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十九章
“诶!你……”林煌楠還來不及阻止,潘書成的畫筆已經落下。
很意外,美術鉛筆在他的手上使得還不賴,林煌楠一看他那架勢,就驚奇地問: “你學過”
潘書成點點頭: “舅舅說,學美術好。”
林煌楠心頭又是一顫,學美術好,學美術好,短短的四個字,無色也無味,卻讓林煌楠怔立在原地。
等他回過神,畫紙上已經留下潘書成的筆觸,林煌楠眼睜睜地看着小胖墩在季深身邊畫了一個小人,在小人旁邊又補了一個高個的男生。
稚嫩的筆觸與整幅畫格格不入,卻看得林煌楠眼眶發熱。
“有舅舅,有我,有舅媽,這樣才對!”潘書成得意地揮揮手。
潘書成臉上的笑,讓林煌楠仿佛看見當年的那一幕:
他坐在游樂園的一角,嘴上啃着季深買的甜甜圈,手上的動作卻沒停下來。
畫紙上,是他已經練習了無數次的人,即便讓他閉上眼睛,他也能準确無誤地把季深的輪廓畫出來。
季深将甜甜圈遞到他面前,他搖搖頭: “不要了。”
那剩下的半個甜甜圈,就進了季深的嘴裏。
等季深收拾完畢,回頭一瞧,見林煌楠正給畫做着最後的修飾。
專注的男生嘴邊還留着甜甜圈的糖屑。
季深輕笑出聲,伸手将那一點糖屑拂去,林煌楠像只敏感的貓兒似的,倏地擡起頭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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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麽”林煌楠指指手中的畫。
季深看着畫中含笑的自己,沉吟片刻: “嗯,缺了點東西。”
“嗯”
“這兒,應該添上你!”季深指着一旁的留白,慵懶的聲音如春天的微風般拂過林煌楠的耳際。
“阿嚏!”潘書成的一個噴嚏,将林煌楠從回憶拉回現實。
看着眼前這個揉着鼻子的小胖墩,林煌楠第一次意識到,這孩子骨子裏流着和季深相近的血,就連說的話,做的事,也跟他差不離。
“阿嚏!”潘書成又打了個噴嚏。
林煌楠這才感覺到房間裏不暖,明明屋裏有暖氣片,可過了個年回來,暖氣片不知怎麽就不熱了。
林煌楠搗鼓了一會兒,潘書成又打了個噴嚏。
看着小胖墩可憐巴巴地揉鼻子,林煌楠嘆了口氣: “回你舅舅那吧。”
季深回到房間,将一天的工作數據整理完畢,還沒歇口氣,就接到門衛的電話。
當他瞧見門外站着的一大一小時,瞬間有種扶額的沖動。
“怎麽親自把人送回來了”
“舅媽房間裏,好冷好冷好冷!”潘書成很有些學表演的天賦,一番形容下來,季深覺得林煌楠的處境像是露宿天橋底下。
“進來吧。”季深往裏讓了讓,将一大一小放進門。
剛一進門,林煌楠就怔住了。
這房間裏的布局,和當年季深的宿舍,別無二致。
當年的林煌楠,攤上那班糟心的室友,最不樂意呆的地方就是宿舍。
和季深相熟後,他寧願跟季深在訓練館裏待到閉館,也不樂意早些回去。
季深拿他沒轍,有時訓練晚了就把他帶到自己的宿舍過夜。
季深知道林煌楠愛畫畫,宿舍裏常年放着畫板,還有季深學英語的工具書,兩人一起挑的綠植……
那些深藏在林煌楠記憶深處的東西,在這一刻洶湧而出。他瞪大眼睛看着房裏那塊突兀的畫板,只覺得整顆心被狠狠地戳了一下,巨疼無比。
他無法想象,季深是怎麽面對着這些東西,度過那一個個無人相伴的夜晚。
林煌楠只能僵硬地挪挪步子,有些局促地站在室內,明明是無比熟悉的布置,他卻變得舉步維艱。
“呼,好暖啊!”潘書成沒有發現他的拘謹,徑自往季深的床上一躺。
被季深一把揪着領子拽起來: “哪裏來的髒小豬,快去洗了才能上床!”
“舅舅,你就讓我躺會兒嘛,舅媽你也來!”潘書成拍拍半邊空床。
林煌楠飛快地掃了眼淺褐色的床單,閃躲的眼神洩露了他內心的緊張。他忍不住說: “人已送到,我先走了!”
