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深夜電話
深夜電話
這天的晚飯梁幼喃很晚才吃,卻是她吃過最好吃的晚飯,不管是味道上還意義上,都是她吃過最好的。
吃完飯,莫栩栩收拾着飯盒,邊收拾邊說:“你要是喜歡吃,下回來我家吃飯,我讓我小爸給你做滿漢全席,我小爸做菜一絕,我媽就差點意思,所以在我家,男人下廚最多。”
梁幼喃不解地問:“小爸?難道你還有個大爸?”
莫栩栩被逗笑:“可以這麽說吧,大爸是我親爹,小爸是我繼父。”
梁幼喃第一次聽莫栩栩提及自己家座。
原來莫栩栩小學三年級的時候父母就離婚了,她跟了母親周郁英,後來周郁英在莫栩栩初二那年二婚,嫁了現在的丈夫,也就是莫栩栩的小爸劉培國。
一開始莫栩栩很怕劉培國這個繼父,生怕劉培國會打她罵她,可是事實上,劉培國待她像親生女兒一樣,把她寵上了天,要什麽買什麽。
初二那年也就是劉培國和周郁英婚後不久,莫栩栩在學校被男生欺負,頭發被男生用剪刀剪成鳥窩的樣子,當時劉培國知道了,拿着發廊剃頭發的推子就沖進教室,揪着剪莫栩栩頭發的男生,三兩下就把那個男生的頭發推成了地中海。
當時劉培國還當着全班人面前揚言誰再敢欺負他閨女,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那之後,學校裏再沒有人敢欺負過莫栩栩,莫栩栩也是那一次後改口喊劉培國“爸爸”
“這麽說來,你小爸對你還真像親生女兒,為你這樣出頭。”梁幼喃不禁感慨起來。
莫栩栩只是笑笑,說:“其實我小爸對我的好有一部分是因為他的親生女兒。”
“親生女兒?”
莫栩栩嗯了聲:“我小爸和我媽一樣,都是二婚,我小爸以前有一個女兒,說來也巧,我小爸的親生女兒和我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只不過我小爸的女兒在她五年級那年自殺了。”
梁幼喃心裏震了兩下,有些聽傻了眼,自殺這個字眼很沉重也很殘酷。
“我聽我媽說,以前我小爸一直忙工作,沒時間顧家,回到家也是和妻子吵架,生活一地雞毛,所以他們女兒小小年紀就患上抑郁症,後來小爸和他前妻鬧離婚,問他女兒到底跟誰,他女兒說誰也不跟,第二次就在學校留了遺書跳了樓。随着他女兒的去世,小爸和前妻徹底結束婚姻關系。”
莫栩栩擡頭看着夜空中清朗的月色,繼續說:“我媽說離婚後,我小爸頹廢了好久,是遇到我媽之後才開始鎮作起來,我小爸對我的好更多是對他女兒的補償。”
梁幼喃聽得有些難受:“所以說,你小爸是拿你當他女兒的替身?”
莫栩栩笑得雲淡風輕,極輕地點了下頭。
“那你難受嗎?”梁幼喃心疼地瞧着莫栩栩,輕輕地幫她捋了捋耳邊淩亂的頭發。
莫栩栩搖着頭,嘴角輕微揚起:“剛知道的時候挺難受的,覺得所有的父愛都是虛情假意,但現在長大了倒不覺得多難受,雖然他是把我當他女兒的替身,但他從來沒有逼過我要按他女兒的樣子活下去,更沒有讓我迎合他女兒的喜好習慣,就像他女兒從小學習古筝,小小年紀就彈得一手好古筝,我小爸說起這事還引以為傲,可他自從當了我的繼父,從來沒有讓我學過古筝,就是提一嘴都沒有,只是把我當親生女兒一樣寵着,要什麽有什麽,只要我還是我,不把我塑造成另一個人,我都無所謂。”
梁幼喃抿着嘴唇,情難自抑地上前輕輕擁着莫栩栩,溫言道:“栩栩,你比我想像中的要堅強,真的!”
今晚之前,梁幼喃只覺得莫栩栩是一個喜歡聊八卦,一個愛笑愛玩鬧的小姑娘。
今晚之後,她仿佛重新認識了這個女孩,這個堅定自我的女孩!
