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上完晚自習回來,徐汐照例呼嚕嚕地吃了一碗牛肉面,吃完也不等他同桌,拎着書包就去樓上給聞岐霖上網課去了。
黎千瀾聽着徐汐的腳步聲徹底消失,才放下了手裏的筷子,把只吃了幾口的面留在了桌子上,然後起身去了黎昆在一樓的書房。
他推門而入,黎昆擡頭,微微一笑,摘了眼鏡望着他。
“爺爺,徐汐不是您給我的獎勵,而是我喜歡的人,請您不要那樣對他。”
“千瀾啊,爺爺只是想讓你知道,這世間的很多美好,不過是我們自己的想象而已。當你接近他,了解他,甚至享用過他之後,你就會抛去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了。”
黎昆很是溫聲輕語,可黎千瀾卻是第一次聽人說話,聽出了反胃的反應來。他是他爺爺一手帶大的,自小聽他說過的道理和教誨無數,幾乎每一句他都懷着崇敬之心在聽在記。
可唯獨今天這一句,讓他惡心得想吐。
看來,他爺爺對于他對待江雁羽的态度,是極為不滿了。只是他爺爺不喜歡訓斥自己,所以才用這種話來敲打他,雖然這本就是這位長者的本意。
昨天那頓生日宴,從擺下的那一刻開始,他爺爺就是把徐汐,當成一個禮物送給了他。而這個禮物,不僅是對他的安撫,也是對他的逼迫。意思就是:你看,你想要什麽,爺爺都能給你,哪怕是一個男孩,你想要就能得到,而且随你想怎麽玩都行。但你一定要聽話,如果不聽,那這個禮物,也很快就會消失。
自始至終,都不曾在乎過他對徐汐的心思,更不可能去在乎徐汐的看法,只用上位者的慣用手段,而不是以一個長輩的方式,就那麽輕慢随意地,把一個活生生的人,賞給了他‘享用’,只為了讓他嘗過滋味之後,對徐汐的在意會減少,而對權力的貪求能加劇。
畢竟,想要誰就能得到誰,不過是權力者的一個小把戲而已。有了權力,才能呼風喚雨。
十六歲時想要徐汐,他得到了。二十歲時想要什麽,只要手握權力,他依然能輕易得到。
權力才是世間瑰寶,是萬能靈藥,是最佳情人。
這些事,黎千瀾心裏門清,甚至就是他一直以來的奮鬥目标,他不曾抗拒,也不曾懷疑過。
但事關徐汐,一切又全都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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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我會聽您的話,繼續走從政這條路,不會再有其他想法,但請您答應我,讓我自己來處理我和徐汐的事,好嗎?”
黎昆面色不變地說:“你想留下他,我不反對。但他的存在,絕對不能影響到你。所以,跟江家的婚事,你也必須答應下來。千瀾,你想大步往前走,那我們就一步都不能錯。徐汐可以成為你年少時的念想,也可以成為你成年後的消遣,但你永遠不能被他所左右,明白嗎?”
黎千瀾靜默三秒,說:“與江家的聯姻,等我大學畢業後再議,行嗎?”
黎昆笑着應了,只是提醒他道:“婚事可以等等再議,但跟雁羽的來往,你一定要主動,懂嗎?”
黎千瀾應下了。
等他離去,黎昆輕嘆着搖了搖頭,似自言自語般喃喃:“還是太年輕了,不知輕重……”
黎千瀾要上樓時,保姆走過來問他,冰箱裏的紙杯蛋糕還要繼續放着嗎?
“什麽紙杯蛋糕?”
“好像是徐汐昨天帶回來的。”那麽小的蛋糕,不像這個家裏人會買的風格。
昨天?是給他慶祝生日的嗎?
“給我吧。”
等黎千瀾棒着那兩三口就能吃完的紙杯蛋糕進房間時,他同桌正跟他表弟聊得熱火朝天,笑聲不斷。
“……哈哈哈,黎千瀾從小就那麽傻兮兮的嗎?”
“是啊,那小女生明明是在向他表白,我表哥卻冷着臉說:‘吃糖會變胖也會變笨,你最好以後都別吃了。’小女生沒聽明白,她媽聽明白了,氣得臉都變形了,抱着她女兒罵罵咧咧地走了。”
“媽呀,笑死我了。黎千瀾那張死人臉果真是天生的啊……”徐汐笑得直捶桌子,結果一擡頭,看到他同桌正站在門邊看着他,他差點一口氣上不來給憋死。
聞岐霖卻看不到他表哥,還在那邊添油加醋:“聽我奶奶說,他生出來就冷着那張閻王臉,差點沒把家裏人給吓死……”
徐汐沖他眨了眨眼,聞岐霖反應很快,低着聲問:“我表哥在房裏?”一看徐汐又眨了一下眼,屏幕那頭的人立刻就下線了。
徐汐咳了一聲,一本正經地說:“斷網了,今天應該上不了課了。”
黎千瀾向來無所謂被人說閑話,他舉了舉手裏的紙杯蛋糕問:“你買給我的?”
