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米臺上的破鏡重圓

第7章

第七章

季深講完話，原本一片寂靜的隊伍裏，突然傳出一陣掌聲。

站在第一排的林煌楠詫異地回頭，只見滕煥突兀地鼓着掌。兩三聲過後，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不太合時宜。

小夥子撓撓頭：“那個......季師兄太帥了，一時沒忍住。”

林煌楠一聽這話，不知哪根筋犯軸了，也帶頭鼓起掌來。

站在他身邊的隊員一臉愕然，下意識地跟着林煌楠鼓掌，一時間，隊伍裏響起一片掌聲。

程晉的火眼金睛，當然看出林煌楠的刻意，當即板起臉：“林煌楠，待會兒訓練加一圈。”

季深瞄了林煌楠一眼：“我不喜歡形式主義那套，關鍵還是看訓練中的表現，如果有隊員想要借助套近乎的方式來減少運動量，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林煌楠忽然揚起唇角，沖季深喊道：“季師兄，我沒想和你套近乎，我是真覺得你帥爆了！”

季深一怔，整顆心就跟肉泥似的，被人搓巴來搓巴去。

林煌楠從沒叫過他季師兄，都是一口一個季深地叫着。現在林煌楠已經過了變聲期，可他說出“季師兄”三個字的時候，還是自帶着上翹的尾音，軟軟的，像個毛絨撣子，撓得季深心裏癢癢。

見林煌楠這麽無視組織紀律，程晉又給加量了：“加兩圈。”

季深臉色微變，像是怕林煌楠再被罰一般，摁下了秒表：“開始。”

隊員晨跑的量是1200m，加兩圈就是2000m，林煌楠不緊不慢地跑着。每次回到起點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地尋找季深的身影。

當他跑完第三圈時，起點處已經沒了季深的身影，隊員也都陸陸續續地去做其他項目。

林煌楠有些失望，又覺得理所當然，在心裏默默地吐槽着自己：你算哪根蔥啊，憑什麽季深得等你跑完？

這麽一想，心情很是失落。

林煌楠剛從省隊上來的時候，省裏的訓練量比不得國家隊，他有好長一段時間，都适應不了國家隊的訓練量。

季深總會陪着他，跑步的時候陪跑，俯卧撐的時候跟他對着做，引體向上的時候，林煌楠累了，季深就托着他的後腰把他送上去。

“活閻王”這個稱號是他給季深起的，可現在回想起來，林煌楠才發現，季深對他，總在苛刻中透着一絲溫柔。

如今身邊沒了陪跑的人，林煌楠突然覺出累來。

腰酸、腿軟、氣喘籲籲，訓練量增大的後遺症終于體現出來了，林煌楠的腳步也漸漸慢下來。

“別停，堅持！”身後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林煌楠詫異地回過頭，就見季深不知什麽時候跟在他身後。偌大的操場上，只有他們兩人在跑動。

林煌楠瞬間就跟吃了電視裏賣gg的藥品似的，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能一口氣上十樓，哦不，跑十圈。

見林煌楠的速度明顯加快，季深又出聲提醒：“注意勻速，調整呼吸。”

察覺到季深的認真，林煌楠那顆躁動的心漸漸安靜下來。

季深的勻速跑法還是很管用的，不一會兒，就跟林煌楠并排了。

最後，兩人一同越過了終點線。

一停下來，林煌楠才覺得兩腿直打飄。季深看看彎腰撐着膝蓋的林煌楠，又瞄了眼秒表，沖衆人說：“休息兩分鐘。”

林煌楠累成這樣，還有功夫撐着笑容調侃季深：“活閻王，這可不像你啊。”

季深輕輕地踹踹林煌楠的小腿，後者一個沒注意踉跄了兩步：“靠，疼。”

“知道疼就別廢話，趕緊坐下。”

林煌楠坐下後，腿打平放着，這時一條腿的狀況終于顯現出來，腿極不自然地朝一個方向彎曲着，顯然是抽筋了。

季深替林煌楠把運動鞋脫了，一手撐着他的小腿，一手用力将他的腳板往反方向壓。

林煌楠疼得直抽氣，等陣痛過去了，又希望這樣的局面能維持得久一些，閉着眼裝出抽氣的樣子。

林煌楠裝了一陣，忽然發現身前的人沒了動靜，于是把眼睛掀開一條縫，就見眼前人好整以暇地抱臂看着自己。

“裝得爽麽？”

林煌楠摸摸鼻子，把手遞給季深，季深一個用力将他拽了起來。

隊友遠遠地瞧見這頭的狀況，跑過來把一瓶可樂遞給林煌楠：“楠子，你咋樣啦？”

