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錢才是爹

第15章 章

第 15 章

徐汐沒力氣回家了。

平時他離開‘紅楓’時已經兩點多了，早就沒有了公交車，他就去騎一輛共享單車，但還車點離他住的地方并不近，還完車後他還要跑個十幾分鐘才能到家。

這天他五杯白酒下肚，早就頭暈眼花，後來更是吐得四肢綿軟、要死不活，索性就在沒人會來的雜物間蜷縮着窩了半夜。

一直到第二天八點多才醒過來，洗了把臉後就翻窗走了。

回家路上，買了一份白粥，付錢的時候看了幾眼蒸籠裏的大肉包，想着兜裏被燕哥分走一半，還剩下的一千四百塊錢，一咬牙便花了十元買了四個肉包，提拎着回家時，脊背都挺直了不少。

到家後，他去樓下離着十幾步遠的一口井裏打了桶水，從頭到腳沖了個澡。十月的太陽，雖看着熾烈，但溫度已不如八九月了，冷水上身還是激得他顫了顫。

徐汐随便用毛巾擦了擦，濕着一身就回了三樓的房間，換了衣服，才喝了半碗粥，胃就難受得像湯匙在刮似的。

他忍了又忍，實在是再也吃不下了，只能放下手裏一口都沒吃的肉包，閉上眼翻身躺在了床上。

捂着胃翻來覆去好一陣，才撐不住滿身的疲累和難受，頂着一頭的冷汗昏睡了過去。

這一睡直睡到下午三點，徐汐全身乏力地醒了過來，胃還是一抽一抽地難受着。

他把剩下的半碗冷粥給喝完，便再沒有一點想吃肉包的心思了。

看了看時間，他硬撐着想去趟市區買些東西。

琅城一中只放了三天，他想明天一早就回一趟老家，給他已兩月沒見的媽媽，買些好東西回去。

徐汐花了三個多小時，給他媽媽買了兩身衣服，還有一些補品，再是精打細算，還是花了八百多塊錢。沒辦法，琅城這樣的省會城市，物價向來就高得離譜，但他非常舍得，也非常高興。

晚上去‘紅楓’之前，他硬塞了一個肉包下去，又把剩下的三個帶上了，想着得在壞掉之前把它們都吃掉，不然就虧大了。

這一晚，他老老實實地低着頭送酒送果盤，被人打趣和動手動腳，也裝着傻一聲不應。他再是想要錢，也知道得先留着自己的這條命，就他那喝口水都難受的胃，暫時是喝不了一滴酒了。

臨下班時，燕哥數落了他一頓，意思就是讓他聰明一點，趁着年輕，不要跟錢過不去。

徐汐軟糯團子似地随他揉捏，一點脾氣也沒有。

第二天天沒亮就起了床，坐最早的火車回了自己老家，晚上八點多又回了琅城，一下火車就直奔‘紅楓’。

這天晚上，有人拉着他讓他陪酒，他裝傻充愣逃了出去。第二次進去的時候，那些人把厚厚一疊錢拍在茶幾上，看着他不說話，但笑得意圖很明顯。

徐汐半跪在地上，把他們點的東西一一放到桌上，頭也沒擡就走了。

第三次再去的時候，剛進門，就有一大把錢兜頭撒了下來，飄飄揚揚灑了一地。

他裝作懵懂又腼腆地笑笑，走過去把托盤上的東西放下，再把空了的一些盆盞疊起來想收走。

還沒直起身，就有人從後面撲上來，重重一按，他就被人用力壓在了茶幾上，撞翻了上面密麻的酒杯酒瓶，‘嘩啦啦’一片，徐汐整個上半身都似泡在了酒液之中。

徐汐被撞到磕到好多處，又痛又驚得他腦子直發懵，而那些人就趁着他無力反抗時，又拖又扯地把他往沙發上拉。

有人按住了他的雙手，有人壓住了他的腿，有人在撕他的衣服，有人甚至已經摸上了他的腰腹……

徐汐瘋了一樣掙紮，不要命似地翻騰扭轉，什麽也想不到，只想着從那些惡心的壓制中掙脫出去。

他又叫又咬，掙出手了就亂揮亂抓，掙出腿了就亂踢亂踹，難搞得讓那些人一直在不停叫罵，還有人被他咬痛了，踹傷了，就立刻暴怒着數倍還了回去。

徐汐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掙脫的，等他衣襟大敞，衣衫破爛地逃出去時，一刻都沒有停，直接就沖出‘紅楓’，頭也不回地跑了。

他一直跑，一直跑，一口氣跑了四十多分鐘，跑回了那個廢墟之家。

徐汐在沒有電沒有燈的房間裏，靠着牆坐了很久很久，等到緩過一些力氣，他才爬起來下了樓，去了井邊打水沖澡。

他一遍遍用冷水從頭淋到腳，凍得牙根都咬不住了……

三天假期結束，就在大多數同學還在談論，自己去了哪裏玩，吃了什麽，看了什麽時，徐汐帶着一臉傷，低着頭進了教室門。

黎千瀾瞪着眼，直愣愣地看着他那一臉傷，看着他走過來，然後繞過他的身後，無聲地坐了下來，全程沒有擡頭看自己一眼。

徐汐知道自己臉上是個什麽德行，所以用左手支額擋着，翻出資料冊看起來。

黎千瀾久久沒動，就盯着自己的課桌，眼底什麽情緒都沒有。

一整個上午，倆人沒看過對方一次，像兩個從無交集的陌生人。

中午，徐汐一個人出了教室，黎千瀾不知道他是去食堂吃飯了，還是去啃他的大白饅頭了。

送飯的短信發進來，他沒理。然後電話打來，他接起說不吃。他就那麽靜默地坐着，什麽都不想做。

過了一會，徐汐的桌兜裏有亮光閃過，黎千瀾看了一眼，是他同桌的手機，沒有響聲也沒有震動，只是一閃一閃，閃個不停。

他等了等，最後還是拿了起來。

手機很舊，毫不值錢，所以徐汐連個鎖都懶得設，黎千瀾一按鍵就進去了，然後就看到了一堆沒有點開的短信提示，最新的一條寫着‘我草你媽你再不回我信不信……’

