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章
第 41 章
拆除固定支具當天卓硯就搬回自己的卧室,結束了他和賀行短暫的同睡生活。
其實醫生對卓硯左腿現狀的建議是複查後沒問題再恢複常規活動,但卓硯在家待了一周後終究還是閑不住,堅持要回律所上班,去賀氏再待幾天也行——
總之就是不願意再待在家。
他的腿現在只要不劇烈活動,再經過本人刻意掩飾,旁人其實已經很難從他穩當的步伐中看出這是一位骨折尚未痊愈的傷者。
所以縱使周圍人都不同意且多番勸說,卓大律師還是帶傷複業了。
做出複業決定的當天,周廷欄做東請大家在竹芳齋吃飯,說是要表達歉意和感謝。
一方面環山騎行是他向賀行提起的,他不提,賀行也不會帶卓硯去,所以他對卓硯的腿傷一直有股微妙的歉意;另一方面他和舒倩離婚的事在雙方僵持這麽久後終于有了向好發展的跡象。
舒倩松口了。
她同意離婚,但離婚協議的內容要由她來定。
周廷欄依舊不願意見她,是張喬言一直出面交涉。作為行業內的資深律師,言姐沒有一口答應,只說條件合理可以答應,不合理的免談。
話沒有說死,算是給雙方都留了餘地。
經過這麽久的外部內部調整,周廷欄身上總算找回一點當初的影子,他舉起杯子:“我最感謝的還是言姐,不是言姐幫我,離婚這事可能也沒那麽痛快,當然也得謝謝卓律師和林律師的介紹,這杯敬你們。”
張喬言客套兩句,說了幾句感謝信任之類的官方話,随後以茶代酒喝下。
杯子擡起時她不露痕跡地看了眼坐在一塊的賀行卓硯,其中一位眼睛一直黏在舉杯的人身上,緊得扒都扒不下來。
除開工作相關的內容,張喬言并不是一個話多的人,桌上興致最高的還是林樂和周廷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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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硯看着暢談甚歡的二人,忍不住低聲問身邊:“他們關系已經這麽好了?”
不止關系好,這兩人看起來就差當場拜把子了。
賀行笑着回:“性格相投,往來多了就熟了。”
看着兩個天生自來熟的人,卓硯覺得賀行說的不無道理。
想起上次找舒倩商量的狼狽慘狀,卓硯還是不太放心,怕又會出現一樣的事,上回是他在才沒惡化,言姐一個人怕是不行。
想到這,他轉頭對張喬言說:“言姐,如果後面需要再和舒倩見面,你不要一個人去,把我或者林樂叫上,不然我不放心。”
張喬言第一反應是去看賀行,果不其然小賀總聽完後眉梢微不可見的蹙起,只一秒又恢複原狀。
估量了下小賀總做事的靠譜程度,張喬言覺得下次見面應該是安全的,但為了不讓卓硯擔心,她還是應聲道:“好,下次我提前告訴你們。”
吃完飯,剩下的人去洗手間了,周廷欄在前臺一邊刷卡買單一邊關心好哥們的感情進度:“行兒,你和卓硯怎麽樣了?我聽林樂說你把人都扣家裏了?”
其實作為為數不多旁觀者迷的林樂原話不是這樣的,他覺得賀總十分講義氣,又照顧卓硯,又願意把自己房子分一半出去,有諾貝爾友情獎的話他一定支持賀行去拿。
但周廷欄這人,看着不着調,在這些事上卻比林樂敏感,他聽完就知道裏面少不了好兄弟自己的手筆。
賀行把玩着手上的小玩意,聞言淡淡一笑:“結婚允許你坐主桌。”
從服務生手裏接過卡,周廷欄驚奇地重新審視他:“這麽志在必得?你這口氣是有跨越式的發展了啊?”
餘光看見卓硯正擦手往這邊走。
賀行挑眉沒答周廷欄,而是側身等着人走近,很溫柔地笑:“走吧,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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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歸職場終于讓卓硯從百無聊賴的養傷生活中脫離,加上最近和家裏人的關系緩和不少,他爸現在也願意回他消息,雖然回複得比較敷衍,但總歸是個變好的信號。
卓硯心情實打實的不錯。
以前手上的案子都被他轉給盛意的同事,嚴格來說這是卓硯第一次在新律所工作,經過朋友介紹,他接下了一個案子。
和當事人簡單了解過後,卓硯約了時間讓本人到衆誠詳談。
做完這案子的準備工作,時鐘已過他平時的下班時間。卓硯簡單收拾完辦公桌,準備下班回家。
哪知剛收拾好包,就看見林樂神神秘秘地溜進他辦公室。
看他這副鬼頭鬼腦的模樣,卓硯好笑道:“幹什麽呢,怎麽擅闖他人辦公室,走路跟個賊似的。”
林樂手上捏着張紙,被說像賊也不反駁,一臉正經顯然是有事要說:“你快來看這是什麽?”
