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錢才是爹

第41章 章

第 41 章

除夕夜天剛黑，徐汐就給自己煮了三十個皮薄餡多的肉餃，然後端着滿滿一大海碗，坐到餐桌邊，拿出黎千瀾換手機時‘買一送一’多得的那只萬元機，刷着搞笑視頻，一邊樂一邊呼嚕嚕。

昂貴的高端手機就是不一樣，瞧這畫質，瞧這聲響，瞧這想怎麽下載就怎麽下載的內存，以及運行得無比絲滑的操作系統，跟他以前那一百來塊的破爛機一比……啧，根本就沒可比性。

哼，買一送一？大傻子，騙人都不會騙，還學他？

他那個保溫杯正品是一百多，贈品才不到三十，有誰會買一只萬元機，再送一只萬元機？商家是腦子被門夾了，還是黎家祖墳冒青煙了，這種好事偏讓他給遇上了？

不過，徐汐已經麻木了，反正他跟黎千瀾的賬是算不清了，就這麽稀裏糊塗着吧。

徐汐剛吃了五個餃子，忽覺嘴裏的肉肉都不怎麽鮮美了。

于是就退出了正在看的短視頻平臺，然後點進了從沒用過的購物平臺，花了好幾分鐘注冊綁定什麽的，弄好了以後，立刻目标明确地輸入了‘保溫杯’三個字，眯着眼細細地看了又看，最後挑了其中一款銷量不錯，價格一看就很有質量保證的杯子，選了黑色後就下了單。

黎千瀾天天用他之前送的那個粉紫色杯子，但那種價格想來也不會用料很好，那人已經很是傻裏傻氣的了，要是再每天喝着不健康的水，可能會變得更傻了。算了，反正他現在也有那麽點小存款了，就花點錢做件好事吧。

徐汐心滿意足地吃完自己的‘年夜飯’，剛要洗碗筷，黎千瀾的視頻電話就過來了。

“幹什麽？”徐汐把手機斜靠在一旁的水杯上，一邊放熱水，一邊斜垂着眼看屏幕裏的人。

黎千瀾沒立刻說話，而是借着這個清奇的角度，仰望着自己心心念念了一天的人。

長長了的頭發，還是又密又黑，因為懶得打理，而蓬亂得左突右翹，像剛從被窩裏鑽出來。

膚色白淨，眉眼慵懶，眸光清亮，臉頰卻過于瘦削，幸好鼻尖和唇角透着圓潤，讓他有種正被好好嬌養着的柔軟和明亮感。

不過，還是太瘦了，得更好的喂養才行。

“你今天都吃什麽了？”他溫着聲問。

睡到中午才起的人，懶洋洋道：“中午三十個海鮮餃子，晚上三十個牛肉餃子，吃得賊好。”

黎千瀾暗嘆了一聲，哄着人說：“冰箱裏有好些菜，你熱一下就能吃。”

本來別墅裏的人，早在寒假開始時，就跟着黎昆一起回京城了，可因為黎千瀾死活不願早走，就留了廚師和保姆還有兩個保镖下來。

黎千瀾走的時候，雖然很想讓廚師再留下，但徐汐卻沒那麽厚的臉皮，便讓他把所有人都帶走了。

不過，黎千瀾在走之前，還是讓廚師做足了兩天的菜放在冰箱，徐汐想吃時，拿出來熱一熱就行。

沒想，徐汐卻說：“懶得熱，吃餃子方便。”

這是他唯一會做的，加水開火煮開就行。而廚師留下的菜，看着是挺美味的，可他不會使用那些電器，有些連怎麽打開都不知道，實在是高級得讓他都不敢随便去碰。

“那我給你點外賣吧，你有什麽特別想吃的嗎？”

徐汐有些無語，他擦了擦手，拿起手機平視着看黎千瀾了。

“我吃了三十個餃子，已經吃飽了。”真是敗家子，滿滿一冰箱菜，竟然還要點什麽外賣？服了這種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少爺了。

