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訣擇時
訣擇時
一場秋雨一場寒,幾場雨後,冷空氣來襲,南州市開始進入冬季。
莫栩栩因為換季着涼發了燒,請了兩天假,今天才回到學校。
請假這兩天落下的學業梁幼喃用中午吃完飯那段時間給莫栩栩補。
原本約好去和程小山一塊去小花園喂貓的,因為要幫莫栩栩補習梁幼喃都爽約了。
程小山找過來教室,見梁幼喃和莫栩栩在學習,說:“我就說櫻桃怎麽不見人影,原來在學習呀。”
莫栩栩一記眼刀飛過去:“你別妨礙我們學習,要是我期末沒考好,我和你沒完。”
程小山雙手投降:“好好好,我不打擾你們學霸學習了。”
梁幼喃看向窗外的程小山:“我明天再去喂貓咪,今天沒空。”
“行,那明天說好了。”
”行。”
程小山走後,梁幼喃說:“明天你也一起去喂貓貓吧。”
正在算數學大題的莫栩栩頭都不擡一下:“不去,快期末了,得緊張一下學業了。”
梁幼喃不由感嘆起來,快到期末了呀,高一第一個學期就這樣結束了。
這一個學期似乎過得很快,快得讓梁幼喃覺得有一絲恍惚。
………
次日中午,梁幼喃吃完中午飯來到小花園赴約。
程小山早就到了,一個人坐在草地上撸貓,曬太陽,
這幾天都是大好的晴天,南方冬日濕冷為主,少有這樣和煦的暖陽。
梁幼喃也坐到被日頭曬得熱融融的松軟草地上,仰着頭曬太陽,
程小山說:“我還以為你又不來了呢。”
”昨天事出有因沒能來,今天沒理由不來了,走吧,一起去喂貓。”
程小山說:“你來晚了,這幾只小家夥已經吃飽了,現在都跑出來曬太陽了。”
“哦,”梁幼喃起身來,“那我回教室學習了。”
“不曬曬太陽嗎,難得這樣好的天氣。”程小山仰着頭看着被日光籠罩着的梁幼喃,金色的光線像煙霧一樣朦胧。
梁幼喃默了一瞬,随即又坐了下來:“也好,曬曬太陽,教室裏怪冷的。”
“對了,我有個東西給你。”說話間,就見程小山從口袋裏掏出一臺新的MP3。
他把MP3遞給梁幼喃:“我看你那個屏幕裂了,就給你買了一個新的,這個應該挺好用的,裏面我有一張內存卡,我在網上找了高中英語聽力的全部資源,都給你下載好了。”
梁幼喃視線緩緩下移到程小山手中的MP3,稍稍失了神。
他送禮物給她了,而且這份禮物是在他不經意的瞬間暗暗備下的,這種感覺總是讓她覺得這不僅僅只是同學之誼。
“怎麽?不喜歡?”
梁幼喃忙搖頭:“沒有,我很喜歡,就是覺得有點奇怪。”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程小山好笑地凝着梁幼喃。
“又不是什麽節日,你送什麽禮物。”
“送禮物一定要節日嗎,我想送就送嘛。”程小山将MP3塞到梁幼喃手裏,然後整個人躺到草地上,眯着眼睛避免陽光的直視。
梁幼喃攥緊了手中的MP3,偏過頭将目光落到程小山身上,不自覺嘴角微微上揚。
當天放學回家,在公交上梁幼喃拿出程小山送的MP3來聽英語聽力。很奇怪,今天的英語聽力似乎很難,梁幼喃都沒太聽懂。
後來她發現,那篇聽力只是普通難度,只不過她的心壓根沒放在這上面,擾亂了心神。
當然,她知道擾她心神的是程小山送的MP3 。
………
關于梁幼喃手裏新的MP3,莫栩栩是第一個發現的。
吃中午飯時,莫栩栩提一嘴,說今天大課間看到梁幼喃用一個新的MP3在聽聽力,還說挺好看來着。
梁幼喃不知為何,表現得像做賊一樣心虛,低着頭扒拉餐盤裏的米飯。
“多少錢呀?”莫栩栩很随口地一問。
梁幼喃哆嗦了一下,啊了聲,有些失措慌神,本來莫栩栩沒覺得不對勁,但見梁幼喃這個表現頓覺有問題。
莫栩栩掀起眼簾瞅她:“看樣子這個MP3是有人送的哦?”
“其實……”梁幼喃正要解釋,莫栩栩連忙打斷,“別說別說,讓我來猜猜!”
