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錢才是爹

第19章 章

第 19 章

徐汐失眠了，這在他身上是極少發生的。

因為以前的他連睡眠都少得可憐，能躺下就是一種幸福了，哪還有時間來失眠？

但是一想到沒了‘紅楓’的工作，沒有了經濟收入，這種無解又急迫的現實壓力，就足夠焦灼得讓他怎麽也睡不着了。

他睜着眼，在黑暗中盤算自己手頭的那點錢，一遍遍地在心裏撥着那幾個算盤子，可其實根本就沒什麽可撥的，‘哐啷哐啷’全是空響而已。

哎……怎麽辦啊？

徐汐很輕地翻了一個身，也沒有嘆息出聲，可他身後的黎千瀾卻似一下子就被吵醒了，低啞着嗓音問他：“怎麽了？胃又難受了？”

晚上回來後，徐汐像是吃不膩那湯餃似的，實打實地又吃了一碗半。如果不是黎千瀾怕他撐壞了，勉強自己把剩下的半碗吃了，大概他同桌又能‘啊嗚啊嗚’吃下兩碗。

徐汐沒想把人吵醒，一聽他出聲，立刻不好意思地壓着聲安撫他：“沒有，我沒事，你趕緊睡吧……”

黎千瀾卻緩着聲說：“我也沒睡着。”身邊的人不睡，他又怎麽可能睡得着？

徐汐松了口氣，翻身朝向他同桌：“黎千瀾，你想考哪所大學？學什麽專業？”

“京大，經濟學。”對他來說去什麽學校，讀什麽專業都是無所謂的，他出生就只有一條路可以走。

“哦，我也想去京大，不過我想學金融。”因為他想掙大錢，掙很多很多錢。

“你成績沒問題，學金融也挺好的，我知道的厲害人物裏，就有兩個人是學金融的，他們現在已經是資本巨鱷了。”

徐汐一聽，徹底精神了，聲音都清亮了起來。

“真的？那他們現在一定是富豪了吧？”

“嗯，超級富豪那種吧，是普通人想象不到的那種級別。”

“像全國首富那種級別嗎？”

“不是，他們那種……真正的豪富，一般人是不會知道他們的存在的。”

“那你偷偷告訴我，他們是誰？我不告訴別人。”徐汐按亮了床頭燈，用手肘撐着上半身，興奮激動地都快半壓在黎千瀾身上了。

黎千瀾看着他晶亮着雙眼的笑模樣，心裏又軟又疼，已隐約知道他失眠的原因了。

自己唾手可得的輕飄之物，卻成了壓垮他同桌脊梁骨的生命之重。

“一個叫裴沁，他應該是國內最早的資本巨鱷，當年他積累的財富，絕對可以用富可敵國來形容。”

這是一個非常有争議，但又沒人敢争議的人物，頂級将門出身，卻毅然從商，年紀輕輕就到達了常人難以想象的高度，用財富換來了真正的自由，在別人拼了命也掙脫不了衆多束縛的年代，他已經能随心所欲的自在生活了。

黎千瀾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裴爺爺家那個長得很好看的叔叔，有個同樣是男人的伴侶，而且倆人從不避諱，甚至比很多正常夫妻都要恩愛的樣子。

