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章
第 53 章
這條小路比剛剛的人行道偏,沒什麽人,那對打情罵俏的小情侶也早已沿着人行道走遠,周遭只有風掠過樹葉的聲音。
賀行感受到自己心髒跳動加速的聲音。
風刮到臉上很冷,但他的手心卻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
直到卓硯感到臉被風吹得有點疼,他才聽到賀行的聲音混着風聲低低傳來:“真的,喜歡你是真的。”
騙過你,但喜歡你是真的。
一直喜歡你。
得到意料之中的回答,卓硯什麽都沒說,繼續擡步往前走。
冬季天暗得早,小路上除了路邊裝飾燈的燈光就沒有其他光源,影子斜斜地拉在兩人身後,一前一後,偶爾輕輕貼在一起又很快分開。
賀行落後他半步,放輕呼吸,幾乎無聲地走在路面上。
他隐約感覺到今晚卓硯會跟他說些什麽,卻不敢催促,只敢小心地跟在身後,沉默等待。
往前走出幾百米後,卓硯忽然放慢腳步,下巴埋在圍巾裏,悶悶地喊了聲:“賀行。”
“嗯。”賀行上前,和他重新并肩。
卓硯知道賀行在看他,但他沒擡頭回視,只擡了擡下巴,把圍巾壓在底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的路。
因為沒有圍巾的遮擋,他的聲音聽起來清晰很多:“對不起。”
賀行呼吸一滞,感到心髒微微一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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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這點微痛就化作虛無——
“你對我來說有點不一樣。”
北城最近突發式降溫,卓硯說話時會有不明顯的白氣呼出,他慢慢道:“受傷的時候你照顧我,替我解決舒倩的事情,還有剛剛聽到你說喜歡我的時候……我特別開心。但我不太确定為什麽。”
“究竟是因為你對我好才這麽高興,還是因為其他的,又或者是因為我也喜歡你……”
賀行覺得自己的心髒就這樣脆弱地被捏着,稍有不慎就會碎成一片,而決定權在卓硯手上。
卓硯的臉已經在冷風中紅成一片,他停了一會才繼續:“我很少有這種感覺,因為某個人而有朦胧的滿足,那天你親我的時候,我也沒有反感和讨厭。但我還是想有一個更加确定的答案,而不是帶着這種模模糊糊就進入某段關系。所以……我今天沒法給你答複,你能再給我一段時間嗎,等我想得再明白一點,可以嗎?”
餘光裏的身影消失,卓硯知道是賀行停了下來。他有點緊張,因為賀行并沒有義務等他。
原地站了幾秒後,他深吸一口氣準備轉過去。
一股涼風撲面而來,卓硯眼前驟然一黑,随後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賀行用力抱住了他。
卓硯臉貼在他的衣服上,怔了好一會。
回過神後,他試探地拍了拍賀行的手臂,輕聲又問一遍:“可以嗎?”
身上的力氣松了幾分,賀行帶着點微顫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好。”
怎麽會不說好?他一個人等了這麽多年,多久都過來了,只要能等來一個回答,一段時間又算什麽?
他願意。
只要這個人是卓硯,他願意等。
卓硯也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氣,任他再抱了會才小說:“還抱嗎?好像有人過來了。”
賀行松開他,伸手整理好被他弄亂的圍巾,眼睛周圍有一圈不明顯的紅,啞聲道:“不抱了,走吧。”
這些天圍繞在他們之間的問題終于解決,出公園的路上氣氛歡快很多。
兩人邊走邊聊,出了小路又回到人行道上。
他們在公園門口碰到一只阿拉斯加。
狗很喜歡卓硯,看到二人就一直往他身上蹭,任主人怎麽拉都不走。
卓硯蹲下來陪狗玩了會,笑得十分開心。
狗狗最後還是被主人強行拉走。
卓硯起身時臉上的笑意還沒收回去,他扭頭道:“這邊好多遛狗的,有空我們把蛋糕也帶過來玩吧。”
賀行看着他,眼裏盛滿溫柔的笑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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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好給卓硯一段時間,賀行就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急不可待,他給足了時間和空間。
但因為坦白了感情,賀行言行上不再像之前那麽克制,那種從心底流出的在意和關心不再被掩飾。
出乎意料地,卓硯今天中午沒有收到來自賀行的“吃飯了嗎”,他正考慮着要不要主動問一下。
張喬言急促地敲響他辦公室的門:“卓硯,我們現在去賀氏一趟。”
卓硯直覺是景城和賀氏那件事,立馬問:“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果然,張喬言凝重地說:“他們收到傳票了。”
和法院傳票一起送上辦公室的還有起訴狀副本。卓硯和張喬言分別看了這兩樣,表情都不太好。
起訴理由和景城上次發的內容差不多,聲稱賀氏違約,要求賠付違約金。
傳票上标明的開庭時間就在元旦假期後,只剩六天時間。
時間很緊,看得出來對方毫不留情。
賀行問:“有勝訴的可能嗎?”