“程小山?“莫栩栩一擊命中。
見梁幼喃不說話,莫栩栩啧了聲:“果然是他,欸,你說平白無故送你什麽MP3呀,你之前那個也沒壞呀。”
梁幼喃撇撇嘴:“誰知道他呀。”
莫栩栩嘆道:“也是哦,程小山那家夥整天竄上竄下的,也不知着葫蘆裏賣什麽藥。”
說到這裏,莫栩栩停頓了一下,裝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難不成那家夥喜歡你,要追你?”
“怎麽會!”梁幼喃當場否認,咬着牙關,“我和他沒有很熟。”
其實說這話時,梁幼喃心裏很虛,感覺是在對最好的朋友說謊,犯罪感油然而生。
她如果和程小山不熟,那為什麽會在失眠的情況下熬夜和同樣失眠的程小山聊電話,聊了一個多小時?
不熟的話又怎麽會接受程小山送的禮物?
這一刻,梁幼喃心亂如麻,食不知味。她慌張得收拾東西落荒而逃。
莫栩栩瞧着逃之夭夭的梁幼喃好笑地搖頭。
莫栩栩收回目光,卻不經意瞥見坐在角落吃飯的陸卓。
說到陸卓,莫栩栩也好久沒見過他了。
當即莫栩栩端起餐盤就坐到陸卓對面。
陸卓擡起頭看見莫栩栩時,眼波顯得格外平靜。
“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吃飯呀?”莫栩栩笑盈盈地看着他。
陸卓:“我沒什麽朋友。”
“我不是你的朋友?”
陸卓忙搖頭:“我不是那個意思……”
莫栩栩瞧着他略顯呆板笨拙的樣子忍俊不禁:“你別緊張,我就和你開開玩笑。”
陸卓低下頭,沒要說話。
莫栩栩問:“你最近還好嗎,他們還欺負你嗎?”
“沒了,只是偶爾會惡作劇一下。”
莫栩栩拍了拍陸卓的肩膀,說:“你努努力,努力在高二分班的時候分到尖子班,到了尖子班那裏的學生會好很多,大家都忙着學習沒空搭理你的。”
陸卓愣了愣,說:“我成績不好。”
“所以我才讓你努努力呀。”
陸卓卻仍然搖頭:“算了,我在的地方很難靜下心來學習。”
莫栩栩擺出一臉不悅的表情:“你還沒去做就在這裏說不行,這可不好,環境是自己給自己創造的,只要你有這個心,那些問題都不是問題,你得先去做了再給自己下定論,我相信你可以的。”
話落,陸卓炯炯有神的眼睛便不自覺注視着莫栩栩,仿佛是她剛才的話給予了他力量,這一秒,他在心裏暗暗做下這個決定。
……
臨近期末考,各年級都陷入了期末備考階段。
其他班級不清楚,但尖子班卻是像面對大考一樣,人人都比平時多了幾分專注與認真。
一開始梁幼喃并不懂為什麽要那麽緊張,這不過是一個期末考而已。
後來聽班主任李曼說,高一上下兩學期的期末考至關重要,因為升高二的時候,是根據學生高一上下兩學期的期末考分數來進行分班。
尖子班落後的可能會掉落到重點班,甚至普通班,而重點班或普通班成績優異的則會升上尖子班。
所以,班上的人為了不掉離尖子班,只能拼了命去穩定自己在尖子班的地位。
為此周廣焦慮了幾天。他成績在班裏是中下水平,他天天在梁幼喃耳邊叨叨着高二肯定會掉到普通班。
梁幼喃想反駁他,既然害怕掉離尖子班,那為什麽不努力複習,而是一直在抱怨呢。
當然了,這樣的話梁幼喃是不會說出口的。
每回周廣在絮絮叨叨抱怨的時候,梁幼喃都在聽,不過是左耳進右耳出。
畢竟,她腦子都不夠裝知識了,哪裏還能裝得下他的那些廢話。
不過話說回來,她腦子裝不下周廣那些廢話,但卻實實在在地裝着一個男生,那就是程小山。
因為臨近期末,大家都忙着複習考慮,程小山說喂貓的事就交給他,讓梁幼喃和莫栩栩好好學習。
程小山也因此很少過來找她倆,避免打擾到她們。
說起程小山,梁幼喃已經好長一段時間沒和他說過話了。
見面倒是見過,不過大都是在校道匆匆一眼,或走廊擦肩而過後相視一笑。
除此以外,便再無其他了。
考完期末試那天是一個陰天,寒風凜冽,空氣中彌漫着隆冬的肅殺。
交完卷走出考場,梁幼喃忙将羽絨服的拉鏈拉到最上,然後把羽絨服連着的帽子戴上,幾乎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才敢往風大的地方走。
風真的很大,她沒走幾步,一陣風刮來就将她的帽子吹開,頓時冷風撲面,細碎的頭發全糊臉上。
無奈之下,她只能冒着大風,一路小跑地往教室方向跑。
途經程小山班級時,她驀地将腳步放慢,目光透過玻璃窗看進去。
她一眼就看到了程小山。
只見程小山懶洋洋地靠着椅背,擡起腿猛踢了一腳前座那男生的椅子。
被踢椅子的男生氣結地瞪着程小山,程小山不耐煩地罵了一句:“你他媽幹嘛呢,能不能別靠我書桌啊。”
那男生回罵了一句:“靠靠怎麽了?”
