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
第 42 章
“不算心理疾病,只是一種心理障礙,高中的時候在他那治療過幾個月,已經沒事了。”
賀行三言兩語帶過那段日子,并不想多加敘述。
看着賀行面色平靜地回答,不知怎麽的,卓硯突然就想起一些以前的日子。
中學時期的他是一個很擅長社交的人,和現在林樂的自來熟程度相比只能說有過之而無不及。加上初中也是在一中讀的,熟悉的環境讓他适應得更好,卓硯高中三年有很多朋友。
和後來的固定同桌孫鷺相比,賀行其實只跟他坐過一個月,他們聯系并不密切。
再者他後來又有意識地避開人家,兩人之間實在只能稱得上是泛泛之交。
畢業後大家各奔東西,山南海北的,只能靠手機聯絡。
時間飛逝,大學時大家的專業不同,工作後也不在一個領域,後來都遇到了自己覺得更加志同道合的人,以前的朋友就很少再聯系。
工作後的同學聚會上連孫鷺和他都只能稱得上相熟的老同學,更別提九年裏連面都沒見過的賀行。
卓硯記得自己當時第一眼看見賀行時沒能認出來他,是有同學叫了他的名字,他才知道原來眼前這個變化巨大的人是賀行。
他一直以為自己腦海中高中的賀行已經模糊,但此刻,一些盛夏時發生的事,還有當時的記憶忽然就清晰起來。
在卓硯為數不多有關賀行的記憶裏,賀行表現出來一直是冷淡的性格。
不愛說話,不愛搭理人,好像別人多跟他說一句話都是在浪費他的時間,冒犯他。
他第一次對賀行産生關注是在知道賀行中考成績和他并列第一的時候。
卓硯對這個叫賀行的人産生過一股朦胧的好奇——大概是他那時微妙的慕強心理在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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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人對熱情的同學都會抱有善意,也更願意和這樣的人相處,這是卓硯一直以來的處事方式。
他也是用這種方式來對待賀行的。
但賀行對他和其他人對他的态度不一樣,甚至是截然不同。
賀行很煩他。
這種煩會在他多問幾句話的時候從敷衍回答轉換成愛搭不理。
他的态度太明顯,不愛講話和對別人的疏離也太突兀,所以那時卓硯一直覺得賀行應該是讨厭他的。
可孫鷺問卓硯要不要跟他當同桌的時候,卓硯沒一口氣答應。
賀行或許不喜歡卓硯,但卓硯卻不讨厭他。況且那會他和賀行關系已經沒那麽僵了,即使對方依舊不怎麽跟他講話,但卓硯能感覺到。
所以在答應孫鷺前,卓硯隐晦地問過他想和誰坐。
賀行當時回的什麽已經忘了,總之不會是想跟卓硯一起。
他愛交朋友,卻從不強迫人跟自己做朋友。
于是高中第一次調座位,班主任在他的要求下給他換了位置,他和孫鷺成了同桌。
卓硯以為這會是他和賀行的全部交集。
但很快一個偶然改變了他們二人之間的現狀。
賀行在學校突然發燒,卓硯買好藥回教室看他的時候,他整個人已經燒得不太清醒了。
好在發現得快,卓硯給他吃了藥,還找班主任聯系了他家長。
本來算不上什麽大事,況且那時候卓硯因為劉申的事對賀行很愧疚,在他看來這就是順手幫忙照顧了一下同學。
可這件事後,他跟周廷欄和賀行之間的關系莫名好了不少。
但好景不長。
孫鷺第一次開玩笑把卓硯跟gay這個詞扯上關系時,他沒覺得好笑,只感受到了無窮無盡的恐慌。
他怕別人知道他是同性戀,怕別人用奇怪的眼光看他,怕別人對他指指點點。
為了把一切苗頭在發展之前切斷,卓硯選擇了最快捷的方式:遠離扯上關系的另一個主人公——賀行。
他開始有意避開二人之間的接觸,故意遠離,盡可能避開一切交談。
這讓他們原本就不是特別親近的朋友關系短時間內快速冷卻到了普通同學這一層。
方法奏效很快,從那以後卓硯沒再聽誰把自己和那個詞放在一起,同時他和賀行之間也成了最普通不過的同學情誼。
後來某個睡不着的晚上,卓硯突然想起這事時還會有點淡淡的遺憾:如果那時候沒有那個恰好戳到他痛點的玩笑,他不那麽敏感,他和賀行說不定也能成為很好的朋友。
賀行不肯放過卓硯臉上任何一絲表情,他看似四平八穩地坐在那,其實內心已經揪成一團。
會嫌棄他嗎?會覺得他是個怪人嗎?
