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唐四一時無言,不知從何解釋。
馬車裏兩人将外面的對話全都聽了去,江少晗促狹地看着長安,長安微笑,若有所思。
唐禦将桌上的茶杯拿起來,一個不穩撒了大半在地上。
柳穆林忙站起來,關切地問道:“大人,你沒燙着吧?”
唐禦笑道:“無礙無礙。”眼神是有不經意往下瞥去。
過來一會兒,王富說:“大人,小人還有人證。”
“是誰?”
“正是吳郎中。”
“哦?宣。”
很快,門外就有兩個侍衛押着一個老者進來。吳郎中眼神甫一進來眼神就直勾勾盯着張極。張極滿臉不可置信,他明明說……
吳郎中跪下:“草民參見大人。”
“你是何人!”左青大聲喝問,吳郎中眼神明顯瑟縮一下,好像很畏懼。
“左大人,你這是做什麽?”江少卿輕飄飄說,“雖然這貌似是你的府邸,但我和指揮使大人,可是坐在這兒呢。”最後那句話,江少卿笑着看他,但眼底卻無任何笑意。
左青還想說什麽咽了回去,柳穆林替他打圓場:“大人莫怪,想必左兄也是想快些找到兇手,這一見到人證才激動了些,是不是啊,左兄?”
“柳兄說得對。是下官唐突了。”左青心裏懊惱,明明只是兩個剛剛接觸官場的二世祖,但有時候說句話,居然讓自己反抗不得。,
“如此,我也不好怪罪左大人,你說是不是啊,阿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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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卿說得對,你,”唐禦對着吳郎中說,“還不快快說來,你是何人 ?”江少卿唐禦這一唱一和,讓左青臉色十分不好看,他不能發作,只能在心裏暗暗恨。
“回大人的話,草民姓吳,叫吳明,是個郎中。”
“你與翰林院被燒之事有和幹系啊?”
“這……小人不知。”
“不知,那你是何人證?”
“……”吳郎中聽不懂江少卿在講什麽,他講話漫不經心,不像是個辦案的,倒像是在與他話家常。向下磕了一個重重的響頭,“回大人,小人是來申冤的。”他指着張極,“就是這個人,他雇人殺了我!”
“噗嗤,”江少卿一口茶水差點噴了出去,笑道:“你說他殺了你,你不是好好活着嗎,難不成你是……”
吳郎中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話有問題,忙解釋:“不是,他是想殺了草民,但草民命大活了下來。”
江少卿點頭:“你繼續說。”
“三天前,張極找到草民,說要草民給他開一副藥,這副藥吃了得聞不見任何東西,并且要看起來是得了風寒,草民覺得事出蹊跷,本不想給他開這個藥,但是他拿草民的命威脅,還承諾只要我給開了這副藥,就給草民一千兩銀子,草民一時鬼迷心竅就答應了。”
“前天傍晚,草民家中闖入一個黑衣人,說是奉命來要草民的命,幸好有位女俠路過救了草民,草民平時絕對沒有做過虧心事,就這一件,那個黑衣人不是張極派來的還能是誰派來的?”
“哦,那張極,你還有何話可說?”
張極自知鐵證如山,自己已無力辯駁,索性垂頭不語。
唐禦讓人将吳郎中和王富帶下去,于是跪着的只有張極一人。他問:“張極,你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
張極擡頭:“小人沒有目的。”
“沒有目的?呵呵,不老實可是要受大罪的呀。來人吶,将張極拖下去先三十大板。”
外面很快傳來張極痛哭的嚎叫聲。唐禦好像沒聽見,他對着柳穆林說:“柳大人,你說怎麽總有些人不見棺材不落淚呢?”
柳穆林小心翼翼:“許是這棺材還不夠大?”
“呵呵,柳大人說的有理,那我就讓他見個更大的棺材。”
三十大板打起來很快,張極被人像垃圾一樣丢在地上,嘴裏哼哼着,全身被汗水浸濕。
“張極,你是招啊還是不招?”
“小人……實在……沒什麽招的。”張級咬牙。
唐禦拍了兩下手,一個婦人被帶上來。
“極兒。”
聽到婦人的聲音,張極連忙轉過頭去:“娘!”
婦人走過去抱住張極:“極兒,你到底做了什麽?”
張極狠狠盯着唐禦:“你早就知道了,做好了準備。”
唐禦微微一笑,不可置否。
張母一直在勸他,問他發生了什麽,張極咬牙不語。
“我勸你還是聽你母親的話,我也不是個十分有耐心的人。想必你大概也知道我是個什麽人,雖說我現在當了官兒,可不見得我能收斂多少,你要是緊閉嘴巴,到時候我煩了,做出什麽來了我就不敢保證了。”
張極看着母親,唐禦說得沒錯,惹怒了他,他自己倒是不怕,可娘……她已經六十多歲了,只有他這麽一個孩子……
“我說,”他頓了頓,看向左青,“是左大人叫我這麽幹的。”
“你……”左青氣急,唐禦讓他閉嘴,說:“好了,問題來了,左大人,那晚你去翰林院到底是做什麽去了?”