她的陽光萬裏,她的明媚爽朗都不過是她的另一面,最真實的一面被她藏在內心深處。
莫栩栩粲然笑出聲:“好了,和你說太多了,搞得我都沒秘密了,我不能再和你說我的事兒了。”
梁幼喃見莫栩栩立馬恢複平時俏皮的模樣,也忍不住破涕為笑:“大不了我也和你說我的秘密,這樣你會不會心裏平衡一點。”
“我記下了,你要是敢給我藏着掖着,我第一個不放過你。”
梁幼喃好笑地搖頭,笑過之後,她說:“對了,你等我一下,我把漢服拿下來還你,我已經洗幹淨了,一直忘記還你了,今天正好,你一并拿回去吧。”
莫栩栩拉住要回去拿漢服的梁幼喃:“不用了,就當我送你了,你穿得那麽好看,不送你都天理難容。”
梁幼喃笑說:“你不會是嫌棄我穿過,你不想要了吧。”
莫栩栩挺直了腰板:“嘿,你個忘恩負義的小丫頭,我莫栩栩栩是這樣的人嗎?可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哦。”
梁幼喃輕快一笑:“開玩笑啦。”
“我也開玩笑呢。”
“好了,很晚了,快回去吧,不然趕不上末班車了。”梁幼喃看了眼時間,都快十點多了。
莫栩栩沖不遠處的便利店揚了揚臉,說:“我小爸開車送我來的,現在他在那邊等我呢。”
梁幼喃順着莫栩栩說的方向看過去,就見一個微胖的中年男人沖她招手,笑得很憨。
“我要去向你小爸打聲招呼嗎?”梁幼喃問。
人家大晚上來給自己送飯,不打聲招呼似乎不适合。
莫栩栩有些無語:“你什麽時候變得那麽老派呀,你趕緊回家吧。”
“好吧。”
莫栩栩目送梁幼喃回去之後才提起飯盒走向劉培國。
站在便利店門口的劉培國嘴裏叼着一根煙,見莫栩栩回來了,笑着說:“你們小姐妹聊什麽呢聊了那麽久。”
莫栩栩徑自一手奪過劉培國嘴裏叼的那根香煙,随手扔進了垃圾桶,兇巴巴地說:“你不是答應過我戒煙的嗎?怎麽又抽了?”
劉培國一臉無辜:“還真不是我要抽的,哪煙是之前一朋友給我,剛他路過,見了面聊了兩句,遞了支煙給我,我都沒點,就咬在嘴裏聞聞味道。”
“聞一下也不行,要再有下次,我向我媽告你,直接扣你零花錢。”
劉培國認慫:“好好好,女兒說什麽就是什麽,保證以後碰都不碰了。”
莫栩栩笑着點頭:“這還差不多。”
…………
這夜似乎格外漫長。
梁幼喃感覺自己睡了很久都沒睡覺,起身看了眼時間才淩晨十二點多。
她是十一點多睡下床的,不過才過去一個多小時,然而她卻感覺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
這夜的失眠,梁幼喃說不上是因為父母,還是因為莫栩栩,她只覺得大腦亂得不行,心裏煩得要命,坐卧難安,輾轉反側。
忽地床頭櫃的手機震動了幾下,是有新的短信。
狹小的手機屏幕亮起了微弱的光,都那麽晚了還能收到短信?
梁幼喃伸手出被窩去拿床頭櫃上的手機,摁開來看,只見發來的短信只有三個字“睡不着”
梁幼喃定定地瞧着發來的“睡不着”三個字,倍覺詫異,是誰大晚上給她發短信?還是說有人發錯了?
只見她猶疑了一會兒,徑自打出了三個問號,随即發送過去。
短信發送過去,不到一分鐘,握在掌心的手機陡然震動起來。
猝然的震動讓梁幼喃掌心産生酥麻感,手掌頓時松了力,手機掉到了床上。
手機在床上仍然震動着,屏幕光一直亮着。
是有人給她打電話了。她習慣晚上關閉鈴聲,電話打過來只有震動反應。
梁幼喃撈起手機來看,發現是一串陌生的號碼。
她再次陷入猶疑,尋思着難道來電的人和發短信的人是同一個?
梁幼喃糾結了好一會兒,心一沉,咬牙摁了電話接通鍵。
接通電話那一瞬,梁幼喃聽到了程小山的聲音。
聽到他聲音的那一剎那,梁幼喃的心髒頓時鮮活有力地跳動起來,與此同時,一股暖熱的氣息席卷全身。
她感覺身體又潮又熱,不禁掀開了被子,陡然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是在緊張嗎?為什麽她還會感覺到一絲出乎自己意料的開心和激動。這種感覺有種努力之後得要想要結果的樣子。
深夜的一通電話讓梁幼喃的情緒翻湧再翻湧,仿佛這通來自深夜的電話是一只輕盈的熱帶蝴蝶,振了振翅膀便引發了一場不可預知的心間風暴。
“櫻桃,你居然還沒睡?”程小山的語氣聽上去有些驚喜。
“你怎麽有我電話?”梁幼喃壓低着聲音講話。
雖然這個點父母已經睡下了,但她總感覺用正常聲音講話會驚動父母,因而不自覺将聲音壓下去。
“我問周廣要的。”程小山說。
梁幼喃之前的手機被那幾個混混砸了,胡月華重新買了一臺按鍵機給梁幼喃,電話卡也是新的。
她的新號碼只有比較熟的同學才有,比如莫栩栩,周廣。
“那你為什麽大晚上給我打電話?”梁幼喃又問。
“睡不着呀,失眠,給我身邊的人發了一圈消息,就你回了我,所以我就給你打電話了,怎麽了,打擾到你休息了?”
“沒,我也睡不着,失眠。”
“你咋了,遇到不開心的事?”