他不敢把自己的病情說太多。
卓硯隐約覺得自己曾經似乎誤會了什麽。
賀行高一時候對所有人都愛搭不理,沒人能在他這得到好臉色,但後來就不這樣了。
後來的賀行雖然也不怎麽主動和人說話,但不會再對人故意冷臉,有人跟他說話也是有問有答的。
高中的心理醫生。
治療過一段時間。
卓硯意識到賀行那時對他的冷漠和疏離或許并不是讨厭他。
他只是心理出了點問題。
賀行有心理障礙,這讓卓硯有點心疼。
但賀行沒有讨厭過他,這種可能又讓卓硯有點開心。
他眉毛擰了又松,松了又擰在一起,看得賀行心慌一次比一次厲害。
卓硯看着他,半晌出聲問:“高中時治好了,這麽多年過去了,林任哥還讓你去複查麽?”
賀行嘴唇張開一小條縫又合上,确認沒有在卓硯臉上看到自己害怕的表情後才輕輕點頭,說:“他們不放心,讓我每年都去做個複查。”
停了停,他又強調道:“不是沒治好,只是一個檢查而已。”
卓硯這才放心一點。
他擔心賀行會沒治好卻不願意說。
賀行擔心的場面沒有發生。
卓硯沒有對他曾經接受過心理治療這事發表什麽意見,也沒有任何把他當異類來看的表現。
他只是在聽完後點頭說他知道了,又很平常地對自己說時間不早了,早點睡,晚安。
這樣的反應在賀行的預料之內。
卓硯就是這麽一個人,他從來不會因為別人曾經經歷過什麽就用有色眼鏡看待,也不會讓別人陷入某種尴尬的境地。
但賀行還是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氣,暗自感到慶幸。
睡覺前,卓硯在網上關鍵詞搜索情感缺失型人格障礙。
他把那些科普和分析看完後關上手機,在黑暗裏看着天花板發愣。
家庭關系,缺少社交接觸。
賀妍跟賀行的關系很好,兩兄妹之間感情是肉眼可見的深厚。
平時賀行也經常回他爸媽那,雖然因為工作忙只能隔幾天回一次,但應該也不至于家庭關系緊張。
而且他偶然聽到過賀行和家裏打電話,氣氛看起來挺融洽的。
卓硯在床上翻來覆去,想不出一點賀行會得這個病的原因。
他對賀行的了解太少了,或許他家裏之前的情況并不是這樣呢。
這樣慢慢地思考着,睡意逐漸上湧。
徹底睡過去之前,卓硯迷迷糊糊地想,什麽原因都好,都無所謂了,只要賀行現在沒事就行。
第二天卓硯睡到自然醒。
今天周日不用去律所,他沒有訂鬧鐘,一覺睡到快十點。
前兩天剛過大雪,天氣早不像之前那般不冷不熱的。
今天溫度突降,沒出門也能感覺到外面涼飕飕的。
卓硯挑了件厚點的家居服穿上,洗漱完去了客廳。
他想從冰箱裏随便挑點東西墊墊肚子,中午再吃飯。路過餐桌的時候卻看見上面擺着做好的早餐,一摸還是熱的。
卓硯兩步跑到客廳,看見正坐在沙發上看書的賀行。
他驚訝又高興地問:“你今天沒去公司嗎?”
賀行從書中擡頭,很淺地笑着:“不去,等會讓公司的人給我送點資料來就行。”
他往餐廳的方向看了眼,說:“早餐在桌上,應該還是熱的,你先去吃?”
卓硯彎着眼睛:“好。”
昨天他突然發現的秘密沒對二人的關系産生任何影響。
雖然當時問的一個心疼且疑惑,答的一個緊張且害怕,但說完後二人都默契地當沒發生過這事一樣。
不論西式還是中式,每次賀行準備的早餐都很和卓硯胃口。
面包不會太幹,粥不會太鹹,牛奶是會專門加蜂蜜的,就連豆漿都比外面賣的更甜一點。
吃完後卓硯把碗筷拿到廚房洗了,他把手上的水擦幹,紙巾扔進廚房門口的垃圾桶裏。
“叮咚——”
“叮咚——”
門鈴連續響了兩聲。
二人都看向大門。
賀行從沙發上起身,說:“可能是譚楓給我送資料來了。”
廚房是離玄關最近的地方,卓硯三米外就是大門,他兩步走到門口,說:“沒事,我來開。”
“譚楓他……”卓硯壓下門把手一下把門打開,沒說完的半截話堵在嘴邊。
門外并不是譚楓,也并不是他見過的任何賀氏員工。
卓硯甚至能猜到眼前的兩個人并不在賀氏上班。
按響門鈴的是兩個女人,一個卓硯認識,是賀妍。
賀妍手挽着的另一個中年美婦人笑眯眯的,臉上化着精致得體的淡妝,羊絨大衣搭配着中領針織衫看起來一點也不冷,耳朵脖子上是配套的珠寶,手上挎着某奢侈品牌的經典包。
她一雙美眸正好奇地上下打量卓硯。
賀行此時已經到卓硯身後,看着眼前突然到訪的二人先愣了一瞬,随後驚訝地喊出聲:“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