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阿蘭疑惑,正要敲門,門打開一點,露出半個頭。唐四看了一眼被扶着的穿着男裝的長安和阿蘭,阿蘭正要開口詢問,被他制止:“噓~你先別說話。”他走出去扶過長安,說“你們一路過來有人看到嗎?”
阿蘭說:“只有幾個,天這麽暗,他們應該沒看清吧。”唐四點點頭,對那兩個丫鬟威脅說:“今晚的事不要亂說,否則少爺的脾氣你們是知道的,”見到兩個丫鬟連點頭,“你們先下去。”
唐四讓阿蘭慢慢将門打開,他則扶着長安進去,長安老實了很多,感覺快睡着了。阿蘭跟在後面,幾人鬼鬼祟祟終于進到阿蘭的房間,幸好阿蘭是一個人住,省去了不少麻煩。阿蘭點燈,唐四将長安放上床,終于壓低聲音用力說道:“你們今天去哪兒了,知不知道少爺很擔心,他今天很生氣。”
卻不想阿蘭并沒有要解釋的樣子,她冷哼:“他會擔心小姐,我看他是巴不得小姐不要回來!”
“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什麽意思?昨天他喝得醉醺醺回來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們去了哪裏,小姐沒說什麽還幫他收拾。今天晚歸的人換成我們小姐,這可倒好,連門也不給開了?”
唐四愣住:“不是……”
“不是什麽不是,你敢說不是他讓關門的?平常蘭院關門那有這麽早?”阿蘭越說氣越大,她将唐四推搡出去,“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快給我走,少爺生氣你也生氣,怎知我們心裏這股氣可比你們小!”說完她砰地一下關上了門,背靠上門滑落在地,不知不覺就哭了出來。
虧得她還覺得唐禦對自家小姐還不錯,沒想到都是假的,如果不是今天去春風樓聽到了那些話,小姐還被蒙在鼓裏。小姐肯定傷心壞了,她從來沒見過她像今晚這樣喝酒喝瘋了的樣子……
唐四站在門外,冷風一陣一陣地吹來他縮了縮脖子,想說些什麽又說不出來,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準備離開,這一轉身吓了一跳,唐禦就站在後面,唐四吶吶出聲:“少爺?”
唐禦身着中衣,身形單薄,站在月色下顯得有些寂寥。唐禦沒出聲,他也沒敢走,兩個人一前一後站着,看着房間裏的光由亮變暗再熄滅。冷風吹得歡了,而唐禦就好像感受不到,唐四幾次想開口都忍住了。
“去敲門。”
“……嗯?嗯!”
唐禦說話不敢違抗,他趕緊去敲門,敲了幾下沒人應,于是他加大了力氣。裏面終于有動靜了,阿蘭披着外衣點燃燭臺,一開門見着是唐四,她沒好氣:“你做什麽?”
唐禦直接推開兩人進屋,将長安抱起。阿蘭對着唐四能發脾氣,但卻很怵唐禦,今晚卻不知怎麽了,她直接伸開雙臂,擋在了門口。
“你這是做什麽?還不讓開。”唐四見她的舉動不禁為她捏了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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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此刻渾身是膽,對着唐禦的眼睛絲毫不懼:“憑什麽你想不讓小姐進就不讓她進,你想帶她走就帶她走。你知不知道唔…”
唐禦有耐心聽她說,一個眼神過去唐四馬上捂住她的嘴将她拉偏,唐禦大步而去。
外面風很大,一點點月光也被遮住。唐禦很快将她放上床,她沒沐浴,阿蘭只給她擦拭了一下,身上還有淡淡的酒味。
唐禦細細地看着她的臉,半晌說道:“我知道你沒睡着。”
長安睫毛煽動的幅度更大了,她知道自己裝不下去了,慢慢睜開了眼睛。
兩人就這麽對視着,好像在用眼神較量着,誰也不肯輕易認輸。還是唐禦先忍不住,嘆一口氣,說:“嬌嬌,對不起。”
長安嗤笑:“對不起,你有什麽可對不起我的?”
唐禦話就要脫口而出,他又斟酌了語氣:“告訴我你在氣什麽?氣我昨天去了春風樓?氣我沒有給你開門?”
