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
第 28 章
徐蘭慧是在十一月底的時候才轉到琅城一院的,而她順利入院的那一天,也正好是黎千瀾的生日。
這一天剛好是星期六,徐汐便請了假,在醫院裏陪了他媽媽一天,到天黑後才離開。
他沒有回錦城花園,先是繞去一中附近的商業街,拿了自己特意給他同桌準備的,花了‘巨款’的禮物,小心地裝進書包裏後,又去一家在學生中口碑不錯的甜品店,小氣吧啦地買了一個比巴掌還小的紙杯蛋糕。
徐汐的觀念是,反正黎千瀾又不喜歡吃甜食,那最後這個蛋糕還是他自己來吃,而他再是喜歡吃甜的,最多也只能吃這麽一個蛋糕。既然最後是他來吃,那口味、分量、造型,當然也是挑他喜歡的了。他同桌那邊……哎呀,意思意思就行了。
嗯,分析得太合理了,給自己點贊。
所以,等黎千瀾上完晚自習出來時,就看到他同桌拎着個小袋子在校門口等他。
他走過去的時候,特意往徐汐手上的那個袋子多看了幾眼,畢竟自從徐汐說要送他禮物那天開始,他每一天都在期待着這份禮物。
甜品店?那麽小的袋子……他是買了幾顆糖果嗎?
徐汐今天心情很好,所以一見他同桌就笑眯了眼,撞着他的肩問道:“今天考試了嗎?”
“做了幾張練習卷,算不上考試。”
“哦,那趕緊走吧,我快冷死了。”
“阿姨那邊都好嗎?”
“挺好的,魯阿姨也一起過來了,有她照顧我媽媽,我很放心。黎千瀾,你是不是給魯阿姨漲工資了?別騙我啊,你不出高工資,她怎麽可能願意跟過來?”
“……嗯,就加了一百,不多。”
就加了一百?哎,果真是敗家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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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汐也無所謂了,潇灑地說:“反正你自己記好賬,該多少,我以後一分不少都會還你的。”
倆人閑聊着往家走,都沒提起有關生日的事。
黎千瀾又往他手上掃了一眼,但徐汐明顯沒有要遞給他的意思,他懷疑自己猜錯了……可能就是他同桌想吃甜品,所以順手買了。
他略略有點失望。
倆人聊着回了家,進屋就是一室暖光,空氣中也滿是食物的濃香。
徐汐眼睛大亮,像小狗似地吸了吸鼻子,咽了咽口水,邊換鞋邊跟他同桌小聲說:“感覺有大餐,而且全都是肉,嗯……真香。”
黎千瀾的心情又好了起來,微微笑着說:“嗯,我說我想過生日,我爺爺就讓他們準備了。”
徐汐高興壞了,伸手就給了他同桌一個大大地擁抱,他同桌還沒來得及擡手回抱,他又一步退開,然後甚是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托你生日的福,讓我也跟着享福了啊。”說完,拔腿就先往餐廳跑去了。
黎千瀾看着他跑遠,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感覺自己還不如一碗肉,對他更有吸引力。
這天,雖然時間有點晚,但向來沒有吃宵夜習慣的黎家祖孫,不僅一起吃了這頓極為豐盛的生日宴,而且黎昆還拿了一瓶酒,笑着給兩個男孩都倒了一杯。
“十六歲,法律上未到成年的年齡,但在我眼裏,你已經成年了。”
黎千瀾看了自己面前的小酒杯,又用餘光掃了一眼徐汐的,面上沒什麽情緒,但脊背還是無法克制地繃了起來。
他擡眼看過去,黎昆笑得極為慈愛地回望他。
“爺爺沒準備其他禮物,這個……就當作你的成年禮吧。”說完,又轉頭沖徐汐很是和善地舉了舉杯。
徐汐受寵若驚地立刻端起了酒杯,正要湊到嘴邊時,黎千瀾忽然伸手擋住了他的杯口,讓他差點親在他的手背上。
“這是白酒,度數很高的。”他低聲提醒。
徐汐點頭,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說:“我知道啊,所以才想嘗嘗看。”
黎昆笑道:“千瀾,你在擔心什麽?只是一杯酒而已。你們年輕小夥,哪個沒有背着家長偷喝過?”
徐汐沖黎千瀾挑眉,明明是他自己的生日,可總感覺他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
“這是在你家,我就算喝醉了,又會怎樣?”
黎千瀾慢慢收回了手,然後拿起自己那一杯,起身看着黎昆說道:“那我先敬爺爺您一杯,感謝您這麽多年來,對我的教導。”他眸光直透地看着人,絲毫沒有委婉之意。
黎昆唇角笑意略凝,看着孫子的目光有剎那的鋒銳,下一瞬,卻是不露絲毫痕跡地笑着喝了杯中酒,黎千瀾也仰頭一口灌了下去。
徐汐看着他,覺得這人更古怪了。喝個酒而已,怎麽像是有人在逼着他做什麽事似的?
結果,徐汐只喝了半口,就辣得嗆咳不已。最後,他剩下的那杯,以及後來黎昆再給他添上的,都被黎千瀾豪氣萬千地全都給喝了。
徐汐看他一杯接一杯喝,又是羨慕又是郁悶。是聽說過北方人喝酒豪爽,但也沒見過喝得這麽不要命的。
那麽辣那麽沖的酒,他沾一沾都嗆得厲害,黎千瀾到底是怎麽這麽面不改色地喝下去的?難道這就是基因?