“诶,舅媽!”潘書成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着急地看着季深。
像是身後有猛虎追逐般,林煌楠腳步未停,冷不防被季深拽住手臂: “這麽冷的天,你去哪兒”
“我……”
“暖氣片壞了吧,你打算回去呆一宿”
林煌楠錯愕地看着季深的眼睛,那雙漂亮的眼眸仿佛會說話。
你不是最怕冷的麽
林煌楠感覺自己急促的心跳,分分鐘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開口的那一瞬間,他感覺嗓子眼處的幹澀: “啊。”
“啊什麽,回頭你給凍壞了,還得追究我的責任。”
見林煌楠還是沒動靜,季深皺皺眉: “這是醫囑,你是運動員,該知道自己的身體有多要緊,做事也該有點分寸!”
一番話說得像老幹部發言,林煌楠實在繃不住笑出聲來。
季深把他推進洗漱間。
林煌楠仔細瞧了瞧,嗯,單人的牙刷,單人的洗漱杯,單人的毛巾,男士洗面奶,嗯,很滿意。
他也不知道自己滿意個什麽勁兒,熱水的蒸汽将整面鏡子蒸得霧蒙蒙的,林煌楠伸手将鏡子上的霧抹開,第一眼看見精致的鎖骨,第二眼看見一臉喜氣的自己。
歡喜個什麽勁兒呢,傻乎乎的。
他在浴室逗留了很久,将腳趾縫兒都細細洗幹淨了,才擰緊花灑。
季深給他準備好衣物,新的內褲穿上身的時候,林煌楠總感覺有哪兒不對。
“那個……內褲……你是不是拿大了一號”林煌楠站在洗漱間門口擦着頭發,疑惑地問季深。
季深靠在床頭翻着書,聞言睨他一眼: “按我的尺碼買的。”
林煌楠怔了怔,半晌驀地回過味來: “卧槽,你……”
話完沒說還,季深就甩給他一條毛巾: “把頭發擦幹。”
林煌楠擦着頭發,為難地看着室內的一張大床。
“要不……我還是回去吧。”
季深挑挑眉,看着林煌楠局促的臉色,哼笑一聲: “又不是沒一起睡過。”
林煌楠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瞬間拔高聲音: “你……你他媽說什麽!誰跟你睡過啊!”
季深“叭”地一聲阖上大部頭,眼光銳利地瞧着林煌楠,聲音卻異常平靜: “我們在一張床上睡過,那又怎麽了”
林煌楠像是被釘在原地,整個人動彈不得,他的嘴唇抖了抖,終究還是什麽都沒說。
“林煌楠,你到底在意些什麽啊”季深扯出一絲無奈的笑容。
“過來,把頭發擦幹。”
林煌楠渾渾噩噩地走過去,直到季深的手撫過他的發端,整個人還是有些發懵。
他們之間,依稀什麽都沒變,又像是什麽都變了。
潘書成洗完澡,一眼看見季深幫林煌楠擦頭發。他拿過一旁的幹毛巾,嚷嚷着說: “媽媽說男子漢,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舅媽羞羞羞!”
林煌楠猛地反應過來,一把推開季深将毛巾搶過來,很快就把一頭黑發折騰成亂毛。
好不容易将頭發料理好,季深叫的外賣也到了,三人圍着桌子開開心心地吃起來。潘書成吃得很滿足,連吃了兩碗米飯。
飯後,潘書成半躺床上看閑書。
季深捧着大部頭坐在桌子左側,林煌楠坐在右側玩手機,兩人都不說話,靜待時間溜走。
季深這顯然是單身公寓,只有一張床,怎麽睡
小孩子是肯定要睡床的。
林煌楠瞄季深一眼: “你這兒有沒有多餘的被子”
“有又怎麽樣”
“我打個地鋪吧。”
“得了,你睡床吧,別回頭舊傷複發。”
“我……”
兩人僵持不下間,潘書成在床中間把自己裹成根小香腸,興致勃勃地拍拍兩邊的空位: “舅舅!舅媽!來!”
季深看小外甥一眼,忽然笑出聲: “得了,一起睡床吧。”說着,往潘書成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小胖墩,你該減肥了。”
潘書成嘴一癟,轉頭向林煌楠撒嬌: “舅媽,我不胖。”
“嗯,你不胖,你這是豐滿!”
“就是!”小胖墩很是驕傲。
“小胖墩,豐滿是胖的另一種說法。”
潘書成燦爛的葉子,立馬又蔫了下去。
“你小子豔福不淺,有兩個帥哥陪床……”話音剛落,林煌楠就發現季深抿嘴笑看着他。
多麽熟悉的對白啊。
林煌楠怕冷,秋冬換季那一段時間,還沒有暖氣,林煌楠睡在宿舍,總覺得蓋多少被子都不得勁兒。
索性跑到季深的宿舍,各種軟磨硬泡,要跟季深鑽一個被窩。
那時候,林煌楠的頭枕在季深的手臂上,一雙腳夾在季深的大腿間,睡意襲來時他低聲嘀咕了一句: “季深,你可真是好福氣,有我這樣一個帥哥陪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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