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錢才是爹

第45章 章

第 45 章

“那個人姓袁，對嗎？”黎千瀾直視着母親緩聲說。

聞婧瞬間變了臉色，甚至整個人都站了起來，沉着聲低喝道：“你胡說什麽？”

黎千瀾依舊無情無緒地說：“在你被我爺爺挑中做黎家兒媳之前，你有過一個談了三年的戀人，他姓袁，叫袁尚延。你們是高中同學，也是大學同學，而且約定畢業後就結婚，不是嗎？”

“誰跟你說的？”

“真相永遠都在那裏，只要想知道，就能全部都知道。”

聞婧側過身去，不想面對這個自己生下，卻從來沒有真心愛護過的兒子。黎家的孫子，從來不是她的，只是借着她的肚子生下來而已。

“黎家從聞家要來了你還不夠，為了織成那張龐大的權力網，轉頭又逼着舅舅舍棄了心愛之人，娶了根本不愛的陳家女，結果只是多了一對怨偶，和一個傷痕累累的無辜孩子。那麽多人都在付出代價，那麽多人都在悲劇之中，得益的卻只有那麽幾個人。如此可笑的罪孽，為什麽還要在我們這一代人身上延續？媽，我知道你不愛我，可我畢竟是你生的，你真希望我跟你一樣，痛苦一生嗎？”

聞婧全身緊繃，過了好一會兒才平穩下心緒。

“你……不知道你爺爺掌握着多少家庭，多少人的未來，哪怕我已坐到如今這個位置，可想要撼動他，也絕不是輕易之事。”

她慢慢轉身看着自己的兒子，眼中有淡薄的愧疚閃過，但轉瞬即逝，似從未存在過。

“千瀾，你的事，我早就沒有資格來管，但如果你真的看重某一個人，唯一能保護他的方法，就是遠離他，然後徹底忘記他。”

黎千瀾眸光不黯反亮，他堅定地看着母親。

“不，我可以妥協一切，也可以放棄一切，唯有徐汐，我死也不放。”

聞婧看着眼前的少年，驀然從他的神色之中，看到了隐藏得極深的兇戾和野心，竟與黎昆是那麽相像，不由感到一陣心驚。

她不由自主地朝他邁了兩步，壓着聲勸道：“別以卵擊石，你不可能贏過你爺爺的。”

黎千瀾搖頭，說：“我從來沒想贏他。”

“那你想做什麽？魚死網破嗎？”

“如果他一定要逼我，可以試試。”

聞婧看着他喜怒不顯的臉色，只覺渾身無力。這哪裏還是個十幾歲的孩子，簡直被黎昆養成怪物了。

“千瀾，別着急，你才十六歲，慢慢來，有的是時間，懂嗎？”

黎千瀾極淡地笑了笑，然後應了一聲。

聞婧一直緊盯着他，卻是沒能猜出他的意思。

臨走前，黎千瀾送人到門邊，忽然問她：“媽，你想知道袁尚延，後來怎麽樣了嗎？”

邁步要走的人一頓，略側了頭，平淡地說：“他出國了，聽說過得不錯。”

黎千瀾目送着她隐入黑暗之中，許久才輕聲說：“不，他死了，在你出嫁前一天，被車撞死了。”

所以，他和徐汐，早就沒有退路了。

關上屋門，黎千瀾剛走到樓梯口，徐汐就從樓上‘噔噔噔’跑下來了。他很是緊張地看着他，結巴問道：“你媽媽……有……有打你嗎？”

黎千瀾愣了愣，然後抿唇笑道：“沒有。”

“那有罵你嗎？”

“也沒有。”

“那她……她知道我們的事了嗎？”他屏着一口氣，一副快要喘不上來氣的模樣。

黎千瀾不答，而是走到他面前，仰着頭柔聲道：“你別怕，她不會管我，也管不了我，你什麽都不用擔心。”

徐汐眨了眨眼，沒聽明白他的意思，便又問了一遍：“那她到底知不知道啊？”

黎千瀾撒了個謊，說：“她沒發現。”

果然，徐汐長長地呼了一口氣，繃着的筋骨也跟着軟了下來。他将頭抵在黎千瀾的肩上，有氣無力道：“吓死我了，太吓人了……”

