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米臺上的破鏡重圓

第45章

四十五章

袁媛說着，身子已經柔若無骨地朝季深靠了過來

季深忙一把扶住癱軟的人，看起來就像是将人摟在懷中一樣。

還沒等季深說話，背後忽然傳來熟悉的聲音，讓季深渾身一凜。

“季師兄還真是好豔福啊。”

季深回頭一瞧，林煌楠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後，正冷眼瞧着他: “麻煩讓讓，回宿舍的路就這麽一條，季師兄也真夠膽大的。”

季深知道林煌楠誤會了，可一時半會兒很難向他解釋清楚，索性先扶着袁媛到一邊。

林煌楠的臉色更難看了。

第二天一早，季深從睡夢中醒來才記得昨夜那不成章法的破事，程晉交給他的任務被他中途折返。好在林母如今沒什麽大礙，已經做完了手術，在住院觀察。

于情于理，季深還是得親自去探望她。

到了醫院，見守在林母床邊的，只有林煌楠一個人。

或許是太累了，他趴在床邊睡得很熟。

季深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将薄外套輕輕披在他的身上。

林母眠淺，季深一來，她就醒了大半。

剛一睜眼，就見季深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他睡着了。”季深含笑說。

林母還認得收了她小菜的這個青年，性子是一等一的好，臉上登時也露出個蒼白的笑容。

“給你們添麻煩了。”林母眼角的細紋堆疊在一起，成了歲月的功勳章。

“沒事兒，不會耽誤訓練的，阿姨不用介懷。”

林母看着伏在床邊的林煌楠，語氣有些悵然: “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楠楠也成年了，旁的我都不擔心，唯獨他的婚事，實在讓我頭疼。”

林母滿懷期望地看向季深: “那個……季深，你跟楠楠是朋友吧，你知道他喜歡的人到底是誰麽”

季深一怔，随即笑容有些發苦: “阿姨，我們隊裏是禁止戀愛的。”

林母笑了: “哎喲，你們這些小年輕啊，阿姨吃過的鹽比你們吃過的飯還多，隊裏不給談，你們難道還真的那麽聽話”

季深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擠出一個笑容: “聽說……是叫何……”

“何涵”林母顯然對這事兒極上心，把姑娘家的名字記得清清楚楚， “你們就別瞞我老婆子啦，何涵那姑娘是不錯，可楠楠和她并不親密，情侶之間絕不是這樣的。”

季深微微皺眉，他倒沒想到林母會說出這麽一番話來，甚是奇怪: “阿姨，您為什麽覺得楠子談戀愛呢”

林母捂嘴樂了: “他是我兒子，素日裏該是什麽狀态，我是最清楚的。他一定有個談了好幾年的對象，只是不知道為什麽一直不告訴我。我逼他去相親，也是想刺激他說出來，可這孩子嘴比蚌殼還牢靠……”

“媽，你胡說什麽呢”林煌楠剛醒過來，就驚訝地看見林母和季深說着話，說的內容還這麽不着調兒。

“你醒了”季深的語氣一瞬間更溫和了。

“要不要吃蘋果，我給你削。”

林煌楠打了個哈欠: “不要蘋果，我想吃梨。”

“好。”季深說着，就拿了個梨削起來。

“媽，你別瞎說了，當着季深的面兒你也不害臊。我跟你說，季深可是我們隊裏的輝煌人物，當年可厲害了。”

林母一怔，細細地打量着季深，半晌，忽然問道: “他是不是……當年和你一起跳過雙人。”

季深笑容一亮: “阿姨好記性，我們确實組過雙人，只是後來我的眼睛出了狀況，就退役了。”

林母目光一閃，面上只是笑笑，沒再說什麽。

林煌楠接了季深遞過來的梨，咬了一口，朝天翻個白眼: “你怎麽挑的，一點兒都不甜。”

嘴上這麽說着，吞咽的動作卻一直沒停。

季深輕笑道: “那我再給你削一個”

“我看你是想撐死我，好繼承我的支付寶。”

“你支付寶裏很多錢麽”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呀，總歸養起你是夠的。”

林煌楠吃着梨，兩頰像倉鼠一樣一鼓一鼓的，看在季深眼裏，簡直就是賣萌不自知，可愛到極點。

兩人一唱一和地拌着嘴，誰都沒有發現，林母的神情，漸漸變得微妙起來。

最後，林煌楠是和季深一起回去的。出了醫院的大門，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他和季深正在怄氣，登時把臉上鮮活的表情全收了起來。

剛坐上副駕，季深就叮囑着林煌楠: “系上安全帶。”

林煌楠掰扯過安全帶，半晌嫌棄道: “不知道被多少人系過呢。”

