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2)
姬明煙想了許久,“東遼人向來是勇猛有餘,但智謀不足和這種人為敵最為麻煩,只能恩威并重,一邊懷柔一邊鎮壓前些日子,聽說他們在招兵買馬,應該是為了和天雀開戰,只是在找時機而已”
“幫我把東遼人解決掉,我會給你一個提心願的機會……”軒轅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語尾餘音悠長,簡直是誘惑
她陡然精神一振,月兌口而出,“當真?”
他從自已手上摘下一枚碧玉戒指,拉過她的手因為她的手指比他的細,所以那戒指只能勉強戴在她的大拇指上才不敢滑落
“憑這戒指你可以任由進出臨江侯府,差使我的人只要在臨江界內,不會有人攔阻”
她驚訝地看着那枚戒指,“你可知道你一下子給了我多大的權力?”
軒轅策笑道:“你這句話說對了一件事,再大的權力,都是我給你的”
因為嚴冬來臨,臨江外面的松月江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又被積雪履蓋,遠遠看去,已經是“欲渡黃河冰塞川,将冬太行雪滿山”的景象了
此時,有一乘朱紅色的馬車由遠至近緩緩來到江邊趕車的車夫穿着朱紅色棉眼,頭載皮毛帽子,對着車廂內說道:“姬姑娘,這江面都凍上了,勸您還是不要下車比較好去年這條江面凍冰後,有好幾個孩子調皮誤踩薄冰而落水溺斃”
車內沉默片刻之後,才有個女聲輕輕傳出,“那就先回去吧”
馬車吱吱呀呀滾過積雪往回返,不出幾刻就進了臨江城,此時因為雪天路滑,有一匹運糧食的騾子腳下不停地打得,在路面上走得顫顫巍巍、東歪西歪,幾乎把一條路占去了三分之二
車夫見狀急忙一勒緩繩,将馬拉住,然後高聲喊道:“這騾子是誰的?還不趕快拉住了!”
騾子的主人琅琅跄跄地從後面跑過來,急忙拉住了騾子的緩繩,陪笑道:“真不好意思,我轉身去買個燒拼,這騾子自己跑了”
“騾子跑了丢了貨是小事,若是沖撞了不該沖撞的,平白給自己惹上禍事,你可不要後悔喊冤”
騾子的主人這才看清車夫的穿着,不禁吓了一跳,“您……您是侯爺府的?”
車夫哼了一聲
“那,車內坐着的……難道是侯爺?”那人已經吓得口齒不清了
“若是侯爺,你小子現在就不會好好站在這裏說話了趕快走吧?”車夫揮着手中的鞭子
車門這時忽然開了,一名圍着白色孤裘的女子走下來,或許是因為天寒地凍之下,人的眼睛看什麽東西都太模糊,又也許是說話時呼出的熱氣氰氫了視線,騾子的主人只覺得這女子的臉孔雖然被厚重的衣衫遮住了泰半,卻依然自有高貴氣質教人移不開視線
“老徐,他的騾子沒有在蹄子上綁東西,你幫他找點稻草來綁一綁,免得一會兒還要打滑,可怎麽走路?”
聽那女子開口,車夫為難地說:“姬姑娘,不是我不幫他,是咱們出來的時間不短了,侯爺那邊肯定等得着急,再不回去,只怕侯爺就要派人來找了您雖然不怕,可是侯爺的家法小人承受不起啊”
“我就在這裏,又不會跑,你怕什麽?”女子淡淡說道,“若是侯爺派人來,我自會和他解釋”
她踱步到路邊的一個小首飾攤予上,從中拿起一條珍珠項鏈,随意詢問
“這項鏈要多少錢?”
