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荒誕的告白
荒誕的告白
周末這兩天一直在下雨。雨不大,但下個沒完沒了,毛針細雨的。
梁幼喃一如既往地在家裏學習。她的書桌是對着窗口的,因此這兩天她都是聽着滴滴答答的雨聲在學習。
每天沉浸在寫題當中的梁幼喃覺得周末過得飛快,還沒寫幾張卷子周末就完了。
周一回到學校,第一時間就來了一場屬于尖子班學生獨有的月考。
這場月考猝不及防,許多人都沒準備,老師說突擊性的考試才能測出學生的平時學習的态度和真實水平。
周廣抱怨了大半天,而梁幼喃則從容淡定多了。她覺得是提前說要考,還是突然考,這對她來說都一樣。
因為,知識這個東西都是靠積累和融會貫通的,想幾天速成是不太可能。平時不好好學,想靠提前的那幾天複習,用途是不大的。
這是梁幼喃的觀點。
周廣對此不以為然。
周一的上午,她們考了一個上午的試。
中午吃飯,大家都趁吃飯的時間把下午要考的科目複習。
下午是考數學,梁幼喃覺得有把握,畢竟該背的公式背了,各式題型套路也摸透了,覺得沒太大必要再去複習。
因此,午飯後,梁幼喃一個人到操場去散步。
她習慣每天午飯後四處散步,來津南中學已經半個學期了,學校的每一角落她幾乎都走過了。
現下她走在操場通往學校禮堂的那條校道上。校道兩邊栽植着高大的落葉喬木。
時近秋天,枝葉大多泛黃,風吹過,樹葉發生沙沙響聲,巴掌大的葉子随風而落。
這個時間點,大多數學生都是在校園內閑逛,但這條校道異常少人,像是被隔絕在外的另一個空間,靜谧安寧。
梁幼喃喜歡這樣的安靜,沒有太多雜亂的聲音和人群來打擾自己,可以這樣放空自己。
于是,她微仰着頭,看着日光透過樹葉縫隙灑下來,同時微涼的風拂面,很舒适。
她就這樣靜靜地站在校道邊上,閉着眼睛,感受着陽光與微風。
“櫻桃。”
身後有人喊她,她微微睜開眼來,回眸一望,見程小山迎着自己正面走來。
秋日柔和的日光下,少年似閃閃發光地朝自己走來,她不由自主地轉過身來,正正地站在他面前。
不等她開口說話,就見他淡地開口說了一句:“櫻桃,要不要一起早個戀?”
這話說得散松而随意。
聞聲的梁幼喃僵硬站在原地,呼吸一下子變重,竟有些慌裏慌張。
但回頭細想一下,方才程小山那句“要不要一起早個戀”是沒有感覺到一絲真情實感,反而有一些惡作劇的味道在裏面。
所以,梁幼喃很快就擺正心态。
就在梁幼喃要開口說話時,程小山下一個舉動讓她徹底石化。
她被吻了臉頰。
少年溫潤的唇觸碰到自己微涼的臉蛋時,她驀然一驚,心髒狂跳,霎時間臉紅耳熱起來。
那一吻如驚鴻掠影,蜻蜓點水,依然是毫無感情與真心的,仿佛像在完成一個任務。
這是梁幼喃所不能接受的,因此這種行為顯得自己是一個玩物,可以任由別人欺辱。
然而那一瞬,望着程小山的眉眼,她竟心底生不出一絲怒意,反而心裏有種小鹿亂撞的少女悸動。
但理性告訴她,自己那樣是很下賤的,別人的舉動只是一個游戲,一個惡作劇,自己卻視如珍寶,覺得這些東西彌足珍貴。
彼時,梁幼喃心裏是理性與感性在較勁兒碰撞,一時間讓她心亂如麻,眼前周遭事物如一片混沌,大腦放空,就這樣一動不動地呆愣在原地。
向她告了白,還親吻了她,接下來又要做什麽呢?