徐汐看了一眼,這才想起自己還遺留了這麽一顆明珠在冰箱裏。不過,今天他吃太飽了,就揮手賞給了他同桌。
“嗯哪,買來給你當生日蛋糕的,結果你喝醉了,就先放冰箱了。”
這麽節能環保的生日蛋糕嗎?好吧,他同桌那鐵公雞能想着給他買,就不錯了。
“那要插蠟燭嗎?”黎千瀾滿是期望地問。
徐汐白他一眼,說:“就那麽點地方,你想插幾根啊?随便吃吃就算了。”
黎千瀾瞬間失望,他其實挺想插根蠟燭,然後在微弱的火光中,他同桌給他唱生日歌,再看着他許個星願,最後吹滅蠟燭後,倆人你一半我一半甜蜜地吃完。
可能是他臉上的失望神色太明顯了,徐汐‘啧’了一聲後,說:“今年就這樣過吧,明年一定給你買個大蛋糕,然後插滿十七根蠟燭,好不好?”
黎千瀾一下就高興了,沖着他同桌眉眼彎彎地笑了笑,被徐汐同樣笑着罵了一聲‘傻子’。
最後,那個蛋糕,黎千瀾一個人吃完了,還偷偷把剩下的那點紙杯給留下了,跟那個醜得沒邊的泥塑一起,成為了他的珍藏。
徐汐以為他的日子終于能一帆風順了,卻不知道,能将他滅頂的狂風暴雨才剛開始。
徐蘭慧入院治療後的第二十五天,因為之前主治醫生說,病情得到了較好的控制,情況可能會比預想地還要好,意思就是他媽媽能陪伴他的時間或許會更長了。
這樣的好消息,讓徐汐那幾天一直都陽光燦爛,對他同桌都格外的大方。
這天,徐汐跟黎千瀾又在語文課上,毫無營養地在草稿紙上,來回對話了整整一頁紙。正當徐汐還要再翻一頁,把他同桌怼趴下時,他的手機在桌兜裏震了起來。
徐汐一邊急惶惶地掏手機,一邊去看朱霞的臉色,但當他低頭看到是魯阿姨的電話時,心裏猛得一跳,頭皮都立時脹了起來。
他立刻舉手,顧不上會不會被班主任收走手機,站起身就往教室前門跑去。
還沒出教室門,徐汐就聽到魯阿姨在那頭哭着喊道:“徐汐你快來醫院,你媽媽不好了,已經推進手術室去急救了……”
徐汐的腳瞬間頓住了,他茫然地擡頭看教室走廊外的那一片藍天,天氣這麽晴好,他媽媽怎麽會不好了呢?
他腦子全空了,一個字都回不了魯阿姨,只是聽着她在那邊哭嚷不止,下一秒,他猛得轉頭看向黎千瀾,神色是木然的,眼神是空洞的,不用任何言語,他同桌卻全懂了。
黎千瀾立馬起身,大跨步走到他身邊,從他手裏接過了手機,聽了一遍就回道:“我們馬上就過來,您別急。”
他一邊用手按住徐汐的肩,将人攬在自己懷裏,一邊轉頭跟同樣憂色的朱霞說了一下情況,朱霞立刻就讓他們走了。
黎千瀾叫了家裏的車,出了校門就能坐上車去醫院。
一路上,他都在寬慰徐汐,但徐汐顯然已什麽都聽不見了。
又是醫院,又是手術室門口,又是漫長地等待,一樣又全然不一樣。
魯阿姨一見倆人,比徐汐還要激動地撲上來抓住了他的手,哭着說:“我去買飯了,等我回來,病房裏多了一個女人,她說……她說你媽媽是小三,說了很多難聽的話。你媽媽一開始都沒理她,連看她一眼都沒有。我也趕她走……然後那個女人就說,你媽媽活着就是為了作踐你,她說你從高一開始,每個月都去她家跪着要錢,不管他們怎麽打怎麽罵,就是趕不走……而且還說,你初三的時候就找到她家去了,讓她老公連着扇了十幾個耳光,才要走了五千塊錢……
“你媽媽一聽,就受不了了。她不相信,跟那女人吵了起來。那女人卻更得意的說,你……你還去色.情場所……賣……賣自己,不然那麽多醫藥費,你一個高中生怎麽可能付得起?你媽媽當時就不太好了,我也罵着想把那女人趕出去,可那女人拿出手機,給你媽媽看了一段視頻……”
魯阿姨目光閃爍地停了停,卻很快又哭得更厲害了:“手機裏是你讓人欺負的那些事……你媽媽沒看完就開始大口大口的吐血了……”
徐汐慘白着臉毫無反應,像一個失了魂的木偶,已沒有絲毫活氣。
他聽着那些話,又好像根本沒聽那些話。他無所謂誰害他傷他,他只要他媽媽好好的。
黎千瀾卻是聽得渾身都疼,他看着失魂落魄的徐汐,只覺自己從未有過的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