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米臺上的破鏡重圓

第20章

20

季深在說着什麽，林煌楠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看着季深一張一合的嘴，他的身子下意識地往後退。

季深絲毫不退讓，伸手扶住他的肩: “楠楠，你到底怎麽了”

此刻，這個親昵的稱呼讓林煌楠渾身一顫，他用力地揮開季深的手。

一雙眼睛通紅着，如同暴走的妖獸: “你他媽別碰我，我不是同性戀!”

季深的動作僵在原地，他怔怔地看着林煌楠，不敢确信自己聽見了什麽: “你說什麽”

“你別碰我，我覺得惡心。”

此話一出，他看見季深的表情瞬間暗淡下去。

平日裏，季深的眼睛頂好看，眼裏總有光華閃動，兩人對視的時候，有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但此刻那默契仿佛死了一般，林煌楠一眼望過去，只有深不見底的眼波。

他猛一咬牙，用力推開身前的季深，兩人的肩肘狠狠地撞了一下，季深的身子幾不可見地移了移，林煌楠就這樣破門而去。

真是堪稱慘烈的攤牌，自那之後，兩人鮮有單獨行動的時候。

林煌楠身邊換了人，在隊規森嚴的地方，公然談起了戀愛，和女隊的隊花，何涵。

衆人都說他走了狗屎運。

林一銜看着淡定地做着器材訓練的季深，一口氣堵在心裏，實在憋得慌: “我說這他媽都什麽時候了，外頭到處是那小子和女人好的消息，你怎麽還在這兒”

季深冷靜地看了眼瀕臨暴走的隊友: “那我能怎麽辦去他面前一哭二鬧三上吊，說你他媽別抛棄我跟別人好可能麽”

林一銜張了張嘴，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事實證明，背後議論人真會有報應:季深三人組在基地裏迎面遇上林煌楠與何涵。

何涵笑靥如花地跟季深打招呼: “季師兄!”

季深笑笑，對上林煌楠的目光時，又變回面無表情的模樣。

林一銜更加不客氣，直接從鼻腔裏哼了一聲，打定主意不給林煌楠面子。

韓文駿朝何涵走過去: “師妹能幫忙買瓶水麽我們都沒帶錢出來，拜托了!”

何涵當然不會拒絕，她走後，剩下的四個男人分成了兩撥。

林一銜看着林煌楠油鹽不進拽上天的表情，再看看無動于衷的好友，氣就不打一處來。

他一個箭步上前去，揪住林煌楠的衣領: “你他媽!就是這麽對……朋友的”

林一銜思索了很久，突然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林煌楠和季深的關系。

林煌楠冷淡地看着狂怒的人，輕輕巧巧地說了句: “我不和同性戀做朋友。”

“轟!!!”季深幾乎可以聽見心頭危樓坍塌的聲音。

林一銜氣急了，攥緊拳頭砸在林煌楠的臉上。

唯一還算冷靜的韓文駿，忙上前架住林一銜，拼命把他拉開。

林煌楠的嘴角被打破了，淌着血沫子，他整個人卻像感覺不到痛一般，漠然地甩下一行人，甚至沒等去買水的何涵回來。

林一銜和韓文駿掰扯着: “你別攔我，今天我要好好教這小子規矩!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韓文駿罵道: “你有沒有腦子啊，打傷他最後被處分的還不是你!季深都沒說話，你急哄哄地動什麽手”

直到這時，他們才發現，季深确實一直沒說話。

兩人有些心虛地回頭看季深一眼，只聽季深平靜地說: “他說的沒錯啊，我确實是同性戀，我本來……也沒想和他做朋友。”

陷在回憶中無法抽身的林煌楠，忽然聽到一陣急切的敲門聲: “怎麽這麽久不會暈裏面了吧”

是季深的聲音。

他吸吸鼻子，響亮地應道: “就來!”

等林煌楠洗好，季深已經準備好晚餐。運動員的晚餐由專門的營養搭配師負責，是以季深的飯盒和林煌楠的不太一樣。

林煌楠看看自己的飯盒，拿起筷子就将裏面的芹菜都挑了出來。

而季深好像沒看見他動作似的，仍自顧自地吃着飯。

林煌楠拿筷子戳着飯，很想控訴兩句——以前季深不是這樣的，林煌楠挑食，他就負責消滅林煌楠不愛吃的食物。

季深悶頭吃飯，可林煌楠的動靜越來越大。

季深只好象征性地問了句: “怎麽不吃”

“不想吃!”

“訓練不累麽”

“累死了!”