在吻完梁幼喃後,程小山十分不自然地抿了抿唇,眼睫下垂,怔忡了幾秒才悠悠說了句:“對不起。”
對不起?
梁幼喃木然擡眸看向他。
他亦眼神凝在梁幼喃眸中,兩人四目相對。
“哇。”旁邊灌木叢中幾個男生起哄地大喊大叫,歡聲笑語。
“山哥不愧是山哥,願賭服輸,真的是漢子一條。”
“牛逼,男人就是要說到做到……”
諸如此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這讓梁幼喃更篤定是一場男生間充滿惡趣味的鬧劇。
程小山又說了句:“對不起。”
“你是在為你剛才的行為道歉嗎?”梁幼喃語氣有一絲質問的口吻。
“是。”程小山坦然說,“我沒有惡意的。”
說完,他用一種真摯而堅定的眼神看梁幼喃。
要命,梁幼喃完全處于失語狀态了。
她該怎麽回複他?
說沒關系,我原諒你了?
抱歉,她說不出口,因為這種行為多少有點冒犯到她。
要說她生氣了吧,也不算,因為做這些事的人是程小山。她一直對程小山有濾鏡。
也許今天換一個人來做這件事,她可能會毫不留情地回敬一記耳光吧。
現下的梁幼喃相當矛盾了。
後面梁幼喃什麽都沒說,只是一個人默默地走掉了。
望着她離去的背影,程小山神情複雜。
……
被程小山惡作劇之後,梁幼喃以為自己下午的考試會分心,事實上一拿到卷子,她埋頭就答題,根本沒時間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一張數學卷子,她答得滿滿當當,寫完最後大題,還沒來得及檢查就收卷了。
看着寫滿算式的草稿紙,她長了一口氣,随手将草稿紙揉成一團,扔到垃圾桶去了。
閑下來後,她才會去想那些糟糕的少女心事。
她邊悶着頭想,邊收拾着書包。現在已經下課放學回家了。
她走出了校門,在平時等公交的公交站看到了周廣。
平時周廣都是媽媽來接送的,但今天居然出現在公交站。
周廣發現了梁幼喃,主動上來打招呼。
“你媽媽沒來?”她問。
“我媽媽出差了,這兩天都是自己回家。”
“你坐幾路?”梁幼喃随口一問。
“9路公交,你呢。”
梁幼喃粲然一笑:“好巧,我也是。”
“那咱們一起呀。”周廣提議。
“可以。”梁幼喃點頭。
9路公交很快來了,梁幼喃和周廣先後上了車,一起坐到了後排去。
梁幼喃靠着窗,習慣性掏出MP3插上耳機聽英文聽力。
“你聽什麽?”周廣好奇問。
聲量開得不大,梁幼喃聽得見周廣的話,她摘下一邊耳機答:“英語聽力。”
周廣嘆道:“真勤奮,難怪成績那麽好。”
梁幼喃只一笑。
“對了,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周廣忽然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梁幼喃皺眉看他。
”我剛看我們這一屆的群聊,聽群裏的人說程小山向莫栩栩告白了,但莫栩栩拒絕了。”
“然後呢?”梁幼喃不緊不慢地問然後,似乎并不把這事放在心上。
“程小山和他班上的人打賭,說如果莫栩栩拒絕了,那就向醜女表白并親吻……”
醜女,說的就是她。
“所以,你被程小山表白親吻了嗎?”
