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章
第 52 章
車身安靜地朝前行駛,周廷欄看完協議上的簽名後就沒再說話,此時車內一片寧靜。
卓硯一個人在後座,偏頭看着窗外,腦海裏回蕩着剛才舒倩說的話。
那次沖動把人傷到後,舒倩有過一絲後悔。
如果卓硯和那位女律師因為這個找自己麻煩,可能不太好解決。以防萬一,她咨詢了自己的律師,律師聽完後告訴她:找她麻煩會增加雙方協商難度,對方如果想和平解決離婚問題,大概率是不會找她追究責任。
她這才放下心。
然而沒放心多久,她就接到了賀行的電話。
電話那頭的人口吻異常冷淡,一上來就直奔主題:“怎樣才簽離婚協議。”
舒倩一哽:“賀行,這是我和阿廷的事,你沒必要插這一手吧?”
雖然她和賀行認識得久,但其實一直沒什麽交情,唯一的交流橋梁就是阿廷。
況且她記得賀行不是一個愛主動插手別人私事的人。
賀行重複一遍:“怎樣才簽?”
舒倩毫不客氣地回道:“我不會和阿廷離婚的。”
對面諷刺似的笑了聲,什麽都沒說就挂斷了。
舒倩沒把這通電話放在心上,但很快就受到了來自賀行的警告。
舒倩自小學習舞蹈,一路上順風順水,順利考入舞蹈學院,拿了不少獎,畢業後又在父母的牽線搭橋下進了北城最知名的舞團。舞蹈生涯可謂是毫無坎坷,連個攔路的小土包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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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是這樣順心順意的工作,突然出了岔子。
她好幾個表演都相繼被取消,負責人連個理由都沒給,面對她的質問只是敷衍了事。
但這還沒結束,接下來不僅個人表演被取消,連團體表演都将她除名。
再次看到團體表演名單上沒有自己後,她帶着不甘和怒火氣勢洶洶地找負責人算賬。
負責人這次沒有再搪塞她,而是意味深長地說:“小舒啊,你想想最近是不是得罪誰了?”
一瞬間她腦海裏閃過許多人。
首先蹦出來的是被自己傷到的兩個律師,但很快就否定了,他們沒有操控舞團的能力。
難道是周家?也不可能,就算鬧得難看,阿廷也不會這樣幹。
驀的,舒倩瞳孔一縮,想到了賀行的那通電話。
在賀氏集團大廳受了足足一個小時冷待後,她才被帶上去。
“賀行你這是什麽意思!”一進門,舒倩就忍不住質問他,“是你讓舞團撤掉我所有表演的?你到底想幹什麽!”
“離婚。”
賀行冷淡地擡眼:“我要幹什麽,上次電話裏說得已經很清楚了。”
舒倩一噎:“……我說了我不會和阿廷離婚。”
“那你可以試試。”
說這話時,賀行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但舒倩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
如果她一直不答應離婚,她就一直不會有演出。
久久沒等到回答,賀行收回壓迫感極強的視線,淡淡道:“你自己好好權衡一下。”
沒等舒倩離開,就聽他又涼聲說:“但我不希望看見你再傷到卓硯。”
“不然,就不止是接不到演出這麽簡單了。”
-
西山苑。
李眠拉住想去書房的賀行,小聲叮囑:“小行啊,你等會勸勸老賀別太動氣,他剛跟你陸叔吵了一架,現在正郁悶呢。”
賀行一怔,問:“陸建國來過?”
李眠:“是啊,一個小時前剛走,臉色不太好,我估計兩人是吵架了。”
“好,我勸勸他,你別擔心。”
沒再說什麽,賀行答應她,往樓上書房走去。
書房裏并沒有多聊什麽。
賀山川今天本想和陸建國談談,最好能和平解決,但對方油鹽不進,二人理所當然地談崩了。
賀行避重就輕地跟他說了公司現狀,二人讨論了一會就出來了。
李眠問他:“在家裏吃晚飯嗎?我讓阿姨做點你愛吃的。”
回西山苑本就是多陪陪他們,賀行點頭沒有拒絕。
客廳前放了一架精致的落地鐘,賀行掃了一眼時間,已經過了這麽久了。
事情應該談完了吧。
他點開與卓硯的聊天框,遲疑片秒後調出鍵盤,敲字發送。
【H:結束了嗎?】
剛發過去,就看見頂上的備注變成對方正在輸入中。
很快,卓硯消息來了。
【Z:你忙完了?】
沒等賀行回複,卓硯就打電話過來。
賀行眼裏滑過一絲意外,随後漫起笑意。
他走到陽臺,接起電話。
接起後,賀行先道:“沒有忙,在我爸媽這裏,今天回來陪陪他們。”
“……好。”
随後雙方陷入安靜。
剛剛看到消息,卓硯沖動之下打了這個電話,現在接通了,他又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麽。
有點尴尬。
院子裏種了些正值花季的花,賀行視線放在那些花上,問道:“今天談得順利嗎?”