“我說過了,是去拿我母親的遺物。”
“哦?可是柳大人可不是這麽說得呀。”唐禦摳摳手指頭,“柳大人,可否請你再說一次”
“當然,”柳穆林頓了頓,“那晚左大人說是去找以前夫人給他的定情信物。”
“那是我記錯了,不管我是去找什麽,都不能說明我是兇手不是嗎?”
“沒錯,”唐禦回答得很爽快,“但是你嫌疑很大。”說完,他打了個哈欠,看看外面得天色,說:“來人啊,将左大人和張極帶回邊防司明日再審。”
五味樓
“我怎麽發現你今兒個好像什麽都知道似的?”酒足飯飽後,江少卿手放在滾圓的肚子上,一副慵懶的做派。
“自然是有人相助。”唐禦笑得神秘。搞得江少卿心癢難耐,誓要問個水落石出。
今天回來得很早,長安一回來就被請到了蘭院,長安心裏一個咯噔,莫不是昨晚的事讓娘知道了?
到了蘭院,被告知宇文翎在佛堂。蘭院裏設了一個小佛堂,宇文翎平日裏有一半時間待在這裏。木魚聲由遠及近,宇文翎跪在蒲團上潛心敲着木魚,嬷嬷去通報,但是宇文翎并沒有喚她進去。
長安心裏已經确定了,看來宇文翎是要敲打敲打她。雖然這些天宇文翎待她很好,但畢竟只是婆婆,不是親媽,心肯定是偏着唐禦的。
長安望天,過來會兒,木魚聲停,“進來吧。”
長安輕聲走進去,宇文翎的右邊多出來一個蒲團,她猜想應該是給她準備的。
她跪在上面,木魚聲又響起,她雙手合十,看着那尊釋迦牟尼佛像。
“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在蘭院建這個佛堂嗎?”
不知多久,宇文翎終于說話,“長安不知。” 其實是猜得出來,長安一直跟着慧法大師,對佛理也知道一些,她剛才嘴裏念的是忏悔文。
“我年十六嫁給當時赫赫有名的魏遠侯,懷着一個少女對她夫君以及婚後生活最美好的憧憬,”宇文翎嘴唇翹了一下,“有些事,想必阿禦和你娘告訴過你吧?”
長安應了一聲。宇文翎又說:“我這一生最後悔的事就是嫁給了唐毅,但我忏悔不是因為這件事。”
長安側目,等她靜靜說完。
“我這一生做得最錯的是沒有在該關心阿禦的時候做好一個母親。他小時候,我将大部分時間花在如何讨唐毅歡心上,當那個女人進門後,我又在自怨自艾。當她被流放後,我與唐毅的關系已經破碎到無法挽回,那時候我又在心灰意冷。直到某一天,我想起來我還有一個孩子時,那時候他已經十四了。”
“他已經十四了,這十四年我鮮少關心他,他已經習慣了将所有事都放在心裏不讓任何人知道。幸運的是還有江家那孩子陪着他,但他們相識也不過十年,今年我的阿禦已經十九了。我有時候都不敢想,在他最小的那九年裏,沒有父母的關心愛護他是怎麽一個人在小小的竹院生活的。”
“後來我開始彌補,雖然他嘴上并不怪我,可是他內心深處與我肯定有隔閡。”
她轉過頭,“你知道嗎,其實是阿禦親自向皇上讨要的賜婚聖旨。”
長安驚訝:“不是因為您和我娘?”
宇文翎搖頭:“娃娃親只是我和你娘那時候的一句戲言,阿禦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長安,你是個通透的孩子,也比娘幸運,阿禦是個好孩子,答應娘,以後你們有什麽事情一定要說開好麽?”
長安點頭:“娘,其實昨天晚上,我和……夫君已經說開了,我知他真心待我,我也真心待他,你放心,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宇文翎欣慰,朝後看去,長安順着她的視線,唐禦正站在她剛才站的位置滿臉笑容地看着她,瞬間,想起剛才自己說的話,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行了,晚膳時間快到了,我就不留你們陪我在蘭院吃些粗茶淡飯了。”宇文翎瞧見兒子熱切的眼神,發了赦令。
唐禦馬上牽了長安的手離開,那速度,就好像是要趕了去投胎,長安腿短跟不上他,臨近竹院的時候,他居然一把把她抱起,為了避免丫鬟小厮的眼光,她将頭死死埋在他胸口。
唐禦三步并作兩步跨進了卧房,将她放在床上,雙眼亮晶晶,眼神似放光般盯着她瞧:“嬌嬌,你剛剛叫我什麽?再叫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