季深笑道: “你以為誰都能像你這樣，在我的地盤裏橫着走，我季深是随便什麽人都去接的麽”

“那袁媛你肯定接了吧”林煌楠話鋒一轉，問得毫不留情。

季深不知想到了什麽，臉色陰沉下來: “林煌楠，你這樣就沒意思了，我和她之間清清白白的，什麽事兒都沒有。”

林煌楠垂下頭，從季深的角度看過去，看不太清他臉上的表情。

“切，她心裏可不是這麽想的，投懷送抱最是積極，整個人都巴不得挂在你身上，她要對你沒意思，我把舌頭割下來好吧。”

季深忽然有些煩躁，他低低地說了句: “你這張嘴啊，總得給人留點餘地，女孩子的清譽總是要顧及的。”

林煌楠憤憤地罵了句: “僞君子!”

G城最後一個比賽日結束，季深和林煌楠之間也算是暫時休戰，林煌楠也正式進入到備戰隊內賽的攻堅階段。

對他來說，這次隊內賽是必須把握的機會，不然就像秦力剛說的，幹脆收拾東西回家洗洗睡得了。

林煌楠和季深平日裏只有在訓練館有交集，私下裏兩人都像避嫌似的。等季深看着日歷回過神來，才發現已經很久沒在非訓練場合見過林煌楠了。

林煌楠一改往昔懶散的訓練态度，像一把淬煉成的寶劍，終于要出鞘般蠢蠢欲動。

隊內選拔賽的前夜，他确認好所有比賽的準備，就把自己鎖在房間裏，哪兒都沒去。

在他的桌面上，擺着一張自己和季深的合照。

那是他們在世錦賽上奪冠時照的，照片上的青年意氣風發，仿佛只要攜手并肩而立，就能抵擋住俗世的疾風驟雨。

季深咬着那枚貨真價實的金牌，臉上充滿希冀的表情。

那個時候的他，一定在心裏畫下了一個宏偉的藍圖，那是屬于季深的時代，而季深，也本該建成屬于自己的帝國。

林煌楠很不想承認，他就是那個使千裏之堤潰于一旦的螞蟻。

他顫抖着手， “啪”地把相框倒扣在桌面上。

第二天一早，林煌楠來到比賽場地的時候，季深已經到了，正在和一旁的工作人員說着什麽。

林煌楠的目光朝他看過去，季深似有所覺地點點頭。

隊內選拔賽的氣氛有些一言難盡，昔日并肩作戰的隊友，一夕之間要“兵戎相見”，心理素質稍有差池就會功虧一篑。

按照林煌楠的經驗，在這種時候，最好的放松方式就是放空自己的大腦，不去想對手是哪些人，也不去想贏了怎樣，輸了又怎樣。

只要遵從本能去跳就行了。

從9歲到22歲，很多東西已經烙印在他的骨血中。每一次起跳，翻騰，耳邊只有風的呼嘯聲和記憶中季深溫柔的眼眸。

前兩跳過後，林煌楠排在第二位。在前三站比賽上積累了許多經驗的滕煥暫時排在第一位。

林煌楠看着扭脖子甩胳膊的滕煥，不得不感嘆年輕真好。

從第三跳開始，才真正進入硝煙彌漫的戰場。

季深看了一眼手中的記錄冊，林煌楠的後三跳動作是: 407B，向內翻騰三周半屈體，難度系數3。5;207B，向後翻騰三周半屈體，難度系數3。6;5255B，向後翻騰兩周半轉體兩周半屈體，難度系數3。8。

這個堆疊式的難度系數，讓季深着實有些擔心，任何一個環節出了岔子，林煌楠的隊內賽征程，都要泡湯。

或許在衆人看來，此刻最緊張的，莫過于要扞衛名額的林煌楠，可實際上，林煌楠的內心很平靜。

平靜得仿佛入定了一般，他知道身後的隊友在竊竊私語，知道教練在商讨着成績，知道每一跳都生死攸關。

可他還是很平靜。

因為在他看來， 407B不僅僅是一個難度系數3。5的動作，這更是他和季深相遇的動作。

“小帥哥，能借用下毛巾麽”

借個屁，要知道你他媽是這麽個禍害，老子一定不會借給你，林煌楠腹诽。

在入水的那一刻，林煌楠覺得，将來一定要找一個時機，好好問問季深，當年到底是在哪時哪刻喜歡上他的。

現場爆發出了雷鳴般的掌聲，從水裏上來的時候，林煌楠才真正感覺到疲累。

他四下張望着，仿佛在尋找什麽。

直到看見季深平靜的眼神，一直以來漂浮不定的心才終于靠了岸。

他對自己說，就是這樣，不要停下，林煌楠，你不能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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