對方先提起話題,卓硯放松不少。
“挺順利的。”他靠在牆上,說道:“賀行,你……謝謝你幫我解決舒倩這事。”
賀行:“……”
他有點無奈,問:“張律師告訴你的?”
“沒,不是言姐說的,舒倩說的。”
身後李眠在叫他,賀行回頭示意她稍等,對卓硯說:“嗯,能幫到你就好,我媽叫我,沒事的話先挂了?”
卓硯想了想,問:“晚上一起吃飯嗎?”
雖然剛剛才答應爸媽晚上一起吃飯,但……
賀行道:“好。”
晚上的餐廳是卓硯定的,一家意大利菜,味道還不錯。
餐廳旁邊是一座濕地公園,晚上會有很多人到那去散步,選在這裏無形中會有許多客流量。
吃完飯,卓硯把手揣進大衣兜裏,轉頭問賀行:“去那邊的公園逛逛嗎?”
對上那雙暗含期待的眼睛,賀行點了點頭,沒有拒絕。
公園修了一條鋪滿石子的環湖人行道,很寬,并排走七八個人不是問題。人工湖上修着幾條木棧道,有不少人在此消食。
卓硯和賀行并排沿着人行道往前走,互相都沒說話,保持着微妙的安靜。
他們身後跟着的應該是一對小情侶,男生正在哄女生開心,時不時有“寶貝”“別生氣”“愛你”之類的詞飄過來。
如果放在平時,卓硯說不定不會在意,就算聽見了大概也只會調侃似的跟身邊的人感嘆兩句。但不知是不是因為今天在身邊的人比較特殊,他一時間竟然只想到那句帶着濕潤氣息的“我好喜歡你”。
他自認為隐蔽地看了眼賀行。
因為今天沒去公司,賀行難得沒有穿正裝,而是穿着一件黑色外套,領子立起擋住脖子,兩手松散地插在口袋裏,一直看着前面的路。
以客觀的角度來看,賀行長得是很帥的,主觀來講,他也很喜歡這一類的長相。
卓硯默默收回視線,盯着腳下的石子路。
身後的小情侶還在你一句我一句地打情罵俏。
“卓硯。”賀行不知何時偏過頭來看着他,“去那邊看看?”
卓硯順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又低下頭,應道:“好。”
根本沒有認真看,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保持沉默往前走了一段路,卓硯擡頭,忽然叫了賀行一聲。
“賀行,你高中是不是送過我東西?”
賀行眼神一動,幾秒後巧妙地反問:“你說那支鋼筆?”
“不是。”卓硯否認,“一副畫,有嗎?”
他把話說得更明白:“被我裝在相框裏,高三時有人用信封裝起來沒留名字,你看過的那幅畫,是你送的嗎?”
賀行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無言地看着他,嘴唇動了動剛要說什麽。
卓硯似乎很怕他不承認,飛快補充道:“我看見你書房那幅畫了,和我那副很像,是同一個人畫的。你說書房的是你自己畫的,那我那副應該也是你畫的吧?”
賀行口袋裏的手蜷了一下,半晌道:“你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
他還以為卓硯永遠不會再提起那副筆觸稚嫩的畫。
卓硯說:“但你沒承認。”他頓了頓,接着道:“而且如果是你,當時為什麽不直接給我,要用匿名的方式。”
因為喜歡你,喜歡你所以想給你,也是因為喜歡你,怕吓到你所以才以不留名的方式送出去。
賀行盯着卓硯幽黑微亮的眼睛,良久喉結一滑,啞聲開口:“你呢,你希望是我嗎?希望當時我沒有隐瞞,親手把東西送給你嗎?”
話一出口賀行就覺得自己問得太急了,說不定又會把人吓到。他閉了閉眼,剛要換種說法,就聽見——
“希望。”
卓硯堅定地看着他,肯定似的又說一遍:“我希望是你送的。”
賀行睜眼怔怔地望着他。
“所以,是你嗎?”卓硯問。
嗓子有點澀,賀行沒再否認:“……是我。”
卓硯點點頭,想起什麽又問:“那天酒醒後,你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嗎?”
卓硯不是沒喝過酒,自己也不是傻子,言姐當時說得那麽明顯,他大概也知道賀行根本沒有斷片,說什麽都不記得了應該也都是假的。
賀行一動不動,沒有再騙他。
“……假的。”
“這樣啊。”卓硯垂眸思忖片刻,擡眼問:“那句喜歡我,也是假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