“基本沒有。”張喬言放下手裏的東西,遺憾搖頭,“目前我們手上沒有證據可以證明他們是惡意串通,違約直接釘死了,能争取的只有違約金多與少的問題。”
卓硯越聽臉色越不好,反而賀行聽完倒是比較平靜。
他點點頭,不再發問。
卓硯記下開庭日期,問他:“你們現在打算怎麽辦?”
賀行沉默了幾秒,到這個地步沒再騙他說能解決,如實道:
“應訴,賠錢,除此之外找不到其他辦法了。”
“那以後公司怎麽辦?”
“賀氏已經在聯系外地企業了,有很多公司樂意借我們的力打開北城的市場,可以盡可能減少對公司的影響。”
陸建國和景城算計今天這麽久,就是為了一舉重創賀氏。周廷欄昨天告訴他,他替賀氏穩住的幾個客戶偷偷透露給他一個消息,建和的人正在聯系他們。
賀行:“陸建國找了舊同學的兒子當擋箭牌,把持着一家傀儡公司,那家公司一直在暗自發展,就是為了有一天把賀氏踢出局。”
妥協。
陸建國這個局做得太狠,連自己在賀氏的股份都算計進去,就為了把賀行拉下馬。
他不可能将自己手裏的股份交出去,只能妥協,将這次當做教訓,打碎牙齒和血吞。
賀行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減少賀氏的損失。
與外地企業合作雖然吃虧,但對于即将陷入泥沼的賀氏集團,這點吃虧換來的喘息餘地卻能解燃眉之急。
卓硯懂這個道理,但內心還是不免憤怒。
好不容易壓下情緒,他說:“開庭那天讓我去吧。”
這話是對賀行也是對張喬言說的,聽起來像在征詢他們的意見,但實際上更像一種通知。
賀行沒說話,他一直不想把衆誠牽扯進來,雖然現在已經這樣了,但他仍然不想讓卓硯碰這些糟心事。
可他又開不了拒絕卓硯的口。
張喬言想了想,同意了。
“在這方面卓硯比我和林樂有經驗,不管怎麽樣官司都要打,讓他去更有利。”
雖然知道結果八九不離十,但卓硯還是把一下午都耗在了這案子上。
張喬言離開律所時見他還在看,忍不住勸他:“卓硯,這麽晚了先回去吧。”
對着電腦看了一下午,卓硯眼睛有些受不了,聞言點頭,揉了揉眼角,沖她一笑:“好,言姐你先走吧,我馬上就回。”
張喬言走後,卓硯又重新看了遍一下午梳理出來的東西。
——幾乎沒用。
協議拟得很嚴謹,違約金的數額都沒什麽可指摘之處。
如果卓硯不知道內情,甚至會勸賀氏不要再白費力氣打官司,直接賠錢就好。
沒有可以翻盤的點。
一個都沒有。
關掉電腦,卓硯離開律所前逐個查看手機裏的未讀消息。
公司有事,賀行今天會很晚回家,說安排了司機送他回去。
看到報備式的消息,一下午的緊繃忽然就得到放松,卓硯眼底不自覺流露幾分笑意:
【Z:別太晚,在家等你。】
其他都是工作上的消息。
一一回複後,一條沒有備注的陌生短信吸引到卓硯的注意。
【180xxxxxxxx:卓律師,明天上午十一點佐音咖啡廳,我有很重要的事想跟你說!】
短信是兩個小時前發來的,卓硯當時以為是廣告短信,看都沒看就劃掉了。
由于沒得到回複,這人又發了一條強調:
【180xxxxxxxx:真的非常重要,是賀氏的事!】
卓硯看見陌生號碼第一反應以為是嚴晨。
畢竟因為經常被他拉黑電話,嚴晨總是能找到新的號碼發來消息。
但從內容上來看應該不是。
而且嚴晨對他的稱呼不是卓律師。
卓硯把短信內容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指尖飛快敲字: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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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一點剛過。
佐音咖啡廳裏只坐了稀稀拉拉幾個人,有埋頭工作的,有閑聊的,也有默默等人的。
卓硯推開玻璃門,在一眼能望到頭的廳裏環視一圈,目光鎖定在一個坐在角落,戴着鴨舌帽的男人身上。
确定是自己要找的人後,卓硯走到他面前,拉開椅子坐下。
剛剛還緊張得四處巡視的男人看見他忽然就松了口氣,緊緊盯着他。
卓硯打量了一番他一身嚴嚴實實如同在外逃犯般的穿着,喊出他的名字:
“李拓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