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錢才是爹

第27章 章

第 27 章

兩天後，徐蘭慧就态度堅決地讓徐汐回琅城去，徐汐一再保證說自己的學習，就算請假半月也沒關系，但徐媽媽還是堅持一定讓他立刻回學校去。

“有魯阿姨照顧我，你就放心去上學吧。既然拿了學校那麽多獎學金，就更加不能辜負老師們了，對不對？而且，你一直待在這裏，也耽誤你同桌啊，是不是？”

徐汐聽着她媽媽又弱又啞的聲音，哪裏還敢讓她多費口舌，連忙就答應了。反正黎千瀾已經說了，最多半個月，等他媽媽的情況再穩定一些，就可以轉去琅城一院了，到時候他們母子倆就在同一個城市了，他天天都可以跑去陪她。

等徐汐跑去繳醫藥費的時候，打完電話的黎千瀾回到了病房裏。

徐蘭慧非常喜歡這個男孩，雖然虛弱，但還是眉眼含笑地與他說話。

黎千瀾也特意坐得近些，方便與她聊天。

徐媽媽瘦得脫了相，可仔細看，還是能看出來，年輕時候一定是極為好看的一個美人。而徐汐也跟她長得很像，無論是五官還是氣韻，倆母子給人的感覺都非常舒服。

“你們學校裏的食堂夥食怎麽樣？他在班裏合不合群啊？每次問徐汐，他什麽都說好，可我總想着琅城是省會城市，那裏的吃穿住行，肯定樣樣都比我們這裏要貴。而且一中是老牌名校，聽說能進去讀書的，不僅得是學習很好的，家境基本上也不會差。”

她無奈一嘆，苦笑道：“以前我身體還好時，徐汐的日子過得也還行，可自從我生病……這孩子就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我第一次住院，是在他初二下學期剛開學時，連着動了三場手術，到暑假的時候，家裏的積蓄就全部掏空了，連房子都租不起了。那一年，他的整個暑假，都是在醫院裏度過的，因為我們在醫院外已經沒有家了。

“初三開學的時候，他說他不上學了，要去找工作掙錢。才十三四歲的孩子，誰要他啊？我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但是那半年，他真的替我掙來了不少醫藥費。直到他班主任找上門，我才知道他幾乎天天都逃課，學習也早已一落千丈。

“後來，學校找他談，跟他約定，只要他能把名次考回去，就獎勵他一萬塊錢，而且還會組織全校給他捐錢。

“徐汐以前自尊心極強，臉皮薄面子重，看不得別人的半分臉色，也受不住有人在背後議論他。像捐錢這種事，換做以前，他是打死也不想，讓任何人知道自己家裏窮的。但那一次，他一核算，覺得比他自己去掙錢更多更快，想也沒想就答應了。那時候他都還是個孩子啊，卻為了救我，已經學會了向命運低頭。而他做這些，全都是為了我這個媽媽。”

黎千瀾聽得很認真，甚至都在想象十三四歲的徐汐，是個怎麽樣的小模樣？又是怎麽個又倔又傲的小脾氣？一定不像現在，只要能搞到錢，那個人早就無所謂面不面子，也早已對貧窮坦坦蕩蕩了。

被命運那般苛待的人，卻依然保有着那麽純真的心性。所以，他才會被吸引，且無法自拔吧。

“到初三下學期的時候，他的成績又變得非常漂亮了。可是，我需要的錢也越來越多，學校能幫的已經都幫了，不可能反複讓師生給我們捐錢對吧？快畢業的時候，徐汐說他已經被琅城一中簽走了，只要他考得好，學校能獎勵給他五萬塊錢。

“琅城一中雖然離着遠，可名聲很好，徐汐能去那樣的學校讀書，我自然是非常高興的。他去了琅城之後，除了寒暑假，能回來的時間就很少了。但他真的很努力，聽他說，他把能得的獎學金都得了，每年都有兩三萬的獎金。可是最後，也只是全部砸進我這個無底洞而已，他自己連雙好一點的鞋子都舍不得買。去年大冬天，他回家來過年時，竟然還穿着春秋穿的球鞋，結果凍得滿腳都是凍瘡，痛得整晚整晚都睡不着。

“其實我知道，我一直在拖累他，但我不敢放棄啊，他就只有我一個親人了，我要是不在了，他一個人該怎麽辦？我也知道他非常辛苦，可真的是沒有其他辦法了。”

黎千瀾沉默地聽着，他知道徐汐一定對他媽媽撒了很多謊。

據他所知，像琅城一中這樣的學校，并不需要像私立學校那樣花錢買尖子生，所以就算有獎勵，也不會像他說的一次性給五萬。

一中的确也有獎學金，但撐死一年也不會超過一萬塊，所以徐汐說的那些金額，不是他自己打工掙來的，就是跪着從梁家那裏要來的。

梁家啊，是得替徐汐讨一些公道回來了。

“阿姨，徐汐在琅城過得挺好的，以後考上了京大，學校還會獎勵給他更多的獎金。您放心，他一定會越來越好的，您也一定會好起來的，你們的好日子都在後頭呢。”

徐蘭慧眼裏浮了淚光，點頭哽咽道：“嗯，他一定會越來越好的。徐汐能有你這樣的朋友，是他一輩子的福氣。”