黎千瀾直接點了進去，看完了整條信息：‘信不信我去你學校找你你媽的自己跑了把客人惹火了丢給我告訴你你要是不回來給那些客人跪着賠罪以後你都不用來了我還會讓人去你學校貼大字報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徐汐就是個為了錢可以讓人随便睡的婊.子’

黎千瀾無情無緒地把這一條信息徹底删除，然後一直往上翻，從第一條開始看，把徐汐看過的留着，沒有看過的，他看一條删一條，等看完删完，已經明白他同桌發生的事了。

最後，他給那個號碼發去一條：‘晚上我會過去。’等了等，見對方不再發，才把這條也删除了。

晚上，黎千瀾沒有上晚自習，下午下了課他就走了。

八點，黎千瀾帶着人，從‘紅楓’金碧輝煌的大門，聲勢浩蕩地進去了。

兩間至尊包房，全讓這個長得非常俊美的貴公子包了下來。

燕哥親自送來了兩瓶每瓶十二萬的高檔酒，笑得臉上都開出了花。

黎千瀾仰頭看人，那冰淩淩的幽沉黑眼珠子，漂亮得驚心動魄，也冷冰得心驚肉跳。

燕哥看着那張臉，驚豔又驚羨地差點咬着自己舌頭，費了老大的勁才穩住自己的心神，谄媚着說了一堆好話。

“喝一杯，我給你一萬，喝嗎？”黎千瀾冷淡無波地說。

燕哥隐約有些忐忑，但又抵不住這樣的美色和金錢誘惑，能跟這樣的絕品喝酒，還能賺到那麽多錢，他腦子被門夾了才會拒絕。

他半跪在茶幾邊，一手拿酒杯，一手就放在黎千瀾腿側的沙發上，暧昧至極。

他喝一杯，一個保镖就往他面前拍一疊錢，另一個保镖則給他倒滿酒。

三杯下去，燕哥就仰起臉笑着說：“大少，我就這點酒量，喝不了了。”再是貪錢，他也不能砸了自己管着的這攤事。

黎千瀾垂着眼看他，說：“就三杯？不可能。繼續喝。”

燕哥臉上僵了僵，明白這位主今天大概是來找茬的。他做慣了這種迎來送往的生意，也慣會處理這種麻煩事。

他伸手就去攀黎千瀾的膝頭，想媚着态去求一求，結果手還沒碰到，就被一旁的保镖一把扭住了。

他尖着聲慘叫起來，雙膝全都跪在了地上，半邊身子也狠狠撞在了茶幾上。

“大少，大少我是哪裏得罪您了嗎？您說，您給我指條明路，我給你磕頭賠罪行不行？”

黎千瀾動也沒動，只冷着聲說：“讓他喝，喝不下就灌，一滴都別浪費。”

之後半個小時，那間至尊包房裏的痛苦叫聲，一直都沒斷過。

這邊剛沒了聲，另一間包房裏迎來了新的客人，正是昨天那一波沒玩得盡心的人。

“叫你們燕哥立刻過來，還有昨天那個小子，說好要給我們賠罪的，我們都來了，他們怎麽還沒來？”有人還沒進門，就在走廊上揚着聲叫嚣了起來。

服務員看了一眼，旁邊那間包房門口站着的兩個保镖，身子一抖，立刻跟那些人說道：“馬上就來，燕哥……燕哥在拿酒，馬上就來……”

那人哼哼笑道：“主要是那個小子，特麽的也太給臉不要臉了，什麽東西，不就是一個給錢就能玩的賤貨嗎？還給我裝什麽裝？趕緊讓他洗幹淨了滾過來。”說完，也推開門走了進去。

服務員白着臉轉身就跑，之後的半個小時，那間包房裏傳出的慘叫聲，響徹整條走廊，但‘紅楓’那些膀大腰粗的保安，自始至終，都沒有人敢上那兩間包房裏看一眼。

徐汐從公交車上下來的時候，停在站臺上愣了好一會兒。他知道自己最好再也不要去‘紅楓’了，可他還有一個月的工資沒領……還有他的書包也還在那裏……

除了‘紅楓’，他又去哪裏找這麽一個時間正好，工資也正好的工作呢？

徐汐慢慢地往前走，走一段停一停，甚至有幾次都想轉身往回走了……但最後，他還是一步一步走到了‘紅楓’的那條後巷。

巷口很暗，他低着頭又失着魂，一不小心就撞上了別人。

他反射性地道了歉，想繞開人往裏走時，垂着的手腕卻被人一把握住了。

徐汐吓得驚跳，立刻想甩開那只手，下一秒，他就被人給緊緊抱住了。

一聲驚喘和怒罵剛要出口，就聽那人貼着他的耳朵，低聲說：“徐汐，是我。”

所有瞬間激起的力量，又猛地硬生生收住了。

徐汐全身僵硬，雙肘撐在那人胸前抵着，但他一動也不動了。

這聲音……

這觸感……

這氣味……

這體溫……

這力量……

是……是他的同桌……

黎千瀾？黎千瀾啊……

倆人誰也沒有說話，也沒有再有任何動作，就那麽在黑暗中，靜靜地呼吸，靜靜地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