“就是普通的失眠,沒別的事。”梁幼喃說,今夜的失眠,她自己都講不明白是為了什麽。
“好吧,那需不需要我催眠一下你?”
梁幼喃失笑:“你怎麽催眠我?唱歌?還是講故事?”
“……”
“我不用你催眠,你還是省點電話費吧。”
“害,我有免費通話,不用白不用。”
“……”
沉默了片刻,梁幼喃開口說話:“你怎麽不說話?”
“我等你說呢,我不知道說什麽主要是。”
“……那說說你今晚為什麽失眠吧”梁幼喃說。
程小山嗤笑了聲:“還不是我家那點破事兒。”
今晚回到家,程小山大伯父程漢民又提起了讓程小山去打工的事,問程小山是怎麽想的。
程小山只說還在考慮,大伯母王淑清在一邊附和:“考慮一下也是應該的,但也得盡早決定,畢竟機會不等人,這學期也快結束了,決定了的話,那下學期就不用交學費去讀書,直接去工作賺錢,你說多好。”
程小山對此沒說什麽,只是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要回房間的時候,程漢民叫住了他,說今晚程小山母親姚新碧來了電話,說這個月生活費要晚一些給。
程小山聽出了言下之意,左不過是說母親姚新碧沒錢給生活費,大伯父程漢民家裏又沒多餘閑錢養着他,讓他早點去打工賺錢。
最後程小山只說了一句知道了。
當晚,程小山打了電話給母親唐新碧。
唐新碧好一會兒才接電話,唐新碧以為程小山是來問生活費的事,于是一開口就說:這個月要花錢的地方太多了,生活費得晚一些才行,我已經和你大伯父說了,你要錢先問你大伯父要。”
程小山:“我不是來問生活費的。”
唐新碧頓覺尴尬,賠着笑:“媽媽最近太忙太累了,剛才說的話你別放心上,現在賺錢很難,你得多體諒一下媽媽。”
程小山微笑:“當然。”
“小山,聽你大伯母說你不準備讀書了,想出來打工賺錢?”
程小山冷漠地勾了勾唇角:“她是這麽和你說的?”
唐新碧嘆道:“唉,小山呀,媽媽覺得你要是不想念書了,出來打工賺錢也可以,畢竟你都那麽大了,聽說你大伯父有好工作推薦,不如你去試試,媽媽覺得你要是踏踏實實去做肯定能成。”
“你也希望我去打工賺錢?”程小山反問母親。
唐新碧愣了半晌,不由苦笑着說道:“小山吧,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我去年就談了個男朋友,現在我懷孕了,準備結婚了,後面孩子的事和結婚的事都要花不少錢,我們兩個人的工資很難維持,媽媽需要你的幫忙。”
話落時,程小山整個人都僵住。
母親有了另一半,有了孩子,是不是意味着母親會有一個全新的家庭,全新的生活。
那他呢?是不是從此以後只有他一個人了?
“所以,你就因為這件事失眠了?”梁幼喃說。
程小山呵了聲笑出來:“對呀,我現在是一個徹頭徹尾沒有家的孩子了。”
大伯父家不是家,母親又有了自己的小家庭,此後,他将孤身一人,哪裏還有家可言。
這一刻,程小山只覺得自己的人生像個天大的笑話。
本來心情都低落,現在聽了程小山說的這些梁幼喃整個人就更不好,好像這世界的所有厄運都悄無聲息地降臨到程小山身上,
梁幼喃想安慰程小山,卻無從開口。
她的家庭似乎也千瘡百孔,自己都安慰不了自己,又怎麽能安慰好程小山呢?
………
次日梁幼喃頂着困倦感回到學校。
昨夜失眠她和程小山深夜講電話講了一個多小時。結束電話時連梁幼喃自己都吓了一跳。
居然講了一個多小時。
現在回想起,她和程小山都是東扯一句,西扯一句,瞎扯淡了一個多小時,全是講一些沒營養的東西,然而梁幼喃卻還樂此不疲,仿佛中毒一般。
回教室的路上,梁幼喃在教學樓的樓道和程小山打了個照面。
程小山情緒低沉,整個人無精打采,像烈日下被暴曬的花,蔫得不成樣子。見了梁幼喃也不過是扯着嘴角笑了笑,說了聲早。
梁幼喃出于禮貌回了一句“早”便和程小山各自回教室了。
梁幼喃自認為自己的神情一如往常,卻不曾想,周廣看到她的第一句話就是:“誰惹你不開心了?”
梁幼喃下意識摸自己臉:“很明顯?“
“不明顯,和以前一樣。”
“那你為什麽覺得是有人惹我不開心?”
“感覺,感覺你能場很低,不太好。”
梁幼喃皺眉:“能場?能量磁場?玄學都出來了。”
周廣笑笑:“你還別不信,能場這玩意兒還真的存在,有些人能看到別人身上磁場的顏色。”
梁幼喃撇嘴,越說越玄乎:“感覺還沒塔羅牌靠譜。”
“塔羅牌才不靠譜呢。”
梁幼喃撫額,說:“你還是專心玩數獨吧,玄學這種東西不好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