長安轉過身去:“睡吧,別說了。”
唐禦将她翻過來:“不,要說,一定要說清楚。”如果有事不及時說清楚,兩個人都會亂想。
“昨天我去春風樓是因為……因為我剛進邊防司,我需要和他們……”
“呵,邊防司,我倒不知你何時這麽厲害。”
“嬌嬌,”他死死盯着她,緊握的拳頭出賣了內心的慌亂,“你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
她确實知道,只是不是從他嘴裏知道的而已。她知道唐禦不問出個所以然不會罷休,索性把話放開了講。
“唐禦,你說你是真心娶我。”唐禦點頭她又問,“為什麽想娶我?因為喜歡?”唐禦又點頭,她笑了。
“你說你喜歡我,可是你為什麽喜歡我,你怎麽會喜歡我,你甚至都……”她改了種方式,“前兩天我見到了大哥的女兒,我娘和大嫂問我準備什麽時候要個孩子。前天和娘進宮,在太後宮中,太後也這麽問我。”
她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我的意思不是說我想要小孩,而是,在我們的關系中,我完全摸不準你在想什麽。”
就在長安以為他不準備再談的時候,頸邊感受到了一點濕潤。她聽到了他充滿痛苦的聲音,看到了他露出難堪的神色:“許長安,如果…如果我說,我們不會有孩子呢?”
如果我們不會有孩子呢?如果你知道我明知道我們不會有孩子并且懷着陰暗的心思想把你綁在我的身邊,你會不會覺得我卑鄙,無恥,甚至…惡心?
他閉上眼睛,不敢見她,不敢見到她嫌棄厭惡的眼神。這短短的時間,他好像在接受神的審判。許久,他的心從一開始還隐隐有希望慢慢地沉落谷底。他覺得心裏的星星在一點點熄滅,這個秘密,這個不算秘密的秘密就這樣血淋淋地撕裂,就這樣把他丢到深淵。
忽然間,他覺得星星好像一點點又亮了起來。一雙手,一雙冰涼的手顫抖地撫上他的臉頰,在這深秋寒涼的夜晚,他覺得,這是他有生之年見過的最溫暖的手。
“就是因為這個?”長安的額頭抵上他的,她從來沒想過他也會有這麽脆弱的一面,這樣明豔驕傲的一張臉上,會出現難堪和自卑。她知道古人對子嗣是多麽的看中,尤其他還不是普通人,他是這侯府的未來的主人,這種事情如果傳出去,就是天下人的笑柄。如果換做心理脆弱一點的人,可能……
“嗯。”這聲帶着鼻音的嗯,快止住的淚水差一點就再一次洶湧而出。長安的額頭輕輕抵上他的,然後,在他嘴唇印下一吻。
之後的一切好像理所當然又水到渠成,這一晚他們講了很多,他在講,她在聽。講那個和唐毅從小認識的女人,講唐毅對她的視若珍寶。講宇文翎總是一個人偷偷地在被子裏哭,講唐毅對他的視而不見。講那個女人是如何地給他下藥,講他是如何讓大家發現她的真面目皇上給她判了流放等等。
更多的是将那個出現在他生命中的小女孩,那個小女孩的樂觀和笑容成了他單調又壓抑的生活裏最期待的風景。
昨晚折騰得太晚,直到正午長安才醒過來。一睜眼,就見到一張笑容滿面的臉。阿蘭給她備了水,沐浴的時候長安見她面色不好,知道她還在和昨天的事過不去,但是有些事又不能和她說太細,只能略過多數,粗粗和她說下情況。
一切收拾妥當午膳也端上了桌,一試,溫度正好。她吃得有些急,餓得狠了。昨晚灌的全是酒水,有很晚才睡消耗了力氣,現在只覺得前胸貼後背。
“你慢點吃,喝點水。”唐禦将面前的茶推過去。長安端起猛灌一口:“咳咳——”
唐禦想給她順氣被她拒絕,老實說,她覺得有些尴尬,雖然兩人都很默契地沒有提起昨晚,但他的眼神……讓她覺着好像養了只寵物狗?
緩過來之後,她問:“你今天不用去邊防司?”
唐禦搖頭:“我已經去過了,等午膳過後再去。”長安默默往嘴裏扒飯,不是專門回來陪她吃飯的吧?這樣好像顯得自己有點不懂事哦,但是,心裏的暗爽是怎麽回事?
“你要去嗎?”
“……嗯?”
“和我去邊防司。”
“可以嗎?”
“有我在,誰敢說不?”
“那……好呀。”
阿蘭和唐四跟在兩位主子身後,實在是不明白怎麽才過一晚上,這二位不僅沒有掰反而更親密了?
對此,唐四當然是十分高興不用再簡單唐禦的黑臉了,而阿蘭,和唐四恰恰相反。
“喂,你怎麽了?誰欠你錢了?”阿蘭踢走腳邊的石子,沒理會他。
唐四見她不語,以為她沒聽見便又湊近了些。
“啪——”一顆石子正中膝蓋。“你到底怎麽了?還在為昨天的事情生氣?你別想了,你看少夫人都和少爺和好了。”“啪——”又一顆石子飛到小腿,阿蘭依舊沒理會他,從他身邊走過。
唐四莫名其妙,自己沒惹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