不，能遇到徐汐才是他一輩子的福氣。

那天下午，徐汐就和黎千瀾一起坐車回了琅城。

到錦城花園時，天都已經黑透了。

倆人進屋時，黎昆也正好在客廳，徐汐有些忐忑地向他問了好。

雖然這位黎爺爺極為慈眉善目，平日待他也很是親厚和善，從未讓他有過一絲寄人籬下的感覺。但這次不一樣，黎千瀾四天沒去上學，全都是為了他的事，這讓他在面對這位長者時很是羞愧。

結果，黎昆只問徐汐家中好不好，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絲毫未有責怪之意，讓徐汐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更加愧對了。

黎千瀾看不得徐汐那樣拘謹的模樣，幾句話說完就帶着人上了樓。

“黎千瀾，你爺爺真的不怪我嗎？”房門一關，徐汐就煩躁着問人。

黎千瀾拿了兩套睡衣，遞給他一套，笑着說：“沒關系，我都跟我爺爺說過的，也是他讓我陪着你，所以，不要再擔心了。”

“真的嗎？”

“嗯。去洗澡吧，今天早點睡，明後天可是又要周考了。”

徐汐長嘆一聲，認命地轉身去洗澡了。

浴室的門一關，黎千瀾就出了房門，去了一樓的書房找黎昆。

祖孫倆人，一坐一站，兩兩相望數秒，最後還是黎千瀾略低了頭，先開口說了話。

“爺爺，對不起。”

黎昆慢慢斂了臉上的笑意，用少有的肅穆神情看着自己引以為傲的孫子。

“你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我并不反對你這個年紀，對人産生了喜愛之情，但我不贊同你做出的選擇。”

他想過徐汐會對他的孫子造成影響，卻沒想到會是這樣撕裂式的嚴重錯誤。

棄政從商？呵，簡直是個笑話。

“爺爺……”

“千瀾，你命定的那條路，無論如何，你都必須堅定地走下去。但作為交換條件，我允許你把那個孩子留在身邊，唯一的要求，就是他得心甘情願地隐在暗處，不能對你造成絲毫的威脅。”

“這不可能。他是個非常優秀的人，他理該做他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我也絕不願意那樣對他。”

徐汐每每說起他自己的未來時，雙眼是那麽透亮，那些光亮之中藏着他的生命力，他絕不會奪取，更不允許任何人去奪取。

黎昆低聲一嘆，語重心長道：“在條件還能達成之前，我希望你能慎重考慮，切勿一錯再錯，最後全無退路。”

“爺爺，我喜歡徐汐，我只喜歡他，除了他，我不可能再喜歡任何人。”

黎昆眸光幽深地看着孫子，絲毫不因為他年紀小，而對他的判斷和話語，産生任何的懷疑。

他親手教出來的接班人，意志之堅定，唯有他自己這個施教者最是清楚。

對于喜歡上一個男生，他并不驚訝，在大局之中，這點小癖好，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甚至有時利用得好，還能更利于掌控。

但是，他孫子對徐汐的喜愛，在他看來，卻是有些太多了，多得都讓他異想天開了。

“兩個選擇，按我的說法留下他，或讓他永遠消失，你自己選。”

黎千瀾露出了驚愕之意，但很快又恢複了一臉平靜。是的，這種結果，他其實也早就預料過了，只是……他心底還曾對他爺爺，有過一絲不一樣的期望。

想來，是他天真了。

靜默了三秒，黎千瀾低頭垂眼，說：“爺爺，我明白了。”

黎昆看着他，然後微微地笑了，和藹道：“去吧，你也累了。”

黎千瀾開門出去了，門重新合上的那刻，黎昆閉着眼，臉上一片肅冷，眉眼間的冷意，與自己孫子冷臉時的神韻十足想象。

看來，是有一場硬仗要打了。琅城，來對了，也來錯了。

回到樓上時，徐汐正好從浴室裏出來，一看到黎千瀾就開始喊餓。

“已經讓他們在做了，很快就有的吃了。”黎千瀾面上絲毫不顯心緒，溫聲對他同桌說。

徐汐一邊往床上撲，一邊嘿嘿笑道：“你可真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啧啧啧，真可惜，你要是個女的，我一定窮追不舍，踢我踹我都不放棄的那種。”

黎千瀾忽然就忍不了了，他走到床邊，居高臨下地看着懶洋洋躺着的人。

“徐汐……”

徐汐雙眼一擡，忽地嘻嘻一笑，雙臂一撐，雙腿一盤就坐了起來，他仰着頭看人，眉眼間天真一片。

“黎千瀾，你是不是快生日了？你想要什麽禮物，說給哥哥聽聽看。要是便宜呢，我就滿足你，要是貴了，那就有多遠滾多遠。”

黎千瀾一口氣悶住，眸色幽轉數變地看着他，這麽傻樂的一個人，怎麽舍得遮住他的光芒？

他暗嘆一聲，似累極了一般低聲說：“我沒什麽想要的，不過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歡。”

徐汐翻他白眼，一臉嫌棄道：“最讨厭你這種看似無欲無求，實則會獅子大開口的裝逼怪。”

是啊，等獅子張開血盆大口時，哪怕你不願意，也得被吞吃入腹了。

那就等吧，畢竟他會不斷長大，而另一個強者卻會不斷老去，他相信，總有力量傾斜的那一刻。

到時候，他一定能非常精準地把握住那一瞬間。

對，一定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