“你靠就靠,你別他媽抖呀。”程小山聲音提高。
“我……”那男生一下子面紅耳赤起來。
“你什麽呀,再逼逼小心我揍你。”
“切。”那男生懶得和程小山搭腔,嫌棄地翻了個白眼轉回身去。
程小山見那男生不再靠桌并抖了,也就不再搭理他了。他百無聊賴轉眼閑看,不經意将目光落在窗外。
梁幼喃正站在窗外。
程小山見狀,起身出去走廊:“你怎麽在這兒?”
“剛經過,看到你,就閑看了兩眼。”梁幼喃幹巴巴地說。
程小山哦了聲。
“那個,你以後不要對同學那麽兇了,都是一個班的,沒必要。”
這句話說完後,她瞬間後悔了。
她是以什麽身份對程小山說這話?
梁幼喃心裏暗罵自己太把自己當一回事了。
她正準備向程小山解釋時,程小山就說:“你剛才都看到了?”
梁幼喃愣了愣,讷讷地點了點頭。
“我很兇?”程小山又問。
梁幼喃想了想,說:“對我不兇,對別人兇。”
程小山笑了,他笑起來眉眼舒朗,臉部線條柔和,讓人看了挪不開眼睛。
“你是很好的人,我不會對你兇的。”笑過後,程小山認真地說。
所以,他對自己不兇,還溫柔,僅僅是因為她是一個很好的人?
梁幼喃心裏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好吧,聽你的話,我以後盡量不兇。”程小山退了一步,“以後和同學處好關系。”
“……”
他這樣說,總讓梁幼喃覺得他在寵着自己,心裏忍不住騰起一股該死的甜蜜感。
“對了,你考得怎樣?”程小山随口問了句。
“正常發揮。”
他又是一聲哦。
“你呢?”梁幼喃話鋒一轉,反問他。
“我?”程小山苦笑,“我什麽成績你又不是不知道,也就那樣吧。”
梁幼喃垂了垂眼眸:“你難道沒想過考大學?”
“大學?”程小山像是被梁幼喃的話逗笑了,“大學是為你們這些好學生敞開大門的,和我這種人無關的。”
梁幼喃糾正他:“大學是為每一個努力學習的學生敞開大門的。”
程小山嘴角噙着一抹笑,搖搖頭:“行吧,你是學霸,說的都對。”
“……”
程小山忽而嘆了口氣,目光遠向走廊外灰沉的天空,悠悠嘆息說:“你和我說這些沒用呀,我下學期不來上學了。”
“為什麽?”梁幼喃怔住,愕然地擡眸看向他。
他咧着嘴笑說:“我這種人不是讀書的料,再讀下去也是浪費時間,還不如趁早去打工。”
他總說“我這種人”
梁幼喃很想問,他是哪種人?
她并不喜歡把人這樣去歸類,什麽叫你這種人,我這種人。
大家都是人,有什麽不一樣?
但此刻,梁幼喃并沒有說出心裏的那些話。
“如果你現在在哪裏就辍學了,那你就是初中學歷,現在出去最起碼是大專學歷,你這樣只能去工廠流水線或者做服務行業。”
說到這兒,她頓了頓,又說,“好像現在服務行業都要高中學歷了。”
程小山被噎住,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梁幼喃并沒有說太多自己的觀點來說教他,企圖勸說他繼續讀書。她只是和程小山陳述目前社會的一個現狀。
高中沒畢業真的很難在現在的這個社會混出個樣子。
這是梁幼喃的觀點,也是對程小山的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