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米臺上的破鏡重圓

第28章

二十八章

短暫的年假過後，季深又回到了隊裏。

只是他這次回來，身後還跟了個拖油瓶。

潘書成一個勁兒地要跟着季深到訓練中心玩，季淺初拗不過他，答應讓他去玩幾天。

這下子可苦了季深，直接晉升代理“奶爸”。

看着一臉鬼精靈的潘書成，季深和他約法三章: “到了隊裏，可不許搗亂，不然被領隊教練罰了，舅舅也救不了你。”

小胖墩使勁地點頭。

季深這才把人往訓練館裏帶。

潘書成的出現，迅速吸引了大家夥的注意力，韓文駿當即就嚷嚷起來: “季深，這你兒子啊”

“是，你生的。”季深把潘書成往前一推，輕笑說， “快叫人。”

韓文駿也刻意逗他: “來，叫爸爸。”

小家夥卻繃着臉，半晌來了一句: “伯伯好。”

韓文駿一口水全噴了出來，這回連個叔叔都沒撈着，直接變伯伯了。

滕煥走上前，好奇地問: “那你叫我什麽”

“哥哥!”

滕煥登時心花怒放，惟有韓文駿氣得肝疼。

季深揉揉潘書成的腦袋，擡眼卻沒瞧見林煌楠。過了一會兒，林煌楠從更衣室裏出來，乍一見潘書成就有些莫名: “這……哪來的孩子”

見隊友指了指季深。

林煌楠一時沒反應過來，瞪大了眼睛，一下撞上潘書成的眼神。

小胖墩的眼神就跟小鹿似的，閃亮又興奮地看着林煌楠，

“舅媽!”他忽然對着林煌楠喊。

童言無忌，孩子的嗓音清澈而透亮，在場的人聽得清清楚楚。

衆人聞言忍不住噴笑出聲，有人逗潘書成: “喏，看那邊，那地方才有你的舅媽。”

潘書成順着那人的指向看去，看到一堆子女隊員，連忙搖頭: “不是的，我舅媽在這兒!”

他就認準了林煌楠，誰勸也不好使。眼見林煌楠的臉色越來越黑，衆人疑心他下一刻就要暴走。

季深頓了頓，嚴肅地說: “叫哥哥!”

“不，舅媽!”

“哥哥!”

“舅媽!”

媽字完沒說還，潘書成已經被人淩空抱起，他一擡頭，就瞧見林煌楠鐵青的臉色。

“林煌楠!”季深喊了一聲，林煌楠卻跟沒聽見似的，徑直抱着潘書成上了十米臺。

可憐的小胖墩是個不折不扣的恐高男孩，林煌楠越往上走，他就越掙紮: “我不，你放我下來，你放我下來!”

林煌楠将手指壓在嘴唇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別着急， ‘舅媽’送你份大禮。”林煌楠抱着人走到跳臺邊緣， “我數一，二，三，把你送下去好不好”

潘書成順着他的話往下看了一眼，登時一陣頭暈，他用小肉爪子緊緊地抓住林煌楠的衣袖: “不好!”

林黃楠像是沒聽到他的話，擡起胳膊作勢要将人送出去。

潘書成到底太嫩了，眼見求饒不成，金豆豆就在眼眶裏打轉。也不知是惱的還是怕的， “哇”的一聲就哭了。

林煌楠沒忍住笑出聲: “哎喲，你真是。行，咱們下去，不跳了。”

話音剛落，潘書成的眼淚就收住了，睜着微紅的眼睛一個勁兒地盯着林煌楠瞧。

“你啊，嘴甜一點，哪裏會發生這樣的事呢”

剛說完，林煌楠自己就怔住了。

他還記得當初那個刺頭的自己，只有季深一個人願意和他組雙人。

練習的間隙，季深就懶洋洋地坐在館內的長凳上，沖拼命練習的林煌楠說: “你啊，嘴巴甜一點，自然就有人願意帶你了。你年紀小，說幾句好聽的，哪至于找不到隊友呢”

林煌楠以為自己早忘了，直到今天，他才恍然，原來這些記憶埋藏在時光的深處，偶爾被翻出來，全都是年少時期的悸動。

林煌楠不說話，潘書成直勾勾地盯着他瞧。

直到林煌楠回過神來，意得志滿地問: “這回叫什麽”

“舅媽!”

潘書成，真勇士!

林煌楠真想手一抖就把人扔出去，這哪來的熊孩子!