“可今天是除夕，得吃得好一些啊。”留他一人在空蕩蕩的屋子裏，他沒離開琅城前，就已是滿滿的心疼了。

“黎千瀾，我說，我吃了三十個餃子，三十個牛肉餃子，我已經吃飽了。你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可是，徐汐，今天是年三十，不能只吃餃子，得有魚有肉，得很豐富，就算不吃，擺着也是好的……”

他以前從來不在乎什麽儀式感，但在徐汐這裏，他希望別人有的，他愛的這個人，能一樣都不少。

徐汐木着臉看他，然後近乎無奈地說：“等會我就去熱菜，擺滿一桌子行了吧？”

“你不想熱就別熱了，我等會就讓人給你送過去，就是不一定有家裏廚師燒得好吃。”

徐汐都想沖他翻白眼了，硬梆梆地說：“不用，你敢點，就不用回琅城來了。”

黎千瀾無奈，看着他不知該說什麽好了。

徐汐也看着他，見他大過年的，臉上表情也沒絲毫的變化，便問他：“那你呢，年夜飯吃了嗎？”

“吃了。”

“跟你爺爺一起？”

“沒有，我一個人吃的。”

徐汐眨了眨眼，他自己一個人守着空房子吃餃子，絲毫不覺心酸，但一聽黎千瀾獨自吃年夜飯，竟是滿腔的心疼。

“你一個人？你媽媽……也沒回來嗎？都這麽忙嗎？”他輕着聲小心地問，生怕惹了他的傷心事。

黎千瀾聽出了他的疼惜之意，不由抿着唇笑了，笑得眼底都在微微蕩漾。

“我習慣了。”

徐汐卻是聽不習慣，他忽然就變得熱絡起來，沒話找話說：“你那邊有人放煙火嗎？”

“京城禁了，放不了。”

“琅城也禁了，不過我買了一把仙女棒，我放給你看吧。”

“好。”黎千瀾聲音微啞地應他。

徐汐轉身出了廚房，穿了外套，又拿起放在玄關櫃子上的仙女棒，一路搖晃着鏡頭去了後院。

手機被架在石欄上的一個花盆邊，徐汐調整好角度，就站在正中間，點起一根又一根仙女棒。

他笑着，拿着茲茲冒火花的仙女棒，在空氣裏劃圈、畫畫、寫名字，光線并不明亮，但他的每一寸笑顏，黎千瀾都看得清清楚楚。

三十根仙女棒全部放完，徐汐拿着最後一根湊到鏡頭前，眉眼格外地好看，他笑吟吟地看着那靜靜望着自己的人。

“黎千瀾，新年快樂！”

“嗯，徐汐，新年快樂！”

倆人在最後一抹火花中望着對方，眼中只有閃耀的彼此。

後來，徐汐進屋、上樓，躺在床上跟黎千瀾開始閑聊，聊到最後真的沒話題了，聊到手機都沒電了，他們就充着電只看着人，誰也不想挂斷電話，誰也不想讓那個人獨自過新年。

當手機上的時間一秒跳到零點時，側躺在枕上的徐汐，看着黎千瀾，輕輕說道：“黎千瀾，許個心願吧。”

“好，我許……徐汐能心想事成。”

徐汐微微笑了，說：“嗯，我也許黎千瀾能心想事成。”

至于那個願望，倆人都不用明說，因為他們只有那一個願望——永遠在一起。

最後，徐汐先扛不住了，在過了淩晨兩點後，他心裏又滿又暖地睡了過去，而手機一直都支在床頭櫃上。

黎千瀾毫無睡意，就那麽靜默着看着男朋友的睡顏，看到天色轉亮為止。

大年初一，徐汐又睡到自然醒，不過沒前一天那麽晚，等他出門時剛好十點。

他坐了地鐵又轉了公交，花了四十分鐘到了墓園。

徐汐從書包裏掏了一堆東西出來，有水果有零食，還有兩瓶飲料，整整齊齊地擺在了他媽媽面前。

他盤腿坐在書包上，樂呵呵地跟他媽媽說了一個小時的話，毫無重點，全是瑣碎小事。

“媽媽，我有喜歡的人了，就是黎千瀾。他很好，對我也很好，我想……我想跟他一直在一起。媽媽，你能保佑我們嗎？”

