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章
第 45 章
睡不着。
床上被子蜷成一團,卓硯憋了幾分鐘受不了了,一把将被子掀下去,大口呼吸新鮮空氣。
一閉上眼就是今天的場景。
明明只是輕輕抱了一下,但他現在懷裏仿佛還有賀行的溫度。
手也是,明明是幹燥的,卻總有種一直濕乎乎的感覺,好像現在還在被牽着。
怎麽會這樣。
難不成他入戲太深了?
月光從窗簾縫隙擠進室內,如刀鋒一般切割卧室的混沌黑暗。
卓硯借着月光入神地盯着牆面好一會後,确認自己現在一點睡意都沒有。
半晌,他放棄抗争,打開手機準備消磨一下夜晚時光。
就快淩晨一點了。
卓硯漫不經心地劃着手機屏幕,上面閃過的內容一個字都沒看進去。
這麽晚了,賀行應該睡了吧。
也不知道他後面怎麽跟家裏解釋。說分手了?還是坦白就是逢場作戲而已。
伯母對自己挺好,知道後會生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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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出來他媽媽挺喜歡自己的,那他……
思緒戛然而止。
手機突然有電話進來,屏幕光倏地變暗,卓硯手指仍然在機械地劃拉,劃上了接聽鍵。
電話接通後震了一下,卓硯低頭,是他見過的電話號碼。
手機一片安靜,對方顯然是沒想到會接得這麽快,足足卡了好幾秒後才不太敢相信地出聲:“小硯,是你嗎?”
卓硯的怔愣只有一瞬,旋即回神,冷淡地應聲:“……有事嗎?”
分手後嚴晨每每打電話過去,不是被直接挂斷就是要連續打好幾遍才被接起,秒接的情況還是第一次。
他不免有些高興,下意識說:“沒事,我就是……”
“沒事就挂了。”
“別,有事!”嚴晨連忙改口喊道。
其實他沒什麽事,只是和朋友喝了兩杯酒,酒精上頭,想起了在一起的日子,對卓硯的思念達到峰值,就想聽聽他的聲音。
所以才打了這通電話。
對面沒了聲音,卓硯沉默地等他說話。
酒的苦味還在嘴裏,嚴晨低聲問:“衆誠的二面,是你把我刷了嗎?”
“是。”
“為什麽?你應該知道,我的資歷進衆誠明明……”
“嚴晨。”
卓硯的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只有下拉的嘴角表達出他現在的厭倦和煩躁:“同樣的手段,你在盛意用過一次就夠了,我不會讓自己吃第二次虧。”
嚴晨一哽,讷讷道:“什麽手段?”
“如果不出意外,上個月我就已經和盛意簽完協議,成為合夥人了。你不就是吃準這一點才從景城轉到盛意來的?”
景城作為北城最知名的律所,卓硯不信他會不明白從景城跳槽到盛意弊大于利。
他說:“現在我從盛意離開了,你還想用同樣的辦法到衆誠?”
“我沒有要逼你走的意思。”嚴晨啞聲良久才說,“……我只是想離你近一點。”
“呵。”
卓硯冷聲嗤笑。
不管他有沒有這樣想過,造成的結局都是逼得卓硯放棄唾手可得的合夥人身份,拿出幾乎全身的積蓄搏一把創建新所,從零開始。
嚴晨也明白這個道理,不敢就這個話題再多說話,只能沉默應對。
卓硯本想直接挂斷電話,忽然想起什麽,皺眉問:“你上次的短信什麽意思?”
九龍山那次他還沒來得及看清消息就摔倒了,手機碎得看不見消息。後來把電話卡插到新手機裏也沒法查看已接收的短信,加上賀行說能解決,他也就沒再問。
現在既然嚴晨都打電話過來了,索性問一下。
嚴晨給卓硯發過不少短信,有些或許還是被拉黑期間發的,他摸不準卓硯說得哪條:“哪次?我發什麽了?”
卓硯:“你說賀氏會有麻煩,為什麽?”
“……”
電話對面死一般的寂靜,連呼吸聲都聽不到,如果不是手機上持續跳轉的通話時間,還以為已經被挂斷。
良久,嚴晨一字一頓,近乎咬牙切齒地問:“你就這麽關心那個叫賀行的?”
快一個月之前發的短信,正常人不刻意提根本都不會想起,但卓硯不僅記得,還一跟他聯系就問起來。
嚴晨自認識卓硯起就沒有過像現在一樣大的危機感,他終于察覺到一件事:卓硯在離他越來越遠的同時,在離那個叫賀行的人越來越近。
卓硯沒有想回答他的意思,又沉聲問了幾遍到底什麽意思。
但除了剛剛那句話,嚴晨一個音節都沒再發出過。
耐心耗盡,電話被無情地挂斷。
直到手機屏幕自動熄滅,嚴晨才把手機從耳邊緩緩撤下來。
香煙的火星在黑暗中明明滅滅,最後燃至盡頭。
在點燃第二根煙前,嚴晨掏出手機,屏幕的白光在他眼底映下一片冰冷的陰影。
【嚴晨:楊叔,上次您跟我提過的事,方便讓我參與嗎?】
翌日,卓硯到衆誠時把張喬言和林樂都吓了一跳。
林樂看着他眼底大片的烏青,驚訝道:“你這是熬了個大夜嗎,黑眼圈比熊貓的還明顯。”
昨晚上一直想賀氏的事,直到四點多才迷迷糊糊睡着,一共睡了不到四個小時,卓硯現确實有點精神不振,聲音都中氣不足:“昨天睡太晚了。”
林樂以為他是為了工作才睡得晚,納悶道:“你最近接那案子也不複雜啊,怎麽熬成這樣?”
