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米臺上的破鏡重圓

第19章

19

林煌楠有個毛病，坐上任何的交通工具，超過一個小時的，總能迷迷糊糊地睡着。可又睡得不踏實，坐車的時候，老覺得大巴下一秒就要撞了，坐機的時候，老覺得下一秒就要墜機了。

季深是知道他這個毛病的。

林煌楠睡相不老實，其間清醒過來，就覺得自己要撒手人寰了。季深看着他一驚一乍的模樣，跟只糊裏糊塗的貓兒似的，怎麽看都覺得招人喜歡。

終于落地了，走出艙門的那一刻，林煌楠有些回不過神來。

又一次踏上這片異國的土地，然而這一次，季深陪在他的身邊。

他們的訓練基地在A國首府，一座全年幾乎是夏天的城市。頗有經驗的運動員們，已經換下厚衣，輕裝上陣了。

他們住的地方，是基地旁的酒店式公寓，兩人一間，自由組合。

韓文駿的爪子剛想拍上季深的肩，就被林煌楠拍開了。

“教練，我申請和季師兄一間。”

“你……”韓文駿看着一聲不吭的季深，簡直要跌破眼鏡。

“憑什麽你跟季深睡一間啊”

“我腰上有傷，需要按摩放松。”林煌楠回答得理直氣壯。

最終，由于季深本人沒有提出任何異議，林煌楠順利拿到了房間的鑰匙。

來到房間，林煌楠感覺空氣突然寂靜下來。

他看着屋裏的兩張大床，輕咳一聲，問季深: “你睡哪張”

“随便。”季深說着，把包放到行李架上，選了靠着落地窗的床。

林煌楠揚了揚唇角，跟小動物似的在床上打滾，也不知道兀自樂個什麽勁兒。

季深從包裏掏出一份文件看起來。

林煌楠見人半天沒動靜，湊過去瞧了一眼，見上面密密麻麻的訓練項目名稱:耐力跑，蛙跳，力量訓練……

“哇靠，這什麽!”林煌楠拔高了聲音。

季深瞥他一眼: “你們的訓練計劃。”

林煌楠聲音都帶上顫兒，宛若一株苦哈哈的小白菜: “這是你做的”

“不然呢”

“人性呢!”

面對着林煌楠聲情并茂的控訴，季深皺了皺眉: “你們是來集訓的，訓練加餐很正常。”

林煌楠哀嚎一聲倒在床上。

由于有了充分的心裏準備，在集合時看到一臉嚴肅的程晉，聽着他念出那些嚴苛的訓練項目，林煌楠的心裏并沒有很大的落差。

在适合旅游觀光的天氣裏，他們揮汗如雨。

運動員的世界很單純，單純到你什麽都不用想，只要服從教練的安排，有質量地完成訓練任務。

林煌楠看着前後跑得臉色紅潤的隊友，莫名地覺得有些枯燥。

他本就是跳脫的性子，就連耐力跑的時候，都能盯着燈柱上的大嘴鳥出神。

這樣走神的結果就是，訓練結束的那一刻，疲憊把他淹沒了。

太累了，一群人想要躺倒在泳池邊上。

抽筋的，想吐的，不良反應出現了一堆。

林煌楠也躺在池邊，身上的水珠被蒸發，帶來絲絲涼意。

呼，好舒服。

正享受間，眼前忽然站了個人，擋住了他的視線。

“別躺地上，起來。”

他看見此刻本該非常忙碌的季深站在他的面前，朝他伸出了手。

林煌楠笑着将手遞給他，卻趁人不備，一個用勁兒把季深拉到跟前來。

季深沒防他這一招，整個身子朝前倒去，又怕将人壓着，只好用手撐着地板。

一時間，兩人一上一下，體位十分漂亮。

遠處傳來韓文駿幽幽的聲音: “你倆幹嘛呢拍GV啊，要拍回房間拍去。”

韓文駿話音剛落，季深的聲音響起: “韓文駿，加1000米。”

“不是吧，老大，別啊，會死人的!”

林煌楠“嗬嗬”地樂起來。

最後，林煌楠還是被拽了起來，頭昏腦漲，腰酸腿軟，所有的後遺症，都成了他賴在季深身上的借口。

季深就這樣半拖半抱地将人帶回房間。

剛一進門，林煌楠就倒在了床上。

季深皺皺眉: “起來，去洗頭洗澡。”

“累了，不想動。”床上的人哼唧一聲，在被子裏打了個滾兒。

季深試圖把人從被子裏撈出來: “你想感冒麽”