徐汐望着他媽媽的照片，靜靜地等了一會兒，然後自說自話地點頭說：“好的，謝謝媽媽。”

他像是真的得到了回應一般，很是高興地起身。

臨走時，他又蹲身下來看他媽媽，小聲說：“媽媽，如果你沒那麽大的法力保佑我們兩個，那你先保佑黎千瀾吧，他就是個大傻子，挺可憐的。”

徐汐腳步輕快地離開墓園，等公交時，忽然很想去看看自己之前住的‘狗窩’。

等真的到了那片廢墟時，發現有一邊已經豎起了圍牆，想來房地産商終于要對這一片動手了。

他驀然感到慶幸，慶幸自己遇到了黎千瀾，不然他都不知道要去哪裏找下一個落腳點了。

爬上三樓，直接推門進去，小小的房間裏，最先入眼的是一扇窗戶，六格玻璃破了三格，被他用試卷糊了幾層補上了。窗臺上有老舊的那種鋼筋防盜栅欄，結實得像一面鐵窗。

窗左邊是一張一米寬的舊床，上面只有一個舊舊塌塌的枕頭，以及一床涼席和薄毯。因為在冬天來臨之前，黎千瀾就把他撿回了家，所以那床并不算厚的棉被還沒拿出來，裝在一個大塑料袋裏堆在床腳的角落裏。

窗右邊是一張同樣一米寬的老桌子，原始得都已看不出來漆面了。上面也沒什麽東西，堆着一疊高中教材，桌角放着一盞小小的太陽能燈，因為幾月沒用，已沒電了。

一根電線橫在門框和窗框上，平常用來挂衣服和毛巾。

這就是徐汐住了兩年多的地方，冬寒夏熱，但已是他在琅城最好的寄身之所了。

徐汐先開窗通風，在床上坐了一會兒後，又起身把棉被和墊被拿了出來，抱到外面的欄杆上去曬。

他擡頭看眼前的廢墟，又習慣性地遠眺城區方向的那些高樓大廈。

貧窮與富有，破敗與繁華，一線之隔，竟是那麽地明顯和諷刺。

就像他和黎千瀾，就算上着同一所學校，坐在同一間教室裏，哪怕肩并肩做着同桌，但事實上，他們倆就是天差地別的存在，從未屬于同一片天地。

其實他享用黎千瀾的種種好意時，并沒有表面上表現得那麽心安理得，他只是盡量裝作坦然而已，其實內心一直都知道，或許很快，他就又會回到這個破地方來。

他不是真的沒臉皮，也不是真的不懂人情事故，他的自尊比很多人都強，他也極會察言觀色，敏感得滿身都是刺，只是……他真的很貪戀黎千瀾對他的好，實在是舍不得他對自己的那些好，太舍不得了。

所以他像個沒家教的孤兒一樣，沒臉沒皮，無知無覺地，整天在黎千瀾身邊蹭吃蹭喝，蹭住蹭穿，真的是各種蹭啊，可只要沒人明說，他就裝作不知。

可是，他們倆現在有了超越朋友和同學的情感，那麽讓人難以理解，那麽讓人難以接受的同性之戀……

他跟黎千瀾說着天真的話，但心裏明白，再是小心，也終還是會被人發現的。而一旦被發現，他就只能回到這裏來了。

高考完上大學……真的能讓一切都變好嗎？

可那時候，他一樣還是個窮光蛋啊，他拿什麽跟黎千瀾在一起？

錢，錢，錢，錢真他媽是個好東西，他真的太想要錢了。

如果他有很多很多錢，是不是就不用這樣天天擔心、天天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