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小刺猬
小刺猬
孟湛茗不動聲色垂下了手。
這種動作似乎也激不起女人什麽情緒，她臉上依然是一副恬淡有禮的笑容。
夏螢轉身去拉夏承，有他開口，孟湛茗留下的幾率更大。
老實說，像他們這種家庭成長起來的人，可能是呼風喚雨慣了，不管少爺還是小姐都有一個共通的毛病。
不是他的，只要喜歡，就要據為己有。
但比起陳可喻明目張膽地搶，夏螢的策略可就懷柔多了。
她幾乎從不在孟湛茗跟前生氣，永遠是一副優雅的好脾氣小姐，看起來修養頗高又善解人意。
聽說孟湛茗未婚妻出事的那天，夏螢連夜從荷蘭趕回英國。
天降大雨，她是在公墓裏找到他的。男人一身黑衣立在碑前，不過幾月未見，早已形容枯槁。夏螢收掉手裏的傘，與他一起站在了雨裏。
那之後她發了高燒，孟湛茗的母親親自去探望了她。
夏螢跟很多世家小姐不同的是，她能吃苦，好鑽研。做鐘表需經過漫長的時間磨砺，夏家出了一個夏承，夏父本想讓小女兒随便選點輕松的事情做。但夏螢不肯，她不顧家人反對毅然決然地學了建築設計，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天天跟繪圖、建模打交道。但她從不覺得苦，只要能靠孟湛茗近一點，再多的苦她也能吃。
這種人，有目的、有謀略、有節奏、敢實施，天生注定要成功的不是麽？
孟湛茗怎麽不懂夏螢呢，他自己不也是如此？
但或許是他太懂如何懷柔了，所以見招拆招。他們這樣的人，看上去彬彬有禮，肚子裏全是精明算計。
孟湛茗喜歡的，是林許願那樣的小刺猬。有小心思但沒壞心眼，喜歡還是讨厭都放在明面上，或辛或辣他一秒就嘗出來。
這樣的她哪怕紮他一身的刺，他都心甘情願。
-
嘲笑鳥工作室，林許願望着櫃臺前拿着招聘啓示的姑娘，“你真的要來實習？”
蘇檀點頭，“我想跟中國的卡爾格拉菲一起共事，一定能幫助我快速理解服裝設計的精髓！”
“……”林許願，“但你才大一，不用上課嗎？”
“你可以給我排班嘛，你不會打算讓我上一整天吧。”
“那不會……”倒也沒那麽黑心。
不過有三個人的話，排班确實好排很多。而且實習生——工資開得少！
林許願一面為自己坑害同系小學妹感到恥辱，一面為自己精打細算終于有了做老板的潛質而竊喜。
忽然想到什麽，她問：“你哥同意了嗎？”
蘇檀蠻不在意地撇嘴，“我都多大了，不需要什麽都過問他了。”
才不是呢，那天撸狗的時候她就跟他說了林許願這兒好像在招新員工。本以為孟湛茗會跟她說“先好好讀書”，沒想他竟然對自己要來實習的想法評價了一句——“随你”。
她跟孟湛茗相處這麽久還能不知道？随你的意思就是，快去快去！
又叮囑她禮貌又要她快去，那一瞬，蘇檀幾乎篤定了他哥對這個工作室美女老板有興趣。
那怎麽辦，作為一個心地善良體恤哥哥的好妹妹，她當然要給她親愛的哥哥當助攻啦！
——啊呸，太虛僞了。
她當然是要竊取到更多一手情報，好跟孟湛茗換零花錢！
林許願打印了一份實習協議書，雖然孟湛茗的妹妹應該不差錢，但她還是把薪水提高了30%，也算是感謝他給自己介紹資源吧。
做完這一切，她發現姜熙潮半個下午都沒影了，洗手間的門一直關着，這家夥難道是拉肚子了？
廁所裏的姜熙潮背抵在門上。
他不敢出去，他記起來了……這個女孩就是那晚楊凱送他回宿舍，被他吐了一身的人。
-
說是簡單的家宴，但夏家為給一雙歸國兒女接風洗塵，依然搞得隆重。
由于孟湛茗回國數月并去夏家拜訪，去赴宴前他又特地買了一件禮品，一進門先以“小輩思慮不周”自我反省了一番。夏父将孟湛茗迎進門，在商場上游走多年的他自然不計較這些。
晚飯時，孟湛茗從夏父口中了解到，夏家這次在崇城新開的鐘表行，孟深也參與了投資。盡管家裏投資上的事都是孟深做主，孟湛茗不管，但他不希望跟夏家綁得太緊。
天底下或許沒有永恒的朋友，但有永恒的生意。當唾手可及的利益擺在面前，誰還願拱手讓人？
而且綁這麽緊還有另外一層意思。