黎千瀾擡手去抱他，徐汐卻像驚弓之鳥一般，立刻就推開了他，而且還退了兩步與他保持距離。

“別碰我……”徐汐急聲道。

黎千瀾一臉驚詫和受傷，滿眼無辜地仰望着他。

“以後除非在我們自己房間，而且必須鎖上門，不然你都別碰我，知道了嗎？”他很是煩躁地說。

黎千瀾看着他，欲言又止，但終是低聲應了下來。

他的心上人，明明已經那麽害怕了，但始終沒有想過不要他，這就已經足夠了。

第二天，天氣再次放晴，只是氣溫還是不高。

一晚上沒睡踏實的徐汐，直到臨近十點還沒起床，醒了也不願起，蔫頭蔫腦地窩在暖烘烘的床上玩游戲。

黎千瀾也不催他，只是忙上忙下地不斷給他送吃的喝的。

聞岐霖來的時候，徐汐正鼓着臉在生悶氣，因為他連着被幾個豬隊友坑了，已經輸得快只剩底褲了。

“歇一會兒吧，眼睛要受不了的。”黎千瀾也不敢多勸。

徐汐一肚子火，扔了手機，翻身趴在了枕頭上，自暴自棄道：“受不了就受不了，最好爆炸算了。”

黎千瀾俯身，正要安慰他，聞岐霖恰好推門把腦袋探了進來。

“哥，我來了……哎喲，汐哥，你這發型好別致啊，又是哪位托尼老師的絕世之作啊？”

徐汐轉頭一看，見聞岐霖一臉燦爛地站在門邊。他一驚，忙撐坐起來，一邊還瘋狂給黎千瀾眼色，讓他趕緊離他遠些。

黎千瀾面上不顯，嘴上也不說，但自昨晚開始，徐汐連番的避嫌，其實也已讓他在心裏積了一些怨氣。

他斜眼看了一眼頭號‘不識時務者’，直刺得聞岐霖臉上的笑容都僵了僵。

“要不……我去樓下等？”個子與徐汐差不多一樣高的小表弟，弱弱地給自己臺階下。

徐汐立刻說：“沒事沒事，我……我起床了……”

這一避，反而更像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那麽小的孩子，可不能給他不良的影響。

徐汐飛快地穿衣，聞岐霖随意一看，發現他那一身從頭到腳，竟是比他還穿得好。

等徐汐進了浴室去洗漱，聞岐霖看着彎着腰整理床鋪的人，故意哼哼唧唧地撒嬌道：“哥，汐哥那件毛衣，真好看，我也想要，還有他那條褲子，板型好正，你也給我買一條呗。”

黎千瀾擺正兩個枕頭，頭也不擡地說：“你再多一句廢話，都別想再從我這裏得到一分錢。”

聞岐霖嘻嘻一笑，見好就收，不再招惹自家表哥了。

徐汐洗了個頭，原本亂糟糟地頭發，終于柔順地貼在頭皮上了。

“把頭發吹幹了再下去。”黎千瀾提醒道。

徐汐不樂意，嘟囔：“吹幹了又成鳥窩了，反正又不出門，也沒人看。”

“今天跟我一起去我姥爺家吧。”

徐汐瞪眼，說：“我去你姥爺家幹什麽？”

“我跟他提了你，他很想看看你。”

“黎千瀾，你有病吧？”

聞岐霖在一旁看倆人，越看越覺得新奇和有趣，越看越像一只巴掌大的，又白又軟的毛茸兔，正跳着腳，沖一頭像雪山一樣的，又高又冷的高原狼，叽哩呱啦地教訓不停。

而平常向來又孤又傲的高原狼，就那麽低着頭，老老實實地由着毛茸兔數落，竟是絲毫不露一丁點的獠牙和利爪。

徐汐叨叨了好一會兒，但黎千瀾只用一句話，就讓他咽回了所有不情願。

“我沒交過什麽朋友，所以很想讓我在乎的家人看看你。”

徐汐抿緊了唇角，盯着他看了幾秒後，才含糊不清地說：“随便你……”

聞岐霖瞬間了然，果然，大佬永遠都是大佬。

這一天，徐汐先去聞岐霖推薦的造型室，好好修剪了一個發型出來，好看得回頭率直破一百。然後就被黎千瀾帶着，在他的外祖家，幾乎把那邊的重要親戚都見了一遍。

雖然他不明白這有什麽意義，但看黎千瀾心情不錯的樣子……嗯，那就依着他呗。

等他們回到大院，路過裴家時，正好與從門裏出來的裴沁和胡崖遇上了。

“裴三叔，胡崖叔，這是徐汐，是我朋友。”

徐汐很是驚豔地看着，眼前這兩個相貌氣韻皆出衆的長輩，越看臉上越是露出癡漢的神情。

胡崖微訝地看着，這個長得又俊美又靈秀的男孩，極為親和地微笑道：“你好，徐汐。”

這麽好看又幹淨的少年，難怪能讓黎千瀾動心啊。

徐汐見他伸手，立刻也傾身與他握了握，沒想那麽溫柔的人，手上卻有不少又硬又糙的繭子，而且手上似蘊着很大的勁，只是短暫一觸，莫名讓他有種心安的感覺。

“要叫叔叔嗎？可是瞧着好年輕啊。”徐汐輕聲跟黎千瀾嘀咕。

被誇的兩人都聽清了，對視一眼，眼中泛起了笑意。

裴沁瞧胡崖對那小孩頗有幾分親近之意，便難得調侃道：“不用叫叔，叫哥哥就行。”說完，還故意沖黎千瀾挑了挑眉。

黎千瀾不惱反笑，低着聲說：“三叔饒了我們吧，要是讓家裏長輩知道了，可是要打斷我們的腿的。”