林煌楠就跟初夜少女似的， “抵死不從”地裹緊了被子。

季深豈是輕易妥協的個性，當即兩個膝蓋跪在床上，用力将人制住，再将被子扒開。

太投入了，他一時沒留意這個動作有多引人遐想。

從林煌楠的角度，正好看到季深完美的鎖骨。

鎖骨往上是優美的脖子，然後是下巴，嘴唇，再到鼻梁，以及那禁欲的金絲眼鏡。

鬼使神差地，林煌楠伸出手，将季深鼻梁上的眼鏡取了下來。

那雙深褐色的眼眸，永遠是最吸引林煌楠的地方。

也不知想到了什麽，原本鬧騰的青年，在那一瞬間奇異地安靜下來。

他腦子裏亂七八糟地閃過很多畫面，像現在這個體位，林煌楠可以确信自己看到過:

那個時候，他還住在那個不太友好的寝室裏，枯燥的訓練沒能完全消耗掉這群男生旺盛的精力。

也不知是誰搞來了“好東西”。

幾個男生跟打了狼血似的，究極興奮，拉上林煌楠準備看“片子”。

剛成年的林煌楠，以為他們口中的“片子”，指的是哪部大熱的電影。

可很快，他就意識到不對勁，那鏡頭的模糊粗糙程度，超乎他的想象。

然後他看見一個大胸女生躺在床上，賣弄着自己的身體，嬌滴滴地說着臺詞。

林煌楠身邊的哥們，已經開始脫褲子了。

直到這時，林煌楠才反應過來，室友口中的“片子”，指的是毛片。

三個室友，全在打手/槍，空氣裏彌漫着雄性荷爾蒙的味道，唯有林煌楠，看着鏡頭中的畫面無動于衷。

後來，畫面裏走進一個男生，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女生，然後……。

林煌楠清楚地記得，也是這樣的姿勢，這樣的體位。

所有人都很興奮，除了林煌楠。

他的異樣，很快被人發現了。室友不懷好意地笑起來: “喲，大畫家怎麽了不行啊”

“真可憐，年紀輕輕就不行了，要不要哥哥幫你啊”說完，幾個人大笑起來。

林煌楠紅着臉，冷眼看着室友，張嘴只說了一個字: “滾!”

和季深在一起的時候，他喜歡粘着季深，一刻都不想離開他，遇着高興，難過的事情都要和季深分享。

他喜歡季深親他，那種觸電的感覺讓他迷醉。

他覺得，兩人在一起，沒有任何問題，他們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可粗糙的毛片，冷淡的反應，室友的譏笑，讓林煌楠無所遁形。

他開始惶惑，徘徊，掙紮。

回憶讓林煌楠渾身一顫，此刻他羞澀又興奮地看着身下傲然挺立的物事。

季深冷靜地看着林煌楠的下身，正準備假裝若無其事地下床，卻被林煌楠一把抓住了手臂。

“季深，幫幫我。”林煌楠的聲音，帶着一絲平日裏難見的軟意。

下一秒就要化身為狼的季深，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沖動。

“你确定麽我可以幫你，可一旦我幫了你，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季深比任何人都明白，口頭上的葷段子再黃再暴力，都只是口頭上輕飄飄的調戲而已。他對着韓文駿可以說，對着林一銜也可以說。

可他絕不會上手幫韓文駿，林一銜打手/槍，一旦上手，某些東西的性質就變了。

林煌楠又是一個激靈，迷蒙的眼神裏多了一絲清明，就是這一瞬間的表情，讓季深毫不猶豫地收手下床。

他從包裏翻出毛巾和換洗衣物，抛給林煌楠: “好好洗個澡吧。”

花灑灑下溫水的那一刻，林煌楠長長地舒了口氣，他想起季深方才的問話: “你确定麽”

确定什麽呢

确定是不是gay麽

林煌楠不知道怎麽回答，所以他猶豫了。

可他卻很清楚地知道另一個問題的答案:

從他見到季深的第一眼，從季深誇他的畫漂亮，從季深和他組雙人，從季深和他關系越來越密切開始，季深就已經是他無法逃脫的吸引力，一種神秘力量總在牽引着他。

盡管，他試過逃離。

曾經，被室友嘲笑的林煌楠，心理壓力很大，心态徹底崩塌了。

他開始躲着季深，不再跟他單獨走，不再和他一起吃飯，總是拿一副冷臉對着他。

生怕旁人從中看出端倪。

就這樣過了一段時間，再傻的人都能看出林煌楠的不對勁兒，更何況聰明如季深。

季深向來不是個逃避問題的人，他姿态積極，性格主動。

當即拽了林煌楠到更衣室，打算好好開導開導別扭的青年。

變數就是從這兒開始的。

在更衣室狹窄的空間裏，林煌楠聞着季深身上特有的香波氣味，整個人卻莫名地煩躁起來。

心底始終有一個揮之不去的聲音，這聲音告訴他，這是不對的，他們之間的關系不應該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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