季深盯着那瓶可樂直皺眉：“就你這情況還喝可樂？”

林煌楠剛把可樂打開，瓶子都遞到嘴邊了，季深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喝一口試試？”

林煌楠極少看到季深露出這樣的笑容，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季深這樣笑，是真的生氣了。

上一次季深露出這樣的笑容，是因為林煌楠訓練态度不端正。

林煌楠是個急性子，無論是練動作也好，練配合也罷，很多時候都急于求成，但凡達不到要求，他就會跟自己置氣。

那個時候季深特別寵他，徹夜陪他練109C的動作。

寂靜的場館內，只有林煌楠一個人上去、下來、再上去、再下來反複地跳着。

季深察覺到不對勁兒：與其說林煌楠在練動作，不如說他只是在重複動作，就像一個反複轉動的機器，單純地把自己砸在水面上。這樣的訓練不僅沒有任何的效果，把握不好尺度還很容易受傷。

季深及時叫了停。

他将氣鼓鼓的林煌楠拉到跟前，在小白板上用油性筆一點點地分解着動作：“向前翻騰四周半抱膝，十米臺上......”

季深講的這些，林煌楠全然沒有聽進去，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才歇了一會兒，又要重新回到跳臺上去。

季深叫住他：“楠楠，你這樣死練沒用的，你看膝蓋上都有淤青了，訓練要講究方法。”

林煌楠煩躁得不行：“原理我都懂，耳朵都聽得起繭子了，可我就是做不到位，除了反複做，我不知道還有什麽辦法。”

季深拽着林煌楠的手，臉上正是那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你非得今天練是麽？”

彼時的林煌楠還沒有留意到季深言語間的火氣。

他一仰頭，脖頸上的皮膚被場館的燈光照得更加白皙：“對，今天練不好我就不回去。”

“你不睡覺了？”握着林煌楠手腕的手力度漸漸加大。

“不睡了。”

這三個字一出口，林煌楠感到一陣巨大的拉力，他是被季深拉着走的。

“季深！你幹什麽？”直到這時，林煌楠才如夢初醒地察覺到季深生氣了。

“換種方式教你規矩。”

林煌楠下半身的毛巾在掙紮中被掀掉了，整個人拽趴在季深的身上。

“啪”地一聲。

空曠的場館裏，這突兀的一聲在林煌楠耳邊不斷地放大。

“季深，我/操/你/媽！”

“啪！”又是一巴掌，打在橡膠泳褲上，聲音聽起來特別唬人。

“你再說髒話試試？”

“呸，季深，你她媽以為你誰啊，我爸都沒這麽打過我。”

林煌楠原本郁悶的心情就跟豆子泡發了似的，沒提防眼淚就落了下來。

季深時刻留意着林煌楠的狀況，見人沒了動靜，就停了手。

這一看才發現不得了了，林煌楠眼睛就跟漏水了似的，看着叫人心疼。

“冷靜了麽？”季深放柔了聲音輕撫着林煌楠的背。

林煌楠的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張嘴還是一句：“季深我操......”接下來的話，如數被堵在嘴裏。

季深直接用吻安撫着情緒波動的青年。

林煌楠心頭有氣，才不理會季深的溫柔缱绻，嘴下一使勁兒咬在了季深的唇上。

季深吃痛，松開他的唇：“你屬老虎的麽？氣性還不小。”

林煌楠小聲說：“就咬你。”不過，雖然嘴上這樣說着，那次以後，林煌楠行事還是收斂了許多。

如今看到那熟悉的笑容，被打屁股的情景仿佛就在昨日。于是，隊友驚訝地發現，林煌楠的臉頰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

“楠子，你的臉怎麽這麽紅？”

“沒事兒，聽季師兄的，這玩意兒喝多了确實不好。”他把可樂塞回隊友懷裏，一個晃眼間，似乎看到季深臉上的笑容。

“全體隊員，開始力量訓練，一百個俯卧撐，一百個引體向上，一百個仰卧起坐。”說完，季深看了林煌楠一眼，“你，三組動作數量減半。”

林煌楠正蹲下身系鞋帶，聞言仰頭笑道：“怎麽，心疼我啊？”

季深翻閱着手中的資料：“腰椎扭傷恢複階段，你要是不要你的腰了，和我說一聲，我絕不攔着你訓練。”

林煌楠喝着季深扔給他的礦泉水，咂砸嘴，覺得嘴裏能淡出個鳥來。

好像是這幾天的接觸，讓他在季深面前越來越大膽放肆：“季師兄，我發現你不坦誠的樣子，也很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