“沒有。”梁幼喃說謊。
“哦哦,那還好,這些惡作劇不要理睬,我怕你受不了,所以才問你的。”周廣一直察言觀色。
梁幼喃勉強微笑:“我很好,這種無聊又滿滿惡趣味的行為我不會上心的。”
“那我就放心了。”
梁幼喃沒再搭話,重新塞上耳機,聽着英語聽力,目光看着窗外移動的風景。
原來,那是一場賭約。
程小山讓梁幼喃給莫栩栩那封信大概是告白情書。
不知道是何原因,莫栩栩拒絕了,輸了賭約的程小山願賭服輸向自己告白并親吻。
她梁幼喃居然是這場充滿惡趣味且幼稚得像小學生賭約的犧牲品。
……
月考完不到兩天成績就下來了,梁幼喃是前三名的好成績,語文的作文還被語文老師評價寫得有深度,并當衆讀了出來。
梁幼喃其實覺得被當衆讀作這件尴尬的事情,盡管她從讀書以來被當衆讀作文的次數很多。
課間,周廣問梁幼喃要了語文答題卡來看,看完驚嘆:“你太牛了,能教教我寫作文嗎,我作文總是一塌糊塗。”
“不好意思。”梁幼喃難為情,“如果你讓我教你理科的東西或許我可以幫你,但是語文作文……我真的不知道怎麽教。”
“好吧。”周廣感到遺憾,“不過你真的挺厲害的,你文章寫得真的很理性了,我覺得能寫出這樣的文字,那個人一定活得很通透。”
梁幼喃自嘲地笑了笑。
那些全都是假象。
她覺得自己一點都不理性,準确來說是她遇到程小山之前很理性,遇到程小山之後,似乎變得有點不一樣了。
就說被程小山賭輸後告白親吻這件事,正确的三觀應該拒絕并且警告,表明态度。
而她,卻一聲不吭,不表明态度與立場,對這件事模棱兩可。
怎麽說她都不是一個通透理性的人。
後來她發現,越關于程小山的事,她越是拎不清。
………
周五下午最後一節課是數學課。
下了課就可以放周末假了,但梁幼喃她們班的數學老師最擅拖堂。
每每聽到下課鈴他都是那一句:“講完這道題再下課。”
不過尖子班的學生大多不太會有怨言,都會認認真真聽完那道題,但總是會有少數的會抱怨。
譬如周廣。
“又拖堂,每回都這樣,真的是。”周廣又開始細聲吐槽了。
此時,走廊外全是下課放學的學生,鬧哄哄的,即使将門窗關上都依然能聽到雜聲。
拖了近五分鐘的堂終于将題目講完,講完後還布置了作業,發了幾張卷子周末做。
交代完作業這才下課。
由于已經秋天,日短夜長,放學這個點天色已晚昏暗了,校裏校外都亮起了路燈。
梁幼喃一個人背着書包走在校道上,正往校門方向走去。
剛出校門口就接到一個電話。
她父母擔心她會沉溺手機,所以從不給她買智能手機,但又為了方便聯系,所以給她買了一部洛基亞老人摁鍵機。
梁幼喃從口袋摸出手機,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號碼。
她沒猶豫就挂了。
也許是詐騙或推銷,她這樣想。
挂了不到一分鐘,又來了。
還是剛剛那個號碼。
一般詐騙或推銷被挂了是不會重複打的,難道是認識的人?
梁幼喃好奇地接了。
手機剛拿到耳邊就聽電話那頭說:“櫻桃,你現在在哪裏?”
一聽那聲音,梁幼喃渾身一怔,疑問道:“程小山?”
“是我,我問你,你現在在哪裏?”程小山說話透着一股焦急感,好像要發生什麽情況緊急的事。
“我快到學校附近的公交站了。”梁幼喃邊講着電話邊說,“是發生了什麽事?”
“你趕緊去人多的地方,一定不要落單。”程小山急急地說。
“嗯?”梁幼喃一頭霧水。
“你聽話,別問那麽多,我馬上來找你。”
“你……”梁幼喃還沒說完話,手機驀然被奪了去。
她驚愣地回過頭,只見身後站着一個高壯兇悍的漢子。她頓時吓得腳步踉跄後退。
随後她眼前一黑,被一只黑布袋套住了頭,緊接着雙手被扼住。
她驚叫,然後很快被一只手死捂住口鼻。她叫不出聲,只能雙腳亂蹬。
擒住她的人力大無窮,不費吹灰之力就被梁幼喃拖到遠離公路人群的幽暗逼仄的窄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