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
第 40 章
之前把用不着的資料都胡亂拖到一個文件夾裏去了,卓硯在電腦前找了好一會才找到盛意前同事需要的那份。
他利落地給人發過去順便還帶了一句:
【Z:還有什麽需要找的嗎?我現在可以一塊發過來。】
前同事收到資料後連發三個謝謝,說目前沒有了,後面有漏的再找他。
【Z:好,沒事,不客氣。】
頸椎彎了十幾分鐘有點酸痛,卓硯仰頭拉伸脖子,眼神漫無目的地流連在書房裝修上。
整個書房最顯眼的是兩邊的嵌入式大書架,上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書,其中最多的是有關金融財經的,卓硯猜測賀行大學專業應該與這個有關。
書房整體的裝修和賀行卧室一致,窗簾是灰白的,桌子是黑色的,從裏到外透露出冷冷清清的氛圍。
只有高處的牆上挂着幾幅色彩斑斓的油畫給這屋子增添一點生機。
卓硯深呼一口氣,正要起身離開書房,卻在觸及電腦右邊時停頓下來。
那是一個被主人特地擺放在桌上的透明玻璃相框,不太大,也就A4紙大小,都說這種東西容易落灰,但這相框十分幹淨,應該是每天都有人擦拭。
但吸引卓硯注意力的不是這個精致的相框,而是相框裏的東西。
相框裏面不是照片,而是一張普通的草稿紙,紙上是一幅畫。
畫的是一個背影,畫上主人公高高躍起,右手用力揮拍正全神貫注地接面對而來的羽毛球。
下筆并沒有很精細,也能看出來不是專業的畫手,很多細節的地方都十分粗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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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卓硯覺得這畫風有些眼熟。
他觀察近半分鐘後驚訝發現——
這幅被賀行小心擺在書房的畫,畫風和他收到過的那副無名畫竟然十分相似!
為了證明自己的猜想,卓硯拖着傷腿從房間裏翻出那副畫,帶到書房裏仔細對比。
對比之下就更明顯了。
風格,下筆習慣,不同地方的細節習慣簡直就是從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難道當初送他畫的那個人不僅送了他一幅,還送了賀行?
如果是同學,送他也送賀行倒是說得過去。
卓硯給賀行的那幅畫拍了照,發給賀行。
他的“這幅畫跟我收到那副好像”還沒打出來,手機上就收到了對面的回複。
【H:我畫的。】
……
卓硯的手指懸在綠色的發送鍵上很久都沒摁下去。
腦子“嗡”地一片空白。
這幅畫是賀行畫的。
那他收到的那幅畫呢?
一個和賀行畫畫很像的人畫的?
世界上會有這麽巧合的事嗎?
有一個人恰好認識他,恰好和賀行有相同的畫風,還特地畫了幅畫匿名送給他?
卓硯不信世界上有這種巧合。
混亂中卓硯的思緒飛到之前。
他想起之前和賀行一起看相冊的時候,賀行首先注意到的也是自己這幅畫,當時還問了句什麽來着。
不知道是誰的也精心保存着?
語氣分明是開心的,但正常人不應該是好奇嗎?
但賀行當時分明沒有提過畫和他的關系。
直到卓硯把對話框裏的字挨個都删掉,對面也沒再發來消息。
沒有關心他為什麽突然問這幅畫,也沒有追問。
賀行一直沒動靜。
卓硯在客廳心不在焉地看電視。
是忘記自己曾經送過他一幅畫了嗎?
送的時候為什麽要匿名呢?
晚上賀行下班回家,問他今天有沒有找到資料。
卓硯本來都做好了賀行提起他書房裏那幅畫的準備,但出人意料的,對方聽見他找到資料後就只平靜地點點頭,轉身洗澡去了。
直到晚上關燈睡覺,賀行也沒提過半句關于畫的事。
卓硯疑慮重重也只能壓在心裏,不好再提起。
-
去醫院拆固定支具是林樂陪卓硯去的,賀行本來想陪他,但臨時有個合作商有事,就沒能來成。
那天正好是卓雅的生日,等待叫號的時候,卓硯還是給他媽打了個電話。
這通電話能不能接通,卓硯心裏沒底。
自從和家裏因為出櫃的事情大吵一架,他打回家的電話不是被挂斷就是無人接聽,多來幾次後他也就不打了。
雖然微信還沒被拉黑,但逢年過節他的祝福都沒有得到過回複,轉賬也都被自動退回。
之前他打算生日的時候也發個信息轉賬意思一下,打電話說不定也只是給兩邊添堵。
但不久前卓雅主動發微信過來,讓卓硯內心燃起一絲希望。
電話響了五六聲後驟然接通。
卓硯心髒仿佛被吊起來,張了張嘴:“媽。”
那邊沉默着,半晌才聽見卓雅的聲音:“硯硯。”
“是我。”卓硯低着頭,“生日快樂媽。”
“好。”
“今天吃蛋糕了嗎?”
“你爸訂了。”
“家裏怎麽樣?”
“都還好。”
卓硯問得小心翼翼,他媽答得也平平淡淡,彼此之間似乎都找不到話聊。
他剛想找個借口結束這段尴尬的對話時,一個護士從門內出來,環視一圈後在卓硯面前站定,問:“37號,卓硯,挂的骨科?”
“對。”卓硯捂住手機擡頭,“怎麽了?”
護士确認信息後說:“下一個到你,等五分鐘。”
護士走後卓硯才又把手機放回耳邊,沒等他說話,就聽見卓雅緊張地問:“骨科?你在醫院?怎麽了?哪裏受傷了?”
卓硯猶豫着說了實話:“半個月前摔了一下,骨折了,今天來拆支架。”
卓雅嗓子好似被攥住,好一會才繼續擔心道:“嚴重嗎?現在怎麽樣了?”
卓硯安慰他媽:“沒事,不嚴重,拆了支架後就沒事了。”
電話那邊忽然傳來模糊不清的争執,很快就恢複平靜。
他聽見卓雅說:“不嚴重就好,你一個人要好好照顧自己。”
“我知道了。”
兩邊都安靜片刻後,卓雅輕聲問:“你元旦回家嗎?”
卓硯微愣:“爸他……”
卓雅淺淺嘆了口氣,像是在這場長達幾個月的拉鋸戰中終于作出某種妥協:“有空的話就回家一趟吧,你爸也挺想你的。”
那邊立刻有人小聲反駁:“我什麽時候說想他了!”
卓硯瞬間眼眶一熱,水霧蒙上眼珠:“回,謝謝媽,謝謝爸……”
“一家人謝什麽。”卓雅想了想,還是隐晦地問起:“你那個……也來嗎?”
家裏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分手這事,怕他們又擔心自己,卓硯沒有正面回答,只說:“我一個人回。”
拆完固定支具後,醫生又說了些注意事項,叮囑完複查時間就把人放走了。
卓硯給林樂發消息,很快就看到好友坐電梯下來。
看見卓硯一瘸一拐地走路,林樂忍了忍還是沒忍住笑出聲,覺得這樣不太道德後又憋了回去,趕忙過去扶着:“醫生怎麽說?”
卓硯任他笑:“恢複得還不錯,至少不會變成瘸子被你笑一輩子。”
林樂嘿嘿兩聲,說:“別打車了,我哥送你。”
林樂頂上有個哥哥,比他大不少,是市醫院的醫生,剛剛他沒在骨科陪着卓硯就是去找他哥去了。
有人送當然好,卓硯沒反對。
醫院地下停車場裏,林樂他哥已經在車前等着了,穿着一身休閑裝,看起來十分溫文爾雅。
這是二人第一次見面,卓硯伸出手和對方相握:“你好,我叫卓硯,是林樂的朋友。”
“久仰大名,我叫林任,在這裏做心理醫生。”
林任貼心拉開車後座的門:“副駕駛放了些東西,你們坐後排吧。”
大概是職業原因,林任是個十分健談的人,加之林樂跳脫的性格,車上氣氛十分融洽。
聊到林樂高中時自作聰明匿名寫情書,結果因為字太醜被女生一眼認出來時,林任毫不留情地嘲笑了他弟弟一番。
卓硯笑過後不可避免地想到自己曾收到的信封,那幅畫現在還躺在他卧室的收納箱裏。
“林樂。”他自然地說起這件事,“要是有個人精心準備了一份禮物,送出去時卻不說明自己是誰,後來再看到那份禮物時,也沒有主動承認是自己送的,你說那個人是什麽意思?”
親手畫的畫,應該也算是精心準備吧。
林樂第一反應是好奇:“精心準備的?很貴重嗎?”
一張紙而已,貴重好像說不上。
卓硯答:“不算貴重,但很有心意。”
十分現實主義的林律師一下子沒了興趣,随意道:“送的時候不說可能是覺得沒必要吧,又不是很貴重的東西,特地說一嘴犯不着。至于後來不承認,或許是忘記了?”
原來賀行是真的忘記曾經送過自己一副那樣的畫了,怪不得擺在眼前了都沒認出來。
聽他這麽說,卓硯感到有些失落和郁悶。
“也不一定。”
林任從後視鏡看了一眼擡起頭的卓硯,說:“有心意說明耗費了時間精力,就算不是貴重禮物,也不會被納入不值一提的範疇吧。”
他道:“匿名說明對方不願意暴露自己,這種誘因很廣,樂樂匿名寫情書不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嗎?”
林樂只想把這事趕緊揭過去:“哥!”
林任笑了笑,繼續道:“這種耗費了心血的禮物記憶應該很深刻才對,我覺得那個人不一定是沒認出來,說不定是認出來了,出于某種原因不敢或者不想承認而已。”
不敢或者不想承認。
卓硯被林任這番話開解到,忍不住想:賀行高中時是出于什麽心态匿名送給自己一幅畫?又是因為什麽才沒承認是他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