“那還不想吃”

“不想吃芹菜，味兒太大了，打啵兒都是芹菜味兒的。”

季深忍不住瞅他一眼: “你要不吃，回頭連打啵兒的力氣都沒了。”

林煌楠眼睛一亮，很想問問季深，是不是等他吃飽有力氣了，季深就樂意和他打啵兒。

然而話到嘴邊，林煌楠又慫了，只是埋頭将芹菜一股腦塞嘴裏，被嗆得直皺眉。

等兩人都收拾停當，才剛八點一刻，這個時間睡覺太早，在異國他鄉除了用手機上網，就剩下看電視這一種選項。

林煌楠正專注地玩着手游，忽然聽見電視機裏傳來十分詭異的音效。

聽起來冷飕飕的，讓人雞皮疙瘩起了一層，他間或擡起頭看一眼。

這一眼險些将他吓尿了，屏幕裏是一張鬼臉:空洞的眼球，尖銳的牙齒，臉上滿是血痕和蛻皮，那猙獰的毛細血管，看得人頭皮發麻。

他腦子“嗡”的一聲，連忙轉頭去看身邊的人。

只見另一張床上的季深十分淡定地看着屏幕，仿佛那上頭只是尋常的物事一樣。

林煌楠抓緊被子: “幹……幹嘛看這個”

“嗯”季深把玩着遙控器， “正好翻到，反正也沒別的看，就看看呗。”

林煌楠聽着電視裏怪物發出的嚎叫聲，只覺得從腳掌心涼到天靈蓋，整個頭皮都發麻。

“遙控器給我。”林煌楠咬牙道。

“別介，正演到高潮呢。”

“給我!”

“不行，就一會兒!”

“你他媽!”林煌楠忍無可忍，只好找耳機戴上，只是電視裏時隐時現的畫面，總在他眼前晃過。

好不容易等到電視進了一段gg，季深才後知後覺地看着蜷在被子裏的林煌楠。

“诶，你怎麽”

“季深我操/你媽!”

季深笑了，下床朝林煌楠走去。

“你……你要幹嘛”

林煌楠迅速把自己整個兒埋進被子裏，拿屁股沖着季深。

下一秒，季深卻猛地将被子掀開，朝他屁股上拍一巴掌: “翻身，給你松松筋骨。”

林煌楠不疑有他地翻了個身，季深的手法卻不似單純的按摩，倒是真的松松筋骨。

也不知是林煌楠練過火了還是季深的手法見效，季深每摁一下，都能找準痛點。林煌楠無法自抑地發出呻/吟聲，聽起來倒比鬼片的主人公還慘些。

季深除了上手，還得制住林煌楠，不讓他亂動。不一會兒，兩人都大汗淋漓，像是剛進行了一場搏鬥。

舒筋活絡的事兒，熬過了初時那關，接下去便舒坦了。林煌楠跟貓兒似的，不炸毛了，安安靜靜地趴床上。

季深怕他就着汗睡着，索性找了話題: “今天感覺怎麽樣”

“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啊。”林煌楠懶懶地感慨一句。

“你才多大啊，怎麽就成前浪了，要是保養得好，跳到三十都沒問題。”

林煌楠哼唧一聲: “我才不要，我本來……”林煌楠沒有說下去。

可季深卻無端想起秦力剛說過的話: “林煌楠對跳水沒興趣，讓他真正有興趣的，是你。”

“今天你入水的角度還是差了些，做動作的時候繃得太緊，試着放松……”

“季深。”林煌楠打斷他的話。

“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聊訓練，就沒意思了。反正這一趟我是陪太子爺們來訓練，又沒我什麽事兒。”

他趴在那裏，嘴裏說着無所謂的話，整個人看起來恹恹的。

“你總歸還是要參加隊內賽的。”

“唉，季深，你怎麽那麽煩啊，我不想聽這個。”

“不想聽也得聽，你一天沒退役，就還得聽。”季深胡撸了把他的腦袋。

“你這麽在意，自個兒跳去啊!”林煌楠被他說得有些煩躁。

“我倒是想啊，這不是沒機會了麽”林煌楠敏感地察覺到，季深語氣中的落寞。

一瞬間，原本還有些暴躁的青年安靜了下來。

過了許久，他聽見季深說: “林煌楠，趁還有機會的時候，好好把握，別讓自己遺憾。別等到沒機會了，才發現自己想做的事情完沒還成。”

林煌楠最聽不得季深這樣的語氣，這會讓他整顆心都軟得一塌糊塗。

還好季深沒有多說，只是拍拍他的背，示意他翻身睡覺。

房間裏大燈，電視關上的一刻，室內瞬間安靜下來，厚重的窗簾将窗外的動靜隔離開來，剩下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林煌楠在黑暗中睜開眼睛，支棱起耳朵仔細聽。

總覺得在一片寂靜中，有些細碎不明的聲音，讓人整顆心都提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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