他也見過那個男人，很溫柔也很好看的一個人，不怎麽愛說話，但每次遇上了，那個叔叔會很親切地對他微笑，他笑起來的樣子……像春日裏的花綻放了一般。

嗯，像花開了一樣，很好看。

哦，他在裴沁面前笑的時候，還會露出一對小虎牙。

反而是那個裴沁讓他從小就不敢親近，哪怕他是笑着的，他也從來不敢走過去跟他打招呼。

他記得，小時候有一次去裴家拜年，剛好裴沁和那個叔叔也在。

所有人都拿了紅包給他，他照着爺爺教的，喊一聲名、說一聲好，然後落落大方地接過來，再道一聲謝，長輩們都笑着誇他。

可到了裴沁那裏，他就死活都不敢靠過去了，旁人怎麽逗怎麽哄都沒用。

最後還是站在裴沁身邊的那個叔叔，笑着拿了裴沁手裏的紅包，以及他自己的紅包，走到他面前很溫柔地塞在了他手裏。

黎千瀾那時大概四歲，擡頭看那個人時，覺得那個人美好得，就像他想象中的父親該有的模樣……

所以，他拿着厚厚一疊紅包，出乎所有人意料地伸着小胳膊，撲上去摟住了那個人的脖子，臉貼臉把人給抱住了。

滿滿一屋子的人都安靜了，原本熱鬧歡笑着的客廳，忽然就一下沒聲了。

他印象最深的是，那個叔叔愣了愣後才抱住了他，抱着他的雙臂帶着小心，但很有力量，把他從地上抱起來的時候，他一點都不害怕，只覺從未有過的安心。

裴家的人很快就又笑了，而且比之前笑得更開心了，對着他一直誇個不停。

他爺爺那一天也格外高興，回家後一直摸着他的頭，也誇了他很多，說他做得非常好。

他那時候還不懂自己的行為意味着什麽，他只記得那個叔叔抱着他走回裴沁身邊時，裴沁先是沖那個叔叔眨了眨眼睛，然後笑着又掏了一個紅包給他。

從那以後，每回拜年時，哪怕裴沁和那個叔叔不在，但他們給他備下的紅包都特別厚。

後來，他知道那個叔叔叫胡崖，當過兵，而且是非常厲害的特種兵。

“他有什麽公司嗎？裴沁……好像都沒聽過這個名字。”徐汐好奇地要命。

黎千瀾說了幾家集團名，每說一家，他同桌的眼珠子就瞪圓一圈，他怕他再瞪下去，眼珠子就要掉出來了，所以就止住不再說了。

“這些財團……都是那個裴沁的？可網上的資料顯示，他們都是屬于不同的老板啊，而且那些老板每一個人，本身也全都是風雲人物……”

“嗯，所以說真正的頂級豪富，是不會讓人知道他們的存在的。”事實上，他剛才只說了裴沁明面上的幾家公司，更多隐形的，那就只有裴沁自己知道了。

“那這個裴沁還真的是富可敵國了……不知道，等我畢業了，能不能去他家的公司上班？”

黎千瀾看着他一臉向往的神色，欲言又止幾番後，還是忍不住說：“我有個親戚……有在他旗下的一家公司上班，到時候……到時候我可以幫你問問。”

徐汐眼裏都要射出激光來了，難以置信地看了看他，然後猛得撲上去用力抱了抱他，驚喜喊道：“黎千瀾，你要是女的，我非得親你幾口。”

黎千瀾沒想他的反應會這麽大，聽了他的話，心裏更是直接開始後悔了，早知道……早知道就說自己認識裴沁了。

“我要是女的，你親我，那就是耍流氓了……”所以，我是男的，你想親就随便親吧。

徐汐嘻嘻笑着，一個翻身就躺了回去，越想越高興：“黎千瀾，咱倆一起考京大啊，最好宿舍也在一起，到時候你上我下……嘿嘿，只要有你在，我畢業後進入頂級金融公司上班的夢，就成功一半了。”

黎千瀾暗嘆了一聲，對這樣的劇情發展……确實有點失望了。

“對了，還有一個人呢？是誰啊？”

“叫姜賀。”京城前幾十年，在最高當權者身邊，一直都有文姜武裴的說法，而這個姜賀，就是出自姜家。

“姜賀？我好像聽過……”

“嗯，焘谷金融就是他的。”

徐汐又骨碌一下翻起身，溜圓着眼睛看他，驚詫道：“焘谷？京城半條金融街都是它的那個焘谷？”

黎千瀾很想伸手摸摸他的臉、他的眼睛……哪哪都想摸摸。這人怎麽能這麽可愛？

“對，就是那個焘谷，姜賀就是它的創始人。另外半條街，是裴沁的，他們倆不怎麽對付，熟悉他們的人都知道。”