卓硯眼神帶着笑意接過林樂手上的打印紙,但緊接着他的笑意就那樣凝固在眼底。
所裏人事方面的問題一直都交給林樂在管理,此時他拿過來的就是一份衆誠面試人員的簡歷。
姓名一欄上加粗字體赫然顯着嚴晨二字。
旁邊的二寸免冠證件照和曾在景城、盛意工作的履歷提醒着二人——這就是他們認識的那個嚴晨。
眼看卓硯的表情冷下來,林樂輕咳一聲解釋道:“這是手下人前幾天收到的簡歷,今天才到我手上,說是已經進了二輪面試。”
林樂作為合夥人沒時間把面試從頭盯到尾,只有進二面的簡歷才會放在他桌上。
卓硯看到這份簡歷的第一反應是:這人怎麽陰魂不散。
他在盛意的時候這人就從北城最大的律所景城跳槽過來,把他從盛意逼走了,現在又想進衆誠。
林樂本來還擔心卓硯一氣之下會直接跑去和嚴晨幹仗,但後者只是在看完後輕飄飄地把簡歷扔回他懷裏,說:“找個理由拒了吧,如果他還來投就直接在一面刷了,讓面試的人直接告訴他再不要白費力氣投衆誠。”
卓硯拿好包,擡頭看着林樂,冷臉一字一頓地說:“衆誠不會要他。”
在盛意時他只是普通律師就罷了,現在他是衆誠的初創合夥人,嚴晨還想以同樣的方式在衆誠惡心他?
不可能。
賀行晚上加班,所以卓硯今天沒跟他一起回去,自己打了車。
洗完澡後,卓硯癱在沙發上逗貓逗狗,心裏逐漸煩躁。
他不知道嚴晨還要這樣糾纏不休多久。
軟的來過,硬的也來過,但嚴晨就是聽不進去,總是對他們之間的感情還有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
但卓硯清清楚楚地知道他們之間不可能了。
他不可能接受一個有過背叛前科的戀人。
“叮鈴鈴——叮鈴鈴——”
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将他從神游中拽回來。
卓硯茫然地環視一圈,目光最後定格在陌生電話鈴的聲源處。
一部家庭壁挂式電話。
在人人都使用移動手機的年代,除了公共電話亭和辦公室,卓硯幾乎沒見到有人在生活中使用這種有線電話,賀行是第一個。
上次用這東西還是自己小時候。
卓硯走到響個不聽的電話前,接起。
打來的人應該是一直等着電話接通,開口就道:“喂賀行,一周後的複查你沒忘記吧?”
卓硯那句“賀行不在”瞬間哽在喉間。
他略微疑惑地看向電話聽筒,眼內浮現幾縷疑惑。
這聲音……有點耳熟,他好像在哪聽過。
而且賀行複查什麽?他身體出什麽問題了嗎?
沉默的時間有些長,電話對面輕聲詢問:“賀行?你在聽嗎,我是市醫的林醫生。”
市醫院,林醫生。
卓硯總算想起這聲音的熟悉感從何而來。
他遲疑地喊出一個名字:“林任哥?”
賀行只會叫他林醫生,絕不是林任哥。
林任立馬聽出聲音的主人是誰,也驚訝地叫出他的名字:“……卓硯?”
卓硯雙手握住電話聽筒:“對,是我……你剛剛說賀行有複查?”
……
公司一堆雜事,賀行處理完才離開,到家時已經臨近十一點。
家中客廳的燈開着,有人在沙發上撸貓。
聽到開門聲,卓硯轉頭去看。那是一個下意識的動作,以至于他連一直皺起的眉頭都沒松開,就那樣看着賀行換鞋進屋。
賀行一向很關注卓硯的情緒,注意到他神情不太對,沒有急着回房間換衣服,而是關切地坐到他身邊,問:“怎麽了?”
最開始時是沒說話的,卓硯眼神在賀行臉上停留很久,裏面浮現出糾結和掙紮,不知道該不該問。
賀行沒催,靜靜等着。
最終卓硯微微抿唇,說:“剛才有人給你打電話,我接了。”
賀行知道他說的是家裏的固定電話,嗯了聲。
卓硯說:“是一名醫生打來的,提醒你下周去複查。”
手機裏果然躺着兩個來自林醫生的未接來電。
賀行把手機收回去,說:“他給我打了電話,但我沒接到,等會我聯系他。”
但卓硯想問的并不是為什麽醫生會打到家裏的固定電話上。
他緩緩說出心裏的疑惑:“林任是林樂的哥哥,我記得他是……心理醫生。”
認出打來電話的是林任時,卓硯第一反應是:賀行要做心理複查?為什麽?他患心理疾病了嗎?
聽到他的三連問,林任嘆了口氣:“卓硯,作為醫生我不能跟你透露這些,但麻煩你轉告賀行,不要忘記下周的複查,可以嗎?”
卓硯只好按下心中萬千疑惑,在客廳等到現在。
聽到這句話,賀行處變不驚的表情有了變化。
他漆黑的瞳孔微微壓緊,但那只是一瞬間的事,那點微小的變化很快融入他眼珠的黑色,找尋不到一絲痕跡。
客廳陷入一片寂靜,賀行沒有開口,只是僵坐在那,像一尊雕塑。
他從沒想過讓卓硯知道這事。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從賀行的安靜中,卓硯隐約察覺到自己不該問。
他猶疑不定地開口:“如果不能跟我說就……”
“可以說。”
在他的世界裏,沒有什麽事是不能跟卓硯說的。
“林任是我的心理醫生。”賀行平靜地打斷他:“高中的時候我得過情感缺失型人格障礙,林醫生是我的主治醫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