張喬言也有點擔心他的狀态,說:“你這樣真的沒事嗎?不行今天休息吧。”
卓硯擺擺手:“沒事,我上午約了當事人過來,下午就不來所裏了。”
為了使自己看起來不那麽像即将過勞猝死,卓硯給自己沖了比平時濃兩倍的黑咖啡,強制自己大腦興奮起來。
好在今天的當事人很靠譜,按照約定的時間到,問及相關案情也沒有推三阻四地不願意說。
大致有了思路後,卓硯撕下一張便簽紙邊寫邊說:“大概的我都知道了,回去後你把這些東西複印一份送到律所來吧,有什麽問題可以直接微信問我。”
當事人接過便簽紙仔細收好,連忙道謝,頗為不好意思地說:“真是麻煩你了卓律師,我看你熬得黑眼圈都出來了。”
“……”卓硯心虛地回了兩句職責所在,決定下次再也不熬這麽晚了。
事實證明濃縮兩倍的黑咖啡扛不住沒睡飽。
中午回到家,開門的時候卓硯上眼皮和下眼皮都在打架。
進屋直奔房間,兩眼一閉,被子一蓋,意識幾乎瞬間進入睡眠狀态。
不知道睡了多久。
一道不太明顯的關門聲響起,薩摩耶叫了兩聲後就安靜下來。卓硯睡得淺,半睜着眼去摸手機。
下午四點半。
起床簡單洗了把臉,卓硯拉開房門想看看這個時間是誰來了,按理說賀行現在應該還在公司。
“賀行?你這麽早就回來了?”
賀行是回來拿資料的,此時正準備出門,聞言驚訝地回過頭:“我回來拿個資料,你下午沒去律所嗎?”
卓硯說沒去。
賀行點點頭,司機還在外面等,他剛想出門,又回頭道:“你周三有時間嗎?”
“有,怎麽了?”
卓硯還以為是賀氏的事,但賀行否認了:“那周三中午一起吃個飯?我帶你見個人。”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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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行帶他見的人是周景均。
二人約的是一家偏西式的餐廳,比較正式,看起來應該是有事要談。
作為賀氏的法律合作方,卓硯以為賀行帶他來是兩家有合作,需要過一下細節,讓他給點法律意見。
所以兩人把話題轉到他和衆誠身上時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小廷的事,多謝你們上心。”
周景均面相冷,聲音也很冷,坐了半天只有現在才露出一絲禮貌的笑意:“你的腿好點了嗎?”
“已經沒什麽事了,謝謝周總關心。”
周景均大概也就真的只是客氣一下,點頭後就沒再提這個,轉而問:“聽賀行說衆誠是剛開的事務所,主要做什麽領域?”
卓硯愣了一下,隐隐明白賀行叫他來的原因。
他很快說了幾個非訴業務的方向,又提了幾個他們三人以前參與過的項目。
聽完後,周景均沒立刻說話,單手抵着桌面,大拇指有意無意輕輕敲着,沒什麽表情地思考。
思考兩分鐘後,他将兩手并攏,說:“周氏有個目前在磋商階段的項目,之前負責的事務所出了點問題,現在正在找新的合作事務所,不知道衆誠對此有什麽想法嗎?”
簡單聊過後,周景均似乎還算滿意。
二人交換了名片,他道:“後續的溝通我會讓項目負責人繼續跟貴所聯系,希望合作愉快。”
卓硯把名片收好,微笑着回應:“多謝周總的信任,希望合作愉快。”
正事談完,周景均低頭看了眼腕表,說:“我約了人看舞臺劇,得先走一步,失陪。”
說完起身,禮貌地欠身離去。
待人離開,卓硯呼出一口長氣,轉頭問賀行:“你特地跟周景均約的這頓飯嗎?”
卓硯不傻。
衆誠剛起步,還在北城律所圈的底層,周氏的項目怎麽看都不會輪到他們頭上,更別說讓周景均特地赴約見他。
賀行沒承認也沒反駁:“我沒幫什麽忙,只跟周景均提了一下,要見你們是他自己決定的。”
言外之意是衆誠靠自己才拿下的,不是靠他。
周景均也不會因為他一句話就給項目找不靠譜的人。
卓硯知道肯定不止他說的這麽簡單。
他感激的同時又有點雀躍。
和以前搞定案子談成合作的高興不同,這是一種被人放在心上而感到溫暖的高興。
好像。
好像還有一點是因為這人是賀行。
“謝謝。”卓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