“哇，大佬們的秘辛啊……嗯，那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我……我家裏有親戚給他們家打過工……”

徐汐沒在意，猶自沉迷在對巨富們的想象之中。

他一會揉一揉肚皮，一會又踢一踢腳，像個懷春少女似地無法自拔了。

“黎千瀾，你說我們什麽時候能像他們那樣超級有錢？想去哪就去哪，想吃什麽就吃什麽……豪車豪宅還有大美女，嘿嘿，想想都能從夢裏笑醒。”

大美女……這個就不用想了吧……

“裴沁沒有老婆，姜賀的婚姻也失敗了，他們雖然很有錢，但生活也沒有一帆風順。”

徐汐不以為然，輕聲哼道：“我只要有錢就行了，管其他的幹嘛？”

“只要很有錢就行嗎？”

“當然，不對……是必須我自己很有錢。黎千瀾，記住了，有錢的不是爹，給你錢的可以喊爹，但真正的親爹，是非常有錢的你自己，懂否？當然，以後你要是很有錢了，我也能管你叫爹……只要你有錢，你讓我幹什麽都行，哈哈哈……”

“……哦。”

黎千瀾陷入了沉思，他對他自己的前途，忽然就有了從未有過的別的想法……

從政是他必經之路，當官雖然也能有錢，但不可能很有錢，更達不到裴沁和姜賀那樣的超級有錢。

如果想要達到徐汐想的那種程度，那他就只能當個貪官了，而且得是世紀巨貪……

啧……那就非常危險了。

徐汐興奮了好一會兒，仿佛他一只腳已經踏入，那金光閃閃的金錢世界了一般。

而等他那股勁散去，現實一巴掌劈過來，打得他比之前更為沮喪了，一連串的哀聲嘆氣，把黎千瀾都愁得老了幾歲了。

“又怎麽了？”

“黎千瀾，你們家……缺不缺什麽打掃的人？”

“想找兼職？”

“嗯，我很缺錢。”

黎千瀾略一沉吟，說：“我有個表弟，初二了，數學成績很差，要不你給他補課試試？”

徐汐再次翻身滾起，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多少錢？”

“京城那邊像這種一對一的，最起碼也得一小時三四百吧。”前提是教的人得是京大那樣的名校生，沒人會請高中生來教。

不過，反正他那表弟一向是奧賽的金牌得獎者，随便聽聽也不影響他。

“一小時三……三四百？這麽高啊？”比他在‘紅楓’要死要活地端四五個小時的盤子，還要高一半的工資。

“他父母會同意讓我去教嗎？”

“他成績很爛，又不聽話，試過很多人了，只要他願意乖乖聽你上課，就沒問題。”當然沒有問題。

徐汐深吸一口氣，緊張道：“真有那麽多錢啊？”

“嗯。”

“他們也在琅城？”

“在京城。”

“啊？那我怎麽給他上課？”

“網上上課就行。”

“這樣也行？”

“嗯，用我的電腦就行。”這樣一來，以後就必須天天住他家了。

“什麽時候上？我們晚自習放學都九點了，星期天也只有大半天休息。”

“我問一下吧，看他那邊怎麽安排？”

徐汐慢慢躺回枕上，沒一會兒又撐起腦袋問：“他們要是不要我呢？”

黎千瀾笑了笑，把他按了回去，說：“我去說，肯定能行。”

“真的？”

“嗯。”

徐汐靜了靜，伸手把燈給關了。片刻後，他在黑暗裏低聲說：“黎千瀾……”

“嗯？”

“……沒什麽。”說‘謝謝’太矯情了，他只要把他同桌的好全部記住，等哪天發達了，再一樣樣回報給他就行。

嗯，大恩不言謝，更何況是他和黎千瀾這樣的鐵哥們。

黎千瀾默了默，才低低地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