可還沒等他動作，潘書成又癟嘴了，真真應了那個詞——泫然欲泣。

這一耽擱，季深已經走上十米臺，微微皺眉道: “別胡鬧，成成他恐高。”

說着，将潘書成撈到自己懷裏。

等林煌楠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見潘書成趴在季深的肩頭，沖林煌楠露出勝利的笑容。

林煌楠一口氣堵在心頭，潘書成刷新了他對熊孩子的定義。

事實證明，林煌楠還真拿潘書成沒辦法，這孩子半點也不怕他的冷臉。

林煌楠一從水裏冒出頭，潘小跟屁蟲就快速遞上毛巾。

林煌楠在一旁休息，他就在“舅媽”身後，裝模作樣地幫着捶背。

林煌楠渴了，剛一轉頭，發現潘書成已經遞上一瓶水。

“水哪兒來的”

“我買的。”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林煌楠發現，他對着潘書成，還真的生不起氣來，除了他那句萬年不變的——舅媽。

季深遠遠地瞧着潘書成和林煌楠坐在一起，猛地想起離家時潘書成信誓旦旦的話語: “我一定幫你把舅媽領回來!”

果真，到了訓練館，潘書成就用實際行動貫徹了盯人政策，跟塊牛皮糖似的粘着林煌楠。

一直到訓練結束，潘書成還跟在林煌楠屁股後頭。

“我回宿舍，你還跟着麽”

“跟着啊!”

“看清楚了，我不是你舅舅，那位才是!”林煌楠擡手指指季深。

潘書成看季深一眼，扭着身子噠噠噠地跑過去: “舅舅，我跟舅媽回宿舍可以麽”

林煌楠饒有興致地盯着季深，想看他怎麽回應。

“去吧，別玩太晚。”

季深沒有反對，也沒有糾正潘書成。小胖墩一下子有了靠山，沖林煌楠得意地揚了揚下巴。

林煌楠氣得轉身疾走，剛走兩步，就聽小胖墩在身後喊: “舅媽，等等我。”

這一路上，但凡林煌楠走得快些，潘書成就跟個高音喇叭似的，張嘴喊: “舅媽等等我。”

經過的游泳隊員，看向林煌楠的眼神，真是一言難盡。

林煌楠恨不能把潘書成揉吧揉吧直接扔垃圾桶裏，終于在快到宿舍時，前頭的人停下腳步，把氣喘籲籲的小胖子拎起來: “我看起來就這麽像女生麽”

潘書成搖搖頭: “我知道你是男的。”

“那你為什麽總喊我舅媽”

“男的就不能是舅媽麽”潘書成的表情困惑裏帶着點委屈。

“不是，好端端的，碰到別的哥哥你也喊舅媽麽”

“不啊，只有你是我舅媽。”

林煌楠心頭湧上一陣無力感: “為什麽”

“舅舅說的。”

林煌楠愣住了，好半晌，他才回過神來，不可思議地問潘書成: “你說什麽”

“舅舅手機裏有你的照片，我問舅舅你是誰，舅舅讓我喊你舅媽。”

林煌楠石化了。

潘書成嘟着嘴巴，一副很不滿的樣子: “媽媽總說讓舅舅找個舅媽，他們都不知道，其實我有舅媽啊。”說完，他跟小倉鼠似的，悄悄瞅着林煌楠。

林煌楠此刻心緒湧動，覺得開口說話都有些困難，好半晌，他才小心翼翼地問: “你舅他，什麽時候和你說的……”

潘書成撓撓頭: “很久了，後來有一次，舅舅喝醉酒回家時，把手機摔壞了，那以後就沒看到照片了。”

“不過……”小屁孩又一秒嘚瑟起來， “前幾天，我又在舅舅的手機裏看見你的照片。”

林煌楠把潘書成放下來，伸手到兜裏掏鑰匙，他的手有點抖，好一會兒都沒把鑰匙插進鎖孔裏。

門終于開了，潘書成好奇地往裏頭探頭探腦。讓他驚奇的是，室內正中央擺着一塊蓋着遮塵布的畫板。

“舅媽，你會畫畫呀，我們美術老師也會，她畫的水果，看着就好吃。”潘小吃貨擡手去揪那遮塵布。

“哎，別!”還沒等林煌楠說完，遮塵布已經被潘書成拽了下來。

“诶!”小孩兒發出了一聲驚呼， “這不是……舅舅嘛!舅媽，你畫的是舅舅吧”

林煌楠輕輕地嗯了一聲。

畫上的男人，有着刀劈斧削般的側臉，唇邊挂着一絲淺笑，整個人看起來懶洋洋的。

那樣慵懶的帥哥，那樣精致的眉眼，任誰看了第一眼都不會認錯。

那是林煌楠畫筆下的季深。

“舅媽，你畫的舅舅好帥啊，可是……”

林煌楠輕聲問: “可是什麽”

“可是，怎麽只有舅舅一個人，你在哪裏啊”

林煌楠渾身一顫，對啊，他在哪裏啊。

那個曾經被季深深愛着的少年，被他弄丢在時光裏了。

然而，林煌楠還沒來得及傷感，就瞧見潘書成拍着他那肉肉的小胸脯說: “我呢，把我也畫上去。”

說着，他拿起林煌楠放在一旁的畫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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