吃到一半夏母開了口：“湛茗，你母親前幾天跟我通了電話。”
提及張晚璧，孟湛茗放下了筷子。
“她和你爸在國外挺好，不過你母親跟我抱怨你可是很少往家裏打電話啊。”夏母笑得溫婉，她們這樣的太太懂得說話之道。
“我說那有什麽，湛茗一定是在忙工作。我家夏承也是，一年到頭泡在鐘表行裏頭，也不知道忙點該忙的事。”
什麽事是該忙的？對夏承和孟湛茗這種有錢有事業的男性，該忙的是結婚生子。
夏承心想他也不全是泡鐘表行，女人也泡的。
他直接将碗一推，“媽，您看我那群情人裏哪個您瞧着順眼，我明天就娶回來，給你生倆大胖小子。”
夏母沒想到兒子直截了當堵她的嘴，“我說的是正經人家的姑娘，你打什麽岔。”
“正經人家的姑娘……正經人家的姑娘不是被您逼走了麽——”
“夏承！——”夏父猛拍了一下桌子，整張飯桌都因為他這個動作僵住了。
富家人的生活瞧着光鮮亮麗，但細細看去，哪裏不是一地雞毛。
孟湛茗臨走時，夏母囑咐他有空多帶夏螢去周邊轉轉，不要一門心思放在工作上。還說，你應該抽個時間給你母親打個電話。
車開到晚江東路時已過了9點，車內燥悶，孟湛茗終是忍不住把領結松開。進小區前他在外面繞了一圈，路過嘲笑鳥，店裏的燈還亮着。
車在街邊熄火，他給蘇檀發過去一條微信：「上班第一天，感覺如何？」
蘇檀沒想到她前腳剛進宿舍，後腳就有人來偷情報了。
作為一個成熟的商人她心裏早就給每條消息标好了價。大概是財神爺眷顧她，她今天第一天開工，就收獲到一條不得了的消息。
蘇檀先是跟孟湛茗詳盡描述了她的工作感受，大到工作室願景，小到犄角嘎達之處的裝修，還有——她重點罵了姜熙潮300句，用她極強的文學功底，每一句都不帶重樣的。主旨是痛斥某姜姓男子醉酒後吐美少女一身還死不認賬的罪惡行徑！
但就是不提林許願。
今晚孟湛茗耐心甚少，聽不下這些斜插打诨，他問蘇檀：「有沒有更重要的？」
蘇檀心中竊喜，啪啪啪發送：「有是有……就是我最近看中了一雙鞋。」
孟湛茗：「多少錢？」
蘇檀：「2000。」
孟湛轉賬1000，備注：「消息好，再給剩下的一半。」
蘇檀：……2000而已，說出去都砸孟湛茗招牌，她哥什麽時候也變這麽雞賊了？
她直接甩了一條等價信息：「你知道嗎，許願姐有前男友诶！」
本以為孟湛茗要追加額外賞金，卻沒想他說：「這個我知道。」
孟湛茗：「錢轉回來吧。」
蘇檀：……
他不也才回國2個月，怎麽前男友都探聽到了？還說“随你”……裝着一臉沒興趣，其實早就把人家家底都摸清楚了吧？老男人心思就是多！
但沒關系，蘇檀早就知道如何把一條信息拆成多條信息來用了。
蘇檀：「不光如此哦……我今天還聽到她跟前男友通電話了。」
她看到對方輸入又中斷，中斷又輸入，很顯然這則消息激起了他某些漣漪。
蘇檀看到反複幾次後屏幕上終于顯出幾個字：「誰打給誰的？」
牛哇……她不禁感慨老男人心思就是細，也太會抓重點了，每一塊錢都要用在刀刃上。
蘇檀：「她前男友打來的。」
孟湛茗：「你聽到他們說什麽了麽？」
蘇檀啪一聲拍了下大腿，驚得室友都扭頭看她。蘇檀笑，“沒事沒事，我這做生意呢，你們學你們的。”
蘇檀：「我親愛的哥哥這可是額外的價錢吶，2500！」
孟湛茗二話不說轉了賬。
蘇檀：「她前男友說了什麽我沒聽到，但許願姐就一句話……」
蘇檀捏着嗓子模仿林許願的聲音，給孟湛茗發過去一條語音。
「周堯我跟你說了多少次別再騷擾我，你有老婆，請你對得起自己的選擇！」
他這時候才心情好了點。
黑暗中男人的嘴角不自覺彎起，但手下仍慣性地打出冰冷的文字：「學得一點都不像。」
話是這麽說，孟湛茗還是把剩下的1000也轉了過去。
看來顧客比較滿意這次的情報，蘇檀打算再接再厲。
蘇檀：「看在本次交易這麽愉快的份兒上，我再白送你一條消息吧。」
咻的一聲，男人的視線仿佛被黏在了屏幕上，一動不動。
「許願姐問我，你最近怎麽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