裴沁聽他一口一個‘我們’，不由多看了兩人一眼，心下立時就明了了。

“又沒讓你叫哥，是讓你的小朋友叫，難道你們家裏長輩，也管得着他嗎？來，以後你就叫我三哥，叫他大哥，黎家小子就管你叫叔，怎麽樣？”

徐汐聽愣了，一副完全摸不着頭腦的樣子。

胡崖見裴沁把兩個小孩，鬧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樣，擡手輕推了他一把，笑罵道：“你怎麽比孩子們還幼稚啊？人家好好的朋友，被你胡說八道地都差了輩了。千瀾，徐汐，你們別理他啊。”

黎千瀾卻說：“胡崖叔，沒事，三叔也是喜歡我們才這樣說的。”

裴沁攬住了胡崖的肩，透着親昵讨好地說：“聽聽，還是黎家小子會說話。”說完，就伸手往胡崖身上摸。

“幹什麽？”胡崖抓住他的手，壓着聲問，眼裏還有明顯的警告。

“拿紅包啊。”他坦坦蕩蕩地說，邊說還順手攬了一把他的腰。

胡崖一手肘頂開他，從大衣口袋裏摸出兩個紅包，笑着遞給倆人。

“千瀾是每年都有，徐汐是第一次拿，不過聽千瀾說，你很快也會來京城讀大學了，那以後你們就一起來拿吧。”

徐汐很是不好意思，都不敢伸手去拿，還是黎千瀾接了過來，又塞到了他的手裏。

黎千瀾看着胡崖，眼中有着明顯的感激之色。

“謝謝胡崖叔，謝謝三叔。”

徐汐也跟着道了謝，又閑聊了幾句後就道了別。

倆人朝家走的時候，徐汐還一直往後看個不停。

“怎麽了？”

“他們……他們是不是……”徐汐想問，又不知該怎麽問。

黎千瀾卻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輕輕地應了一聲。

“啊，他們真是一對啊？”

“嗯，整個大院都知道，整個京城也都知道，他們倆已經在一起快三十年了。”

徐汐驚得眼睛都瞪大了一圈，半捂着嘴說：“三十年？他們多大年紀了？”

“胡崖叔四十七，裴三叔比他小兩歲。”

“哇，一點也看不出來，我還以為他們連三十都沒到呢。裴三叔竟然比胡崖叔還小啊，那他們不是年下嗎？”

“什麽年下？”

“網上說的啊，攻要是年紀比受小，就叫年下。”

黎千瀾輕笑出聲：“你怎麽知道裴三叔是攻？”

“他那通身的霸總氣質，就差腦門上刻‘攻’字了好不好？”

“那我們呢？誰是攻誰是受？”他輕了聲，故意逗着他問。

徐汐臉上瞬間熱燙了，瞪了他一眼，咬牙說：“誰都不是，那種事……你最好想也別想。”

黎千瀾看着他，只笑不語。

他不着急，他一點也不着急，因為徐汐心有多軟，他最是清楚不過了。

另一邊，裴沁也在問胡崖：“那個就是黎家小子喜歡的人？”

胡崖一驚，反問他：“你怎麽知道的？”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專招狼嵬子的體質了？要不是黎家小子的年歲，實在太小了一點，我能讓他出現在你方圓一百米之內？”

“你是不是有病？腦子裏一天到晚都在瞎想些什麽啊？”

“能怪我瞎想嗎？你身邊眼冒綠光的狼嵬子，難道還不夠多是不是？”

胡崖懶得跟他廢話，直截了當地問：“你怎麽知道千瀾喜歡徐汐？”

“他上次找你聊心事，我就在邊上聽着啊。不過，怕你發現，離得有點遠，沒全部聽清楚，隐約聽見他說他有喜歡的人了。今天再一見他們倆那眉來眼去的德行，以及黎家小子一雙眼，只盯着人家看的出息樣，只要不瞎都能猜出來。”

胡崖對這人都無語了，嘆了一聲說：“黎家的情況我們都知道，千瀾走的這條路……很難啊。”

裴沁不以為然，哼聲道：“看他自己的本事，他要是非那人不可，哪怕捅破了天，都能把路走下去。”

胡崖看着他，想着這人當年為了他，做得那些看似荒唐，卻又無人能及的事，不由主動伸手過去，緊握住了他的手。

裴沁笑得眉眼全是春意，湊到愛人的耳邊，撩撥道：“今天不回家了，咱們去楓山的別墅好不好？”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