒有聽到任何的風聲。
他原以為季深只是辦了暫休,沒想到卻等來了直接退役的消息。
相關的後續事宜,季深找了林一銜,找了韓文駿,卻唯獨沒有通知他。
等林煌楠從A國回去的時候,季深已經出國了。
季深住過的宿舍,變成了空蕩蕩的屋子。
季深曾用的更衣箱,那個冷冰冰的鎖再也不會解開了。
林煌楠從來沒有那麽清晰地感覺到,季深正在一步步地離開他的生命。
他瘋了般地去找韓文駿,得來的只有韓文駿冷漠的神情。
“林煌楠,你有關心過他麽你只顧着鬧自己的脾氣,你知道他的視力下降得有多厲害麽”
“如果不是你,他會随隊去A國,又怎麽會鬧到今天這個田地。”
“林煌楠,我只求你,放過他吧。”
林煌楠默默聽着韓文駿的話,整個腦子亂得很,像是被人硬生生地在額角擂了一拳。
韓文駿睨着抱頭蹲在地上的人,咬了咬牙,還是從更衣櫃中取出了一件隊服外套。
“季深這個sb說,如果你找來,就把這個給你。”
林煌楠看着那件隊服外套,上頭的圖案還是出自他的手筆。
他忽然發了瘋似地去翻那外套的袖口,果然瞧見上面張揚的內繡: LHN。
那是林煌楠姓名的縮寫。
外套卻是季深的,背面印着季深姓名的拼音。
季深曾半開玩笑地讓林煌楠為隊服落款,還說這是獨一無二的一件,等到将來林煌楠成了大設計師,就能高價售賣了。
林煌楠氣鼓鼓地瞪着季深。
季深調侃的語氣在赤/裸/裸的瞪視下徹底破功,只好連忙安撫炸了毛的人。
“開玩笑的,穿着有你名字縮寫的衣服,感覺像是帶着你上賽場,瞬間就有了兩個人的力量。”
季深曾經說過的話,就像魔咒般回蕩在他耳邊。
林煌楠攥緊了衣服,只想沖回去将昔日那個對着季深吼變态的自己打一頓。
然而無論他再做什麽,也挽回不了季深的眼睛,也挽回不了季深已經退役的事實。
所有人都覺得,他是季深退役後,最應該接替上位,開創新時期王朝的接班人。
畢竟林煌楠素來有難度王之稱,他的動作難度,絕對是國際一流水準。
可是5255B,這個在十米跳臺上的高難動作,從季深退役的那天起,就成了他的禁區。
沒有人知道,林煌楠曾私下裏調取過季深出事當天的錄像。
就是5255B這個動作,讓他在入水那一刻,整個動作都走了形。
林煌楠不知道,他為什麽要自虐般地反複看那一段錄像,好幾次他從睡夢中醒來,用手一抹,臉上全是眼淚。
就像此刻,他站在跳臺上,眼前出現了一道道重影,季深準備,起跳,下墜,受傷……
林煌楠的臉色蒼白如紙,他茫然地朝周遭看了看,卻什麽也沒看清。
場館內黑壓壓的人,有那麽幾個瞬間,他才恍惚間記起自己還在比賽。
跳臺之下,一直注視着林煌楠的季深皺了皺眉: “林煌楠他……有點不對勁。”
話音剛落,就見林煌楠從高臺上跳了下來。
與其說是跳水,不如說是墜落。
因為他根本沒有準備好,空中也沒有完成任何一個動作,而是以一個十足詭異的姿勢跌入水中。
所有人站了起來,周遭靜默無聲,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是一個多麽大的失誤。
此次失誤一出,先前的所有努力都白費了。
林煌楠,已經跟獎牌無緣了,甚至職業生涯都岌岌可危。
墜落的那一刻,水面激起水花,此刻卻遲遲不見林煌楠從水裏出來。
季深心下拔涼一片,他突然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一秒,兩秒,三秒……
他在心裏默默數着,數到八秒的時候,他忽然将衣服一脫,跳進了池子裏。
“季深!”他聽見身後有人喊他。
他知道這樣做是違規的。
可他等不及了,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受傷時一個人沉淪在水底,那種全世界都離自己好遠的無助感。
因為受傷的緣故,他已經很久沒有下過跳水池了。
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因為眼睛的傷情,所以不能夠再參加比賽。
只有他自己知道,視網膜在訓練時脫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在寂靜冰涼的跳水池裏,除了自己的心跳,沒有一個人來幫他。
那種深入骨髓的恐懼感,讓他這輩子連游泳池都不想下。
可是此刻,他的心思卻出奇地平靜。
沒有什麽比竭盡全力靠近林煌楠,更讓他感到安心。
而此刻的林煌楠,只覺得小腿一陣疼痛,渾身根本使不上力。
周遭的水仿佛靜止了一般,皮膚感覺不到水的存在。
僅存的意識告訴他,必須努力冒頭。
可腿部的疼痛,又一次次地阻礙他的發力。
他終于知道了季深受傷時,被池水包裹着動彈不得的感覺。
正當他魂游天外的時候,忽然看到眼前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和季深跳雙人的時候,曾無數次看到那個身影,或向他游來,或一前一後地上岸。
林煌楠暗笑自己真是相思成災,都這個時候了,還能出現這樣的幻覺。
是不是快要完蛋了啊。
不能在這個時候完蛋啊,自己還沒把人追到手呢,還沒鄭重其事地和他說一句對不起。
林煌楠開始掙紮。
下一秒,卻被熟悉的雙手抱住了。
季深摟着他,奮力地将他推出水面。
兩人冒頭的那一刻,所有的旁觀者都松了口氣。
韓文駿沒忍住,偏頭說了句: “兩個傻逼。”
迷迷糊糊間,林煌楠感覺有人把他抱了起來。氧氣又重新回到他的胸腔,混沌間,他用喑啞的嗓子喊了句: “季深。”
“我在。”簡簡單單的兩個字,讓林煌楠的心一下子安定下來。
他心滿意足地笑起來,有些眷戀地蹭了蹭季深的懷抱。
他太累了,連日來的加強訓練,還有那繃得極緊的神經,終于在這一刻松懈下來。
季深看到程晉的臉色黑如鍋底。
他搶先一步打斷程晉将要出口的話: “我知道這是違規的,之後要怎麽處罰我認了,但是現在先治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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