但瞧着他喝,也沒見他喝得有多高興的樣啊,反而是臉色越喝越白,眉眼也越來越深濃,整個人像是被某種情緒包裹着似的,有種一觸即爆的壓抑感……
可是,人家爺爺都沒有勸他,他一個同桌出聲去勸,就顯得更多餘了。
祖孫倆基本沒動桌上的菜,卻是喝光了整整一瓶上好的白酒。
徐汐也吃得有些食不知味,一雙眼一直盯着他同桌看,眼裏是他自己都未覺的擔心和心疼。
果不其然,黎千瀾直接被他爺爺給喝趴下了。
“爺爺,他醉了,我先帶他上去睡了。您沒事吧?需要我扶您回房嗎?”
黎昆穩坐如山,揮了揮手,目光清亮地說:“我沒事,你照顧好千瀾就行。”
徐汐應了一聲,就把趴在桌上的黎千瀾,半抱半扛地拖了起來。
“黎千瀾,你重死了……”他嘟囔着,扶着人搖搖晃晃地往外走。
上樓梯的時候,有保镖見徐汐扶得吃力,想伸手來幫一把,結果手剛碰到黎千瀾,就被醉酒醉得眼都睜不開的人,擡手狠狠給甩開了。
“滾……”吼聲又低又兇,把徐汐都吓了一跳,他還是第一次見他同桌發脾氣呢。
“黎千瀾,你兇什麽兇,人家是好心來幫你的,快點跟人道歉。”
保镖僵着臉,連連揮手道:“不用不用。”
徐汐也不指望醉鬼能聽話,就是想給雙方一個臺階下而已。
沒想,把頭歪在他頸窩裏的人,竟真的低低念了一聲:“對不起……”
保镖的臉色剎時變得更難看了,忙回了一句‘不敢’,就快步走開了。
是他大意了,他在黎家小少爺身邊兩年了,最是清楚這位小少爺,有多麽厭惡與人有肢體觸碰。
偏偏這幾月,看着兩個少年整日打鬧着進進出出,特別是徐汐幾乎就像只猴子似的,對着人拉拉扯扯都是輕的,很多時候,他不是挂在小少爺的肩上,就是撲在小少爺的背上,可以說是早就把最不喜與人接觸的人,360度無死角給蹭完摸完抱完了,讓他一時就忘了小少爺的那些禁令。
所以,小少爺依然不願與人親近,只是對徐汐全面縱容而已……
徐汐拖着人,一路都在沒好氣的叨叨不停:“黎千瀾,你自己抓着扶手往上走……黎千瀾,你有多重你知道嗎?你再敢壓到我身上來試試……黎千瀾,你給我擡腳,對……往上走……哎呀,我真是煩死了……黎千瀾,你下次敢再喝醉試試,看我還管你不管……”
等他把人弄進房間,他已經有想讓他同桌生日變忌日的沖動了。
徐汐把黎千瀾扔在床上,叉着腰喘了半天的氣,好不容易緩過來,又得侍候着給人擦臉擦身子。
等擦好,他腰都快要斷了。
“你就這樣睡吧,我是沒力氣給你換睡衣了。”徐汐把黎千瀾剝得只剩內褲,光溜溜地往被子裏一塞,連那身漂亮的肌肉都沒心情去摸了。
他慢吞吞地洗完澡,臨上床之前,想到自己給他同桌準備的禮物,轉身又下了樓。那個紙杯蛋糕他是吃不下了,只能先放在冰箱,然後拿着自己書包又回了房間。
他把禮物拿出來,又從紙盒裏拿出一個十公分高的泥塑,是他照着自己和黎千瀾捏得,兩個小人兒勾肩搭背的靠在一起……
徐汐雙手端着那件‘藝術品’,左看右看,越看越是牙疼。
沒辦法,這件作品,就算眜着良心說,也實在說不出它的任何優點,缺點卻是明晃晃地擺在那裏,那就是一個字:醜。
“……簡直醜爆了。”這是他自己在完成作品時,就認識到的一點。
別說那五官、輪廓和體形跟倆人毫無關系,就那拙劣的技藝,除了能看出那兩小人性別是男的外,其他的一切全都可以歸類于——辣眼睛。
屬于那種給小孩看上一眼,極有可能瞬間就把人吓哭的陰間物件。
如果當年女娲是徐汐這水平,如今世界上大概全是一片妖魔鬼怪在橫行了。
但徐汐依然把它端端正正地,擺在了黎千瀾那邊的床頭上,畢竟這可是花了他兩個小時和120塊錢呢。別人送片鵝毛都禮輕情意重,何況這個花了他不少時間和金錢的禮物,簡直不要太貴重,好伐啦。
徐汐就這麽心安理得地睡過去了,對他同桌一個晚上爬起來吐了三次的事,一丁點都沒察覺到。
等最後一次吐完,黎千瀾才終于舒服了一些,神智也徹底清明了。
他在黑暗中睜着眼躺了一會,終究還是忍不住了。
他伸手開了小燈,側身看着身邊沉沉入睡的人,極輕地用指尖撫過他的眉眼,眼中的情感濃郁地,似能開出無盡的繁花來。
如果表白,徐汐會接受,還是會徹底地遠離他?
他應該會被吓着,因為他一點都沒瞧出,他有跟自己一樣的心思……
之前,他以為他有很多時間,可以一直等徐汐,可現在看來,他是一點時間都沒有了。
為什麽他只有十六歲?為什麽他姓黎?為什麽他要信任最不該信任的人?
徐汐,如果我做了錯事,你會原諒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