女攤主瞧着她笑答,“是您要,我就不要錢我怎麽能和未來的侯爺夫人要銀子?您喜歡盡避拿去戴,這也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難得您能看得上”
姬明煙卻又把那項鏈緩緩放回去,“我不白拿別人東西,您的好意,我擔當不起”
那女攤主見她神情幽冷,比冰雪還不宜親近,不禁尴尬地瞧着那條項鏈不知道該說什麽
上個月臨江侯軒轅策和朝廷于怒江一戰之後,不僅沒有受到重創,反而勢才更大,俨然已擁有半壁江山
而軒轅策在這一戰之後,從江北帶回一名女子的傳聞不隆而走,成了臨江百姓街知巷聞的一個話題
偶爾他們能看到這名女子出入臨江侯府,雖不知她的真實身份,但人人都知道侯爺對她不但信任而且很是寵愛,故紛紛猜側這是未來的侯爺夫人但奇怪的是,他們幾乎從未見她笑過,好像有天大的憂愁籠罩在她身上這下子人們不懂了,不管是什麽出身的女子,能做侯爺夫人都是天大的榮耀,她又有什麽好不開心的呢?
當然,這是因為他們不明白她的來歷,更不知道她究竟是誰
一轉眼,姬明煙來到臨江已經一個月了,她知道關于自己的傳聞多半是軒轅策叫人散播出去的而這樣的流言如果能傳到江北去,成為對岸人盡皆知的事,便是軒轅策最樂見的結果
面對如此局面,她從不多做争辮,因為她知道,憑自己一人之才與他相抗實在太過微弱,而且……全無意義
人,已經住到了府裏,若說兩人清白,誰信?
街邊有一處茶肆,她找了個靠着欄杆的位置坐下,要了杯最簡單的清茶
能在寒冷的冬天裏喝上一杯暖呼呼的熱茶,實在是一件惬意的事情
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對街正在幫騾子主人綁玲子的車夫老徐,或者說,老徐同樣可以清楚地看到她
她不知道軒轅策是怎麽汾咐老徐的,只要她出門逛逛,都由老徐陪同雖然她不懂武藝,但看得出來老徐必然是個功夫高深的練家子有一次她在城外的樹林裏閑逛,明明距離她很遠的老徐卻在眨眼間就來到她背後
于是她知道,別說想從軒轅策的手裏跑掉,就是想在老徐的眼皮和翅來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一會,小二将茶杯端上,她看了眼黃潛的茶水,輕吸一口,分辮出茶卡雖是最便宜的那種,但是因為此刻的惬意,使她覺得這茶香比名責的茶更沁人心眸,于是不禁閱上眼,唇角緩緩揚起一抹微笑
天空開始飄雪了……
她感覺臉上有點冰涼,雪柔柔地落在肌膚上,瞬間又化開,成了水,沿着臉頰得落下去
這是雪,不是淚,從她被俘到現在,沒掉過一滴淚,但并非心中就沒有悲戚這雪花,是知曉人的心意吧?
因為天地雪白,即使她閉着眼,依然能感覺到一片茫茫白光,但是忽然間,白光之中有團黑影,緩緩逼近眼前,将那一片光亮沉沉遮蔽
姬明煙眉心輕擎,這一個月的相處,令她太熟悉這股氣息和這種感覺,因為不想面對,所以沒有立刻睜眼直到那人開口——
“府中有的絕頂好茶你看都不看一眼,卻冒着大雪天坐在這樣簡陋的茶肆中喝茶葉渣?”
再不面對是不行了
捷毛揚起,她平靜又無奈地看着突然出現的軒轅策,“侯爺日理萬機,怎麽也有閑工夫到這茶肆中來小坐?”
“有人整日不歸,我總要出來看看是什麽東西絆住了她”他淡淡笑着,黑眸凝視着她,神态慵懶卻又致命銳利
她嘆口氣,“你總是怕我半路跑了既是如此,倒不如給我拴上一條鏈子”
“即使是我侯府的的,我也不會用鏈子拴住,更何況是我請來的貴客”
“貴客?”她鄙夷地挑着眉毛,“我真不知道堂堂臨江侯府竟是以這種待客之道招呼客人”
“那好,我可以換個頭銜,就算是我未來的女人好了,正因如此,我更不會以強硬手段迫你屈服我說過,我要的是你的心”
她垂着頭,不知道是否将他的話聽進去了
餅了好一陣,姬明煙才緩緩開口道;“東遼人擅打冬戰這個春季他們将許多草原整改為稻田,強行引水灌溉,秋季收獲了不少的小麥和苞米,我懷疑他們是在囤積糧食,就為了冬天這一仗”
“你這是從哪裏探聽來的?”軒轅策問
“剛剛出城轉了轉,遇到一個從東遼來的老人,說是自已的家因為钊草無法放牧,只好四處打打零工,一路來到了這裏”
“這件事倒不算什麽秘密”他并未贊許她,“為了大戰而提前備糧,我們天雀也是這樣做的現在最重要的是,要知道他們準備何時出兵,用什麽樣的借口出兵,重兵都安排在哪裏?”
她微微一笑回應,“這都是絕密情報,你只讓我在這裏轉轉是探聽不到的”
“那你準備怎樣?”
姬明煙歪着頭,臉上滿是笑,她許久沒有笑過,現在卻笑得燦爛到讓軒轅策心生孤疑
“聽說東遼太子是個之人,不如我以使節的身份替你出訪一次,如何?”
她的話引得他的眉心一皺,盯着她的眸色更加幽深,“你在我這裏固守堅貞,卻不惜去敵營用美人計?”
“你這裏對我來說,就是敵營”她握着茶杯竊笑他的表情倒像是吃醋
他猛然從桌子對面探過手來,一把抓住她握着茶杯的柔美,“那我不介意你先在我身上用一用這美人計”
她模然地看着他的手,“侯爺若是想要一個百依百順的美人,随處可得,又何必一定要為難我?”
軒轅策恨得幾乎想狠咬她的手背來消火,但是最終只能恨恨地甩開,“你真是不怕惹怒我”
“侯爺千方百計想要我為你做事,便不會和我生氣”她輕輕笑着,因為難得的嫣然笑意,所以令她顯得更豔麗
若非時刻提醒自己,記得她笑容背後那顆恨不得馬上逃離他的真心,他幾乎就要迷失在這份笑意産生的妩媚之中
“先回府再說”軒轅策忽然站起,順手将姬明煙面前的茶杯拿走
她詫異地看着他,“我只買了茶,沒有買這茶杯”
“我不喜歡你用過的東西,日後落到那些販夫走卒、或是山野村夫的手裏,尤其是……”他彎下腰,詭笑着以食指一點她的紅唇,“能一親你芳澤的東西”
姬明煙一時呆住,不知道自己是該怒還是該笑
軒轅策這個人總讓她模不透他在下屬面前,一張臉總是陰沉沉、冷冰冰的,即使是他最得才的連建澄、宋石龍那些人,也很少博得他的贊譽,他們也像是習慣了,即使他冷着臉,他們也能說說笑笑,自己播料打渾找樂子
而在與她獨處時的軒轅策,卻是個霸道牙“魅的危險人物,她必須打起十足的精神,才不至于讓自己在口舌之争中落于下風
說來也真是可笑,她從來不是個争強好勝的人,怎麽會與他計較起言語上的勝負?
起身之時,看他真的拿着那個茶杯往外走,那店主認得他自然不敢開口多問,姬明煙苦笑着,只好多拿出幾個銅板放到桌上
兩人雙雙回到馬車前,他忽然停下,回身去扶她這一個小動作讓她瞬間有些恍惚,仿佛感覺他們不是敵人,她也不是他強擄來的俘虜,他們更像是一對故友,或者……就是一對平凡的夫婦?
這念頭在腦海中乍現,就将她吓得在寒冬之中冷汗直流
原來她不是